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伊達爾的過去
伊達爾，愣愣地看著眼前一語道出自己父親姓名的薩滿，一時陷入了迷茫之中。
雖說報出自己本名有暴露身份的風險，但如薩滿這般，伊達爾剛一說出姓名便直接說出自己身世的可能，他卻從設想過。
思考著如何回答的伊達爾，腦中，突然跳出一道記憶。
雖然從伊達爾上學起便不再關注自己那一直在戰場從未歸家的父母，但幼時的他，還是多次跑到了爺爺與阿庫爾麵前，想要從這兩位老者的口中，得知父母曾經的事跡。
潛入森林，以一人之力斬殺各國為之頭痛的哥布林之王，一舉破滅了哥布林行軍，這是伊達爾的父親，也就是伊維的成名戰。
哥布林之王斬首者，這是冒險者們對伊維的尊稱，也是其最為出名的一個事跡。每一位談到伊維的人，都會繪聲繪色地聊起這份宛如勇者的功績。
在那一戰中，無論是陷入苦戰的盧克鎮，還是放棄了盧克鎮的各國，都沒有給予伊維任何實質上的協助。不過在他手握大劍，斬殺無數大哥布林闖入森林時，卻得到了一位陌生人的幫助。
那位陌生人並沒有透露姓名，但卻自稱……薩滿？
從記憶深處找出數年前阿庫爾鎮長聊起父親的事跡，伊達爾看向薩滿，一時，想到了什麽。
“您是那位幫助過父親的……”
“隻是幫了一個小忙而已。沒有我的存在，伊維也一樣可以殺死那個哥布林王。”
搖搖頭，薩滿雖承認了自己曾幫助過伊維，卻不想在這個曾經的事跡上多說什麽。將目光放到黑發少年的身前，那對隱藏在麵具後的碧綠眼瞳，眯起幾分。
“比起伊維，我更好奇的是你，伊達爾。”
“我，我？”
聽著薩滿的問題，伊達爾本有些彎下身體，坐正了幾分。不同於之前的陌生人，承認了曾幫助過伊維的薩滿，已然被伊達爾認作為一位長輩的存在。
不知自己在伊達爾心中又老了幾分的薩滿，點了下頭。看了眼伊達爾別在後腰的法杖，她本是平和的語氣，被幾分嚴肅覆蓋。
“你是，如何使用亡靈法術的？”
在薩滿剛從烏達手中救下伊達爾時，這位沒有攜帶一絲死氣的亡靈法師，便引起了薩滿小姐的幾分好奇。如今，確認了伊達爾就是伊維的孩子後，這份好奇，變成了幾分懷疑。
撓撓頭，麵對著直視過來的目光，伊達爾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道苦笑。
“我是……用精神代替施法的。”
“精神？”
聽著伊達爾的解釋，薩滿愣了一下，隨後又宛如得知什麽搞笑的事情般，將手掌側靠在麵具前，了然與無奈兩種不同的情緒，同時出現在她的臉前。
“哈……果然是，精神嗎？”
將腦後撓動的手指放回身前，伊達爾看著眼前搖頭輕笑的薩滿，卻不知她笑起來的原因。
“咳，抱，抱歉，抱歉。”抬手搖了搖，薩滿收起笑容，輕吸了口氣，將內心湧起的情緒壓下幾分，道：“伊達爾，你知道你父親的身份嗎？”
伊維的，身份？
從未與伊維見過麵的伊達爾，一時犯了難。
哪一位孩子，不會為自己的父親是一名英雄而感到興奮呢？
三四歲時，每當盧克鎮的鎮民談起伊維，伊達爾都會高高挺起胸膛。畢竟，這麽一位幾乎從傳說中走出的男子，便是自己的父親。
那時，每次信箱開合，便是伊達爾最為開心的時刻。因為在幾乎沒有人使用信封交流的盧克鎮中，信箱一旦出現信封，便代表著伊維夫婦又一次從前線傳來的消息。
每到這時，年幼的伊達爾都會搬起一把小木椅，一臉興奮地跑到爺爺身前。然後用雙手拖住腦袋，看著眼前還沒有完全學會的文字，聽爺爺講述父母在戰場上又立了什麽功，打敗了什麽可怕的敵人，為薩斯王國取得了怎樣的戰績。
