第147章 利己主義者的自知
天空的光芒，從直立逐漸轉為側移。
龍吼山脈間，一隻灰色的巨龍，微微俯身。
收縮的翼翅，向前延展，感受著這來自上空的溫暖，巨龍的爪子在地麵扒拉幾下，趴了下來。
有些渾濁的豎瞳，緩緩閉合，它便在這兩麵環山的山穀中，睡了下來。
而在它的一旁，數個人頭，從樹叢中鑽了出來。
可當他們看到那巨龍的身形後，人頭們用手捂住嘴巴，又慢慢縮了回去。
“這他娘的，就是龍吧？！”
撤下手，一位體格壯碩獵龍者看著遠處那與巨龍無異的大家夥，壓著聲音，說出了心裏的感想。
一旁的獵龍者，連連點頭。
“不一定。”
不過獵龍者中，也有些其他的聲音。一位眼角帶著幾道皺紋，約有四十來歲的獵龍者，挺著一個有些凸起的肚子，放下嘴前沒有點燃的煙鬥。
“不少純血的亞龍也擁有與龍族無異的相貌，既然它是我們要找的那隻稀有亞龍，與龍族相似也說得過去。”
獵龍者們，連連點頭。
“可算了吧，老頭。要是那真是龍族，我們這一衝，基本就全送在那了。”
壯碩的獵龍者，明顯對眼前的巨龍持有懷疑態度。
獵龍者們，連連……
“都閉嘴吧！”
未等一旁獵龍者發表自己的看法，一臉不耐的盧赫斯，將手指，從耳朵裏拿了出來。他彈了下指尖的耳垢，看向幾乎將畏縮寫在臉上的獵龍者，臉上露出一道厭煩。
“魔導顯示，那隻亞龍就在這裏。不是它，還能有誰？山脈中的巨龍嗎？”
指了指肯尼手中僅有一處光點的光陣，盧赫斯貓著腰，輕手輕腳地走到了樹叢前。
探出頭，看了眼還在山穀間小歇的灰色巨龍，盧赫斯皺了皺眉，轉過身，看向那群似乎在等自己反應獵龍者，他，冷笑了一聲。
“怎麽，看著那大家夥與龍族長得像，就不敢動彈了？就怕了？切，虧你們還是獵龍者，這麽慫？”
“盧赫斯！你怎麽說話的？！”
那位壯碩的獵龍者，有些急了。他向前湊了幾步，來到了盧赫斯的眼前。雖然依然壓著聲音，可他的語氣卻不善了幾分。
“你一人要去送死，我不拒絕，但別拿老子的命開玩笑。我問你，那要是龍族怎麽辦？那家夥一個口氣就可以把我們全滅了，我們拿頭去打？！”
“……龍族又怎樣？”
直視著比高出自己數個頭的獵龍者，盧赫斯，卻沒有一點懼怕。向前邁出一步，他緊緊盯著獵龍者，嘴前的笑容，愈發猙獰。
“最初的那群獵龍者，哪個不是從龍族的腳下活下來的？我把你們叫過來，可不是聽你們在這嘮叨的！”
“我看你這小子就是腦子有問題！”
盧赫斯宛如死腦筋的回答，讓壯碩獵龍者來了脾氣。看著麵前比自己矮，又比自己小的家夥，他抬起綁著護手的拳頭。
一旁的盧赫斯，則默默將肩旁的長槍，豎在了身前。
“等一下，各位，都冷靜一下！”
不過，就在二人即將打起來的前一秒，一道人影，擋在了他們身前。
對著雙手握入長槍的盧赫斯皺了皺眉，移過頭，看著一旁的獵龍者，肯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
“我們不是過來合作的嗎？都降降火氣，別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就打起來。而且，就如那位老獵龍者說的，它不還是有可能是亞龍嗎。”
“肯尼小子說的沒錯。”
本是拿下的煙鬥，又出現在了老獵龍者的嘴邊。他看了眼遠處俯身的巨龍，搖了搖頭。
“這片地域裏，隻有它一位血脈純度高的亞龍。而且它活動的範圍，也與那群發現稀有亞龍的家夥描述相似，最重要的是……”
