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隱藏於銘文中的危險(3k)
冒險者旅館二層的房間中,伊達爾閉著眼,“沙沙”聲,隨書頁的翻動,傳入耳中。
合起的雙眼重新睜開,伊達爾從床上坐起,將視線對向了一旁還在看書的珂爾加德。
“還沒有睡?”
將按在書頁的手指向側移開些許,珂爾加德一邊將遺跡森林時記下的信息與此頁的記錄進行對照,一邊向身後從床上坐起的少年問了一句。
“我才回來半小時,怎麽會這麽快睡覺啦……”
臉前,露出那道熟悉的苦笑,剛剛那半小時,伊達爾不過是躺在床上發呆而已。除了右手的手套在進門時便已經摘下,手表,衣服,褲子,伊達爾都還沒有脫呢,就更別說掀起被子準備睡覺了。
“是嘛……要我從亡靈世界中取本書給你讀一下嗎?”
眉頭略微皺起,珂爾加德隱約間似乎抓到了什麽,但當她在腦中將所有的線索盡數串通時,卻發現不過又是一個毫無意義的設想罷了。
“不,還是算了吧。這個委托費時挺多的,我最近應該沒有時間細細品讀和記憶那些知識了。”
臉上的苦笑,僵硬些許,伊達爾有些尷尬地擺了擺手,謝絕了巫妖小姐的提議。
如果說珂爾加德的藏書中也有些像《狂戰士信條》這樣用於消遣時間的小說,或許伊達爾還會接受,但介於巫妖小姐收藏都是有各種深奧術式與學識的專業書本,伊達爾可不認為自己擁有在半小時到一小時的時間內理解或是學會魔術與亡靈知識的實力。
聽到伊達爾的拒絕,珂爾加德也沒有多說什麽,再次將注意放入桌前的書本,便這麽陷入了沉默之中。
沒有得到巫妖小姐回應,倒也在伊達爾的預料之中。從木床站起身,伊達爾走到了已經拉起窗簾的窗戶邊。
窗簾掀起,一位少年透過玻璃,看向了遠方。不同於早晨烏雲密布,夜晚的天空,似乎又回到了平日裏晴朗的模樣。漫天繁星還有那輪白月,沒有什麽變化,也不曾有任何異常。不過今日的街道卻出現了些變化。
突如其來的寒氣,讓往日在街道中閑逛的薩文居民全部縮在了家中。除了少數幾位負責清掃街道的薩文工作人員穿著厚衣裳還在空無一人的走道清掃一天積累下來的垃圾外,這條從西門直通一環的道路,再無任何閑人。
掀起白色窗簾的手掌垂落身側,隨著本是清晰的景象蒙上一層白紗,伊達爾輕呼了口氣,轉頭看向了身後的巫妖小姐。
‘那個,珂爾小姐,現在有時間再聊一會嗎?’
來自少年的聲音,從珂爾加德的靈魂中響起。即將點入蒼黃書頁的手指微微一頓,指尖在空中停頓數秒,青藍色的眼眸合起,張口,歎出一絲寒氣,珂爾加德將手前的書本閉合,轉身看向了站在窗戶旁的黑發少年。
“不用那麽拘謹……下次有什麽事要問我,直接問我就好了。”
“畢竟珂爾小姐你正在看書嘛,我之前已經打擾過一次,如果再隨便打擾就有些不太……”撓了撓頭,伊達爾剛想解釋自己剛剛用契約呼喚珂爾加德的原因,卻突然想到了什麽,“誒?等一下,珂爾小姐你怎麽知道我有事情要問你?”
“你就算無聊,也不會專門找我聊天來打發時間。更何況是用契約來找我的情況下。”
將左手抬入空中,淡淡的魔力從巫妖小姐身前升起,為她整理起垂落在身前的頭發。待略顯雜亂的白絲被魔力盡數梳理,珂爾加德也將那對藍色的眼睛,盯在了伊達爾身前。
“……哈,哈哈,原,原來是這樣嗎。”
本還想在腦後撓動的手指,停在了發間。浮在空中的手指,有些無措地在頭發間抖動幾下,最終,還是隨著主人完全放棄偽裝,回到了其本來的位置。
因震驚而不再苦笑的臉上,嘴角,略微揚起些許,伊達爾閉眼輕笑一聲,將一口氣從嘴中吐出,邁出站在原地的雙腳,這位少年,走到了床邊。
雙掌搭入床單,伊達爾看向一旁等待自己發問的白發巫妖,也不再鋪墊,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問題。
“不知珂爾小姐,對於薩文這個將銘文全部刻入城市的做法,怎麽看?”
“一個還算明智,但也會帶有風險的勇敢決定。”
沒有任何思索,珂爾加德直接給出了對於這座近乎全銘文化的城市自己的見解。
“明智我能明白,風險是……”
全銘文帶來的便利,自伊達爾跟隨伊塔亞戲團在全銘文舞台排練開始,幾乎每天都會從這些安放於各個公共設施的銘文中得到它們帶來的幫助。
伊達爾是法師,雖然他既不正規,還是個用精神使用法術的亡靈法師,但由於珂爾加德的指導,這位少年對於法術與魔力的敏感程度,並不比那些法師學徒弱多少。當然,會察覺魔力的湧動與能主動感應或操控魔力是兩個概念,關於天資方麵,即使是巫妖小姐也無法拯救自己這個或許被“勇者之子”剝奪了魔力感應任何可能的弟子。
雖然半吊子,但也勉強可以算法師的伊達爾,自然在最近數天與銘文設施頻繁地接觸中,產生了一絲疑惑。
奧茲克帝國為了讓其他國家購買他們研發的銘文,不惜用金錢,信仰,契約三種方式來證明他們作為商品的銘文是完全與奧茲克帝國無關的。將製作流程公開化,搬運工作透明化,可以說,如果不是這些銘文的製作需要眾多法師作為基礎,任何一個國家都可以複製奧茲克帝國用於出售的銘文製作技術。
不過就算某個國家真的能湊集一堆法師專門製作這類便利性的銘文……能不能量產,性能又如何,消耗的物資是否可以接受,都是想要複製銘文的國家必須要麵對的問題。
回到正題,這些銘文終究是由法師製作完成的,內部雖然構建有特殊的魔力通道,但其本身,還是用魔力作為引導的。所以這些銘文真會如奧茲克帝國保證那般,“安全”嗎?
“從製作工藝與商品屬性來說,那個奧茲克的確算是真心。既沒有暗含其中的術式,也沒有額外的手腳。可以說除了價格刻意調高外,這種擁有高度指向性與便利性的銘文,的確撐得起‘改變人類生活’這一稱號。”
魔力不該至高無上,它應該服務於人類,幫助生活。
幾曾何時,珂爾加德也是這一理念的高度堅信與推廣者。雖然在之後無數歲月中逐漸了解世間萬物皆有正反兩麵,但這並不妨礙如今的巫妖小姐依然反對魔法是屬於部分人的東西。
蒼白的手指,在空中隨意勾勒出一道青藍色的銘文。伴隨著食指將最後一筆勾畫,一道藍光,照亮了伊達爾與珂爾加德所在的房間。
“銘文由法師創造,以筆畫勾勒,用於穩定術式,並持久存在。”
指尖從勾畫完成的銘文抽離,珂爾加德盯著身前簡單的照明銘文,手掌翻轉,一股磅礴的魔力,突然從她掌心湧出。
青藍色的光芒,在房間閃動了一下,數秒後,黑影吞