那時伊達爾唯一覺得可惜的是，或許就是因為戰事的焦灼，父母總是沒法從前線退下，與自己見上一麵而已。
但這樣的想法並沒有持續幾年，便被伊達爾丟到了記憶的垃圾桶中。
“明，明年聖誕說不定就會回來啦！”
同樣的聖誕節，同樣的問題，得到了同樣的回答。仰頭看著撓頭假笑的伊查，這是六歲時的伊達爾，第三次聽到伊查說出這句話了。
但不同於數年前的期待，這一次的伊達爾隻是點點了頭，便將抱著這個由叔叔與爺爺挑出而非聖誕老人送出的禮盒，回到了房間中。
父母，並不在乎自己。
這是伊達爾用三年的時間，得出的結論。
在三四歲時，母親還會特意在報平安的信封尾部注明一句，讓爺爺告訴伊達爾一聲，伊維與她都為無法回到盧克鎮照看他而感到抱歉。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不知從何時開始，父母，再也沒有在信封提起自己一句。
有幾次，放到伊達爾家門口的信封中，甚至出現了足足寫了三張的信紙。但在這封兩千多字的信紙中，卻沒有一句話，是關於二人的孩子伊達爾的。
也是從那時開始，伊達爾開始有意地忽略父親與母親的消息。
帶領數千人擊退了若時那兩萬人大軍？
哦，真是厲害，不愧他們。
識破奧茲克帝國的計謀，將即將陷落的城市重新歸入到薩斯王國的統治？
嗯，不虧是父親與母親，真是聰明呢。
一人單挑並痕帝國的雇傭軍隊，甚至以三招優勢，擊敗了前來挑戰的並痕國王？
啊，厲害厲害。
一次又一次的戰果，一次又一次的勝利，伊達爾已經麻木了。
有時他甚至懷疑，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因為長年的戰鬥，已經忘記家書究竟是怎麽寫了？
他們難道不知道爺爺隻想看到在戰火中二人平安的消息，自己渴望一句，哪怕隻有幾個字的問候嗎？
很可惜，全部沒有。這對厲害的夫妻，比起家人，似乎更在意自己幹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
一次次的失望，讓伊達爾逐漸強迫自己忘記了還在征戰的父母。雖然有些自欺欺人，但在數年的暗示中，他的確成功地將這對素味蒙麵男女在心中的地位，移到朋友之下。
不過就算年幼的伊達爾通過心理暗示，強迫自己遺忘掉父母這一存在，但在他的心中，對於父母的渴望，卻並沒有消失。否則伊查也不用一次次將某個明明說是去凱琳與吉萊斯那邊是找吉爾德玩，結果卻睡在吉爾德家的小家夥抱回家了。
或許，這也是伊達爾十歲那年，在葬禮前如此平靜的原因？
抿起的嘴，張開些許，伊達爾想要說些什麽，可除了一聲輕歎外，再也無法道出其他。即使距離那天已經過去五年，但被再次提起這位被自己強製忘記的父親時，伊達爾依然有些，心理上的不適。
可同時，他又感到厭煩的心中，充滿了好奇。
好奇父親的模樣，好奇他的經曆，更好奇拋棄剛剛出生的自己前往戰場的他……究竟在想什麽。
而薩滿，顯然可以給伊達爾答案。
“我從出生開始便沒有見過父親。別說身份了，就連他長什麽樣，我都不知道……”
伊達爾的話，停頓了一下。抬起頭，看著眼前薩滿，伊達爾渴望著這個和他父親有過數麵之緣的她，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您能告訴我，他究竟是怎樣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