抿嘴，在煙鬥吸了口氣。由於沒有放入任何煙草，所以湧入老獵龍者口中的，不過是帶著些許煙味的空氣而已。
“如果它真是龍族，早在那群家夥發現它時就已經沒命了。”
想要與龍族交流，必須擁有足以與它們持平的力量。
雖然在魔王時期，人類的確與龍族進行過合作，但自聖國出現後，所有出現在人類麵前的龍族，便已成了天災的象征。每一次龍族的現世，便代表著一處城鎮化為烏有。可以說，現在的龍族隻要看到人類，那等待人類的，便是死亡二字。
發現亞龍的那群獵龍者不僅活下來了，聽說還有線人拍下了那隻亞龍的樣貌。如果它真的是龍，別說拍下圖像了，他們能逃出森林就可以高呼主神保佑了。
可惜，獵龍者是一個被主神拋棄的職業。所以奇跡什麽的，永遠不會在這群被教會革除了職業正當性的獵龍者身上發生。
畢竟就如那群紅衣教主說的，主神愛著的，是那群善良美好的人，在殺戮與背叛中生活的獵龍者，沒有資格得到主神的注視。
“……切，那老子就信你們一回。”
壯碩的獵龍者，似乎被說服了。抬起的手，抱在了腦後，他透過肯尼看向盧赫斯，又補上一句。
“記住，這不是看你的麵子上，盧赫斯。”
“咳哼，咳，各位都準備準備吧，雖然它不是龍族，我們還是有一場硬仗要打的。”
老獵龍者輕咳了幾聲，借著這聲音，將圍觀的獵龍者打發了出去。回頭看了眼肯尼與麵色陰沉的盧赫斯，老獵龍者輕歎了一聲，拍了拍肯尼的肩膀，走開了。
而他這一動作，同樣被盧赫斯收入眼中。
“……切，這群家夥似乎很喜歡你的性格。”
背起長槍，看著逐漸成為領頭人的肯尼，盧赫斯撇了撇嘴，抱怨了一句。
“呃，你這麽說，我也不太好回答啊……”
看著一旁不知是帶著怒氣還是怨氣的好友，肯尼輕歎一聲，走到了盧赫斯的一旁。
“說起來，盧赫斯，你沒事吧？從早上開始你就有些不對勁，是那個瘋子跟你說了什麽嗎？”
趁著這最後的閑暇，肯尼問出了自早晨便一直纏在心中的問題。
“沒什麽，隻是有些氣不過而已。”
將長槍從後肩放下，盧赫斯身子一落，就這麽坐在了地上。回過頭，看著樹叢中依稀可以看到的灰色亞龍，他吸了口氣，又用鼻子狠狠地噴了出來。
“別擔心我，你這家夥也小心點，你個用盾牌又拿戰斧的，小心剛上去就給亞龍一爪子糊飛了。”
“嘿，你這家夥才是。拿著長槍四處亂跳的，到時別躺在地上朝我要藥水。”
肯尼笑罵了一句。見這位好友還有心情說笑，他也放下心來，對著盧赫斯擺了擺手，隨後便向一旁的獵龍者走了過去。
“你好好休息一會，我先去看一下獵龍者他們都帶了什麽東西。”
盧赫斯的目光，跟隨著肯尼的身影，直至其完全消失在了樹叢之間。看著已經與獵龍者相處融洽的好友，盧赫斯抬起手，在額頭，猛敲了一下。
伴著額前的痛楚，盧赫斯咬著牙，緩緩地吐出了口氣。
‘比起你，肯尼更加容易被勞利接受。’
瘋子的聲音，依然在腦中環繞，可盧赫斯的心中，早已明了一件事情。
性格不合？脾氣不對？不，隻是自己還不夠耀眼而已。
盧赫斯自知，比起為人隨和的肯尼，自己這個利己主義絕對不會討人喜歡。但，也僅僅是從性格帶來的觀感而已。
“等著吧，瘋子，勞利。”
一道連盧赫斯自己也無法聽清的低語，從嘴中吐出。緊盯著眼前歇息的獵龍者們，他握緊了手掌。
“即使不合群，不被看好，我也……有著獨屬於自己的尊嚴與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