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序章

  很多人說，他是個瘋子。


  也有很多教士在與他進行多次心理治療無果後，確定他失去了主神的關注。


  但諾查知道，自己並沒有瘋，也沒有傻，隻是看到了那些普通人沒有看到的真相而已。


  布滿老繭的雙腳，踩入由石磚布滿的道路，一如曾經身著紅衣的他走入教堂的神聖之道一般。


  滿是珠寶的長杖，已被一杆木杖取代，昔日的寸頭短發，也成了一團亂發落在了眼前。就如其他為了生存努力求生的流浪者一樣，諾查，也是這群無名無勢隻得靠撿討為生的一員。


  向前的腳步，微微一頓，這位用布匹纏身的老人，呆呆地抬起了頭。


  “喂，我說，我們真要把這個流浪漢放進去？”


  老人的身旁，薩文的一位年輕衛兵看著這個邋遢的家夥，對著一旁年長的衛兵小聲抱怨起來。


  雖說佩裏城主號稱薩文可以包容一切，允許任何職業任何人進入薩文，但像眼前老人這樣一看就沒有錢的存在，真的可以放進去嗎？

  被衛兵詢問的年長衛兵瞟了眼站在薩文城牆下似乎在發呆的老人，撇了撇嘴，走到了老人的麵前。


  “喂，朋友，你是要進入薩文嗎？”


  耳邊傳來的陌生聲音讓諾查將注意移到一旁。扭頭對向身穿鐵甲手握長槍的衛兵，他點了點腦袋。


  “……好吧，那麻煩你登記一下你所攜帶的物品。雖然薩文允許任何人進入，但你也懂得，我們總不能將敵人或是惡人放進去。”


  見老人點頭，這位年長衛兵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對著遠處的年輕衛兵指示一下，讓他將登記表拿出來。


  “我，東西不多，不用登記。你們直接看吧。”


  將手中的木杖放到地上，一身襤褸的諾查盤腿坐在地麵，取下了背在身前的袋子。手指，壓入滿是補丁布袋，諾查解開位於袋前的小結，將這個不大的袋子展示在了兩位衛兵眼前。


  二人湊過頭，看著老人展示的物品，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


  老人布袋中裝的東西並不多，除了幾塊幹癟的肉幹與水袋外，就隻有一本殘舊不堪的教義在其中還算值錢些。


  探出手，拿起老人放入布袋的殘舊教義，年長衛兵簡單翻閱了一下，發現這與教堂那群神職人員所宣傳的那些東西沒有什麽不同。合起教義，將其重新放回到老人的布袋中，年長衛兵看著眼前神色沒有任何變化的老人，提了一嘴。


  “你都這樣了，還負責傳教的？”


  年長衛兵曾聽長官提過，除了那些教堂的專職神官負責傳教外，還有不少生活簡樸完全自發的傳教士。但……他倒沒有想到這傳教士中居然還有怎麽慘的。


  “就是曾經的留念而已。”


  確認眼前的衛兵已經檢查完畢，諾查將手指在地麵摸索幾下，捏起布袋的邊角，將其重新係了起來。


  年長衛兵看了眼重新給布袋打結的老人，也沒有和這位流浪漢多說什麽，將放在地上的長槍重新握入手中，他指了指城門內的薩文，說了一句：“你通過了，直接進去吧。”


  見通過了檢查，諾查沒有停留，站直身，他邁開肮髒的雙腳，向薩文城內走去。


  “咱們，就這麽把這個垃圾的玩意放進去了？”


  待到老人走遠，一直在旁警戒的年輕衛兵皺著眉，看著一旁麵色如常的年長衛兵，不知他為何將這個流浪漢放進城中。


  看了眼麵帶幾分不耐的年輕衛兵，年長衛兵沒有回話，隻是默默站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喂？！你有在聽嗎？別以為比我來得早就把自己當個東西，信不信我直接把這事告訴城主把你革職了！！”


  見自己被無視，年輕衛兵的怒氣更盛，轉身走到年長衛兵的麵前，他的聲音大了幾分。


  “自己滾去看規定，二環的小子。”


  被年輕衛兵大吼大叫，年長衛兵也露出了幾分不耐。向著城牆上的衛兵休息所指了指，便再次閉上了嘴巴。


  盯著眼前無視自己的年長衛兵數秒，年輕衛兵氣急敗壞地大罵起來。


  “垃圾！你個就比人肉集中營好一點的三環垃圾！！你知道我爸是誰嗎？！你知道我是誰嗎……”


  可惜，無論年輕衛兵怎麽說，年長衛兵都靜靜地站在自己的崗位前，沒有任何回話。


  向前邁進的腳步，略微一頓。清晰感知到身後城門對話的諾查，默默歎了口氣。


  這座城看似繁華，實則已是病入膏肓。


  沉重的腦袋，左右搖動幾下，隨著諾查的動作，本是遮擋在眼前的頭發飄向一旁，露出了擋在發後的雙眼。


  那是，一對布滿渾濁的眼睛。


  不知何時，曾經號稱可以看透山河，明鑒疾苦的眼睛，失去了光明。無論是聖潔的光芒，還是奇幻的法術，都無法將失明的諾查領回這片世界。


  可就在這片昏暗的世界中，本該永遠失去視覺的諾查卻奇跡般看到了許多，超出認知的事物。


  握在木杖的雙手，微微顫抖，諾查本是正常的麵容因眯起的雙眼，逐漸扭曲成了一團可怖的模樣。


  “天啟，嘻，嘻嘻，天啟……人類，完蛋的，嘻嘻嘻，沒救了，沒救的……”


  斷斷續續的話語，伴隨著抽搐的身體，讓本來還算正常的諾查瞬間變成了一個瘋癲的傻子。


  “嘻嘻，終末，嘿嘿，嘿嘿嘿，人類終末……”


  逐漸增大的抽搐，突然停在了原地。本被瘋狂占據的雙目，隨著停止的動作，緩緩恢複正常。


  幹枯的手掌，拍入額頭，諾查垂下了腦袋，上下皆是胡須的嘴巴微微開合，一聲輕歎，從他的口中響起。


  “唉……又來了嘛……”


  一切獲得都是需要代價的，諾查自然也不例外。在獲得了直視上天的能力後，這位神智清醒的老人就不得不忍受隨時會出現的精神狂歡。所幸，這種狂歡僅僅局限於身體與話語的奇怪，所以即使副作用出現諾查也可以保有思考能力。


  無神的雙目，望向薩文西北方高聳的建築，諾查微微皺眉，恢複理智的麵容，逐漸凝重起來。


  “被弑之龍，其骨將會帶來災厄。”


  回憶著自己在直視天啟中獲得的信息，諾查的決心又堅定了幾分。


  ‘無論如何，也要將這龍骨……’


  些許光芒，從諾查指尖略過，本是被肮髒與不堪布滿的身軀，此時卻沾上了幾分聖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