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清晨
陽光，照在了貧民窟的黃土上。
比起昨日，貧民窟的巷道中，又多了不少屍體。不過對於狄多尼等人來說，多了幾具白骨，與他們並沒有什麽關係。
目光，從昨日還沒有出現白骨的巷道移開，雙手抱胸的狄多尼看向遠處站在墓地前的伊達爾，輕歎了口氣。
“伊達爾，太陽已經出來了，差不多該走了。”
十幾分鍾前，從睡夢中蘇醒的狄多尼與托比亞發現本是躺著一位少年的地方，除了兩層折疊成塊的毯子外，再無他物。
推開緊閉的木門，已經將手指靠入琴弦，準備釋放探索法術的托比亞，在一旁的墓地中，看到了單膝觸地的伊達爾。
緊跟著吟遊詩人從房間走出，手掌還靠在嘴前打哈欠的狄多尼，也注意到了遠處的少年。本還有些散漫的表情，被嚴肅取代。狄多尼盯著少年身前飄起的數縷光流，皺起眉頭。
“他是在，幹嘛？”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將死者複生的法術。”
與狄多尼一樣盯向少年的托比亞，眯起雙眼，腦中，不斷尋找著關於白色法術的信息。
很可惜，托比亞並沒有任何關於白色魔力相關的知識。
精神，注入黯淡的寶石，稀薄的白芒，落入伊達爾身前的土地。光點，匯聚成流，化作無數白色光流，環繞在這片墓地之前。
不似克洛與托比亞釋放金色聖光時的神聖，也沒有伊塔亞在靈魂空間中喚出白色波紋時的溫馨，伊達爾所釋放的白芒中，充滿了淡然與平靜的色彩。
微風，穿過漂浮的白流，打在了豎立於泥土間的木板上。這群沒有刻上任何文字的木板，在白流與晨風之中，微微搖擺。
時間，回到現在。聽到狄多尼呼喚的伊達爾，收起了手前法杖的白芒，從地上站了起來。仰頭看向遠處剛剛從薩文高聳城牆泛出的晨光，一道無聲的歎息，從少年口中傳出。
目光，略微低垂，伊達爾將墓碑後這群喪生於亞柯實驗的可憐人一一掃過，最終，還是選擇了轉身離開。
伊達爾不知道沉睡在這片墓地中的人們，有多少是為了一頓飽餐選擇拋棄自己的身體，又有多少是如阿卡那般，在無奈之中，選擇將自己的身體賣給了那位黑醫手中。
可看看遠處巷道又添了數具的白骨，這些因亞柯的威嚴而在死後得以安息的人們，真的，是不幸的嗎？
伊達爾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此刻的少年隻明白，這片道德淪喪，秩序崩壞的貧民窟，他再也不會踏入一步了。
……
貧民窟的入口，一個用黑布與樹枝隨意搭建的帳篷中，阿頭搖了搖手中用數塊布條拚成的布袋，盯著裏麵半天沒動靜的鸚鵡，有些擔憂地看向了身旁自稱諾查的老人。
“那個，諾查大人，這隻鳥……不會死了吧？”
“不會，這個汙物就算三年不吃不喝也不會死。”
對於阿頭的問題，諾查並不擔心。此刻，已經達到了進入貧民窟目的的老者正閉目養神，任時間不斷流逝。
咕~
不過，一道不合時宜的叫聲，打破了這道寧靜。
渾濁的雙眼，看向聲音的來源，隻見阿頭一臉驚恐地按住了自己的腹部。
‘該死玩意，你現在叫喚個什麽？！’
從被這個諾查抓到開始，阿頭便保持著小心翼翼的姿態，好不容易活過下午與夜晚，撐到了清晨。他可不想因為肚子的隨意鬧喚，丟了才多活一天的性命。
扣在腹部的手指，愈發用勁，將本就幹癟的皮囊，又往脊骨靠近一分。
“別摧殘自己，我把你救下來可不是看著你在這自殘的。”
明明失去了視力，可諾查還是明確知道了此時阿頭的動作。將握在手中的木杖置於一旁，他解開係在身前的袋子，將一片幹肉與水袋，遞到了阿頭麵前。
“吃吧，吃飽了才有精力和力氣幹活。”
半是嵌入腹部的手掌，快速竄出。一把搶過老人手中的食物與水，阿頭沒有任何停頓，將幹肉送入口中。
“把水袋扭開，你昨天沒有進食到任何東西，直接吃肉幹可不好咽下去。”
對於阿頭無禮的行為，諾查卻沒有什麽不滿。將置於一旁的木杖重新握入手掌，他看著眼前一口涼水一口幹肉的阿頭，一直不苟言笑的臉上，滑過一道笑意。
“嗯，嗯。”
有些含糊地應了一句，阿頭咽下嘴中被流水浸泡的幹肉，他看向這位老人，本是存在於眼中的畏懼，變成了敬畏。
大約過了五分鍾，完成了進食的阿頭將還剩大半的水袋遞到老者身前，他輕吸了口氣，感受著從腹部湧出的陣陣暖意，臉上，泛起一道有些拘謹的笑容。
“謝，謝謝您啊諾查大人。”
“沒事，你雖然有罪，但比起妄圖摧毀世界的罪惡，終究如螢輝與皓月一般，不值一提。”
搖了搖頭，諾查再次說出了讓阿頭摸不清腦袋的話。不過這並不影響他決定追隨這位賜予了自己食物，並在昨夜那群餓鬼身前保下了自己的老人。
阿頭不識字，也沒上過學。但他卻記得自己早已失去的父母與教自己如何撿破爛的師傅無數次教導過自己，要用善意去回報以善意對待自己的人。雖然此刻，阿頭給出的報答明顯已經超過了善意的範疇。
“那個，諾查大人，您昨晚說我們要離開貧民窟……為什麽現在還不動身呢？”
既然決定把小命交給眼前的諾查，阿頭也不再隱瞞心中的想法，直接說了出來。貧民窟的居民無法離開貧民窟，這是薩文城建立以來便立下的規矩。
別看貧民窟看似無人看守，可一旦有瘋子妄圖從入口逃離，那麽第二天，所有住在入口附近的人，就可以憑空吃上一頓美餐了。
阿頭害怕出去嗎？害怕。可他相信，眼前這位似乎是法師的老人，絕對有方法讓他們完完整整地從這裏出去。
果然，阿頭的問題剛落，諾查，便給出了回答。
“不急，我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渾濁的眼瞳，看向了貧民窟入口的方向，諾查笑了一聲，繼續道：“不出數分鍾，一位大法師，就會幫我們解決離開這裏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