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圓月之下
經過一天玩鬧，這個在進入薩文前的小小野餐，也迎來了結束。
太陽垂落大地，繁星重歸天空。潔白的月光，灑入大地，將翠綠的平原披上一層白紗。
伊塔亞戲團的團員們，收拾好垃圾後，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中。失去了喧鬧，這片位於官道數百米外的平原，又回到了往日的寂靜。
伊達爾，坐在了馬車的頂端。仰頭望著那略顯眼熟的滿月，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個月了啊。”
上一次見到這圓圓的月亮，還是在盧克鎮來著。
目光移向南方，伊達爾望著在月光中依稀可見的龍吼山脈，一時，有些唏噓。
“伊達爾？你在幹嘛呢？”
正當伊達爾感歎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轉過身，一隻小熊揮舞著爪子，從馬車一側用於攀爬的鐵架扭了出來。
伊塔亞揉了揉因為擠壓而有些變形的大腦袋，看向伊達爾，笑了起來。
“我就說怎麽沒有找到你的，原來你是跑到這裏來了。”
在拉著伊達爾四處亂跑的幾天中，伊塔亞也給伊達爾展示了伊塔亞戲團車隊中，最易於放鬆與自閉的地方。
通過馬車一側鐵架到達的，馬車屋頂。
不過由於羅琳並沒有給馬車外麵使用擴展的術式，所以這個屋頂就如普通馬車一樣，僅僅能坐下兩三個人。
“嘿咻。”
抖抖小短腿，伊塔亞坐在了伊達爾的身旁。手臂撐入屋頂，伊塔亞歪過頭，看向伊達爾，聲音中充滿了活力。
“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就是有些……”
伊達爾的聲音，略微一頓。本想脫口而出的話，停在了嘴前。他望向南方連綿的山脈，又看了眼早已不見蹤影的東方小鎮，張開的嘴，化作一聲歎息。
“有些追憶而已。”
要說想家的話，還不至於。雖然伊達爾在爺爺的熏陶下，對於“家”與“家鄉”這一概念抱有特殊的感情。但還沒有到出了家門便嚷嚷著想要歸鄉的地步。
畢竟，都和伊查叔說出那樣的豪言壯語了，就這麽灰溜溜地回去，好像也不是個事。
伊達爾的目光，再次看向天空的圓月，他搖了搖頭，苦笑起來。
或者，觸景生情，想到了那晚的場景？
畢竟那一晚的血月，可完全算是伊達爾的人生轉折點來著。
盯著神情落寞的伊達爾，伊塔亞晃了晃身子，將注意放到被月光與黑夜染成深藍的樹林，突然提了一句。
“伊達爾是因為亡靈法師的原因，才離開家鄉的嗎？”
轉過頭，看著宛如說了一件平常小事的伊塔亞，伊達爾沉默了數秒，扯了扯嘴角。
“……大概，不算吧。”
雖然的確因為亡靈法師這個身份，讓伊達爾沒有任何阻礙便十分成功地背下了吉萊斯與吉爾德的罪名，但要說是因為成為了亡靈法師就離開盧克鎮，應該還說不上。
在那天戰鬥之前，珂爾加德也與伊達爾提過。伊達爾隻要不管吉爾德，以他現在用精神轉換法術的狀態，起碼在現實創造亡靈傀儡前，即使是教皇親臨，也不會認出伊達爾的身份。
更別說，是伊達爾自己想要出來看一看了。
曲起左腿，布鞋踩入屋簷，伊達爾將左臂搭在了膝蓋前，用餘光瞄了眼身旁望著遠處風景的伊塔亞，他呼了口氣，搖了搖頭。
“我還以為你會有些更多的反應呢。”扭過頭，伊塔亞看著平靜的伊達爾，開起了玩笑，“我記得那天在靈魂空間裏你被我看到用出亡靈法術的表情，可一點不比當時看到你在靈魂深處的我要好上多少。”
伊達爾，撓了撓頭。
雖然當時的確挺害怕的，但被伊塔亞拉著四處亂跑了幾天後，對於這個問題，到了如今，倒也看淡了許多。
“其實，如果說實話的話，呃，怎麽說呢……”
靠在腦後的手指，放在了臉前。搓了搓臉頰，將目光對向這位應該算是“朋友”的少女，伊達爾無奈地笑了起來。
“我還以為你不會提起這個事情呢。”
看著在月光下傻笑的伊達爾，伊塔亞愣了愣，隨後輕笑了一聲。
“什麽嘛，這不是還能好好地笑出來嗎？”
“誒？”
靠在臉前的笑容，僵了僵，伊塔亞的話讓伊達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其實我這幾天呢，也在想一個問題。”
沒有管呆呆的伊達爾，伊塔亞仰起頭，望向那印在深藍海洋之間的白月，宛如自語一般，輕聲說了起來。
“伊達爾你覺得，亡靈法師，就是惡嗎？”
“不，不知道。”
伊達爾，很誠實地回答道。
“那伊達爾你覺得，亡靈法師，算是善良的嗎？”
又一個問題。
雖然能猜到伊塔亞似乎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什麽答案，但作為一位“虛假”的亡靈法師，伊達爾又怎會知道答案。
靠在臉前的手臂，垂入身旁。兩隻腿都搭入屋簷的伊達爾，低下頭，十隻手指，在木質屋頂前輕敲幾下，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知道？”
“……噗！也是，我幹嘛要問一個連魔力都需要用精神來轉化的人呢。”
手掌，向上抬起，淡淡的白光從掌心飛出，環繞在伊塔亞身前。
“伊達爾，雖然這麽說感覺有些自私，但我還是希望你可以知道這個道理。”
轉過身，伊塔亞伸出爪子，按在了伊達爾放在屋頂的手前。
環繞在小熊身前的光點，點入伊達爾的手背。位於右手的小熊銘文，隨著伊塔亞魔力滑過，亮起了光芒。
“所有的法術，沒有真正的善惡之分。即使最為邪惡的血魔法或是亡靈魔法，當他們用到戰爭中，為一個王國創造勝利時，又會有哪位統治者會說這個法術是罪惡呢？”
伊達爾的瞳孔，亮起了一絲白光。
不知是否是他的幻覺，本該在現實中是玩偶熊身體的伊塔亞，突然變回了那日的墨色長發，身著白裙的少女。
蓋在伊達爾手背的手掌，抬入空中，點在了伊達爾的左胸。那對夾雜著些許淡紫色的白瞳，微微合起。
“曾守護過國家，百戰百勝的將軍，會因自己對於正義的信念，與國家反目成仇。曾倡導光正，主張美好的法師，也可能因為一個偉大目標，成為一位不得不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白瞳睜開，少女看著眼中印入一對白色紋路的伊達爾，彎起嘴角，淺笑起來。
“我不知道作為一位普通人的你為何會選擇成為一位亡靈法師，也無權指責你是否為善或是惡。但我似乎還是可以用一位法師前輩的身份，給予後輩一些祝福。”
手指，點入伊達爾的左胸，伊塔亞嘴前的笑容，愈發柔和。
“願你所有的行動，都出於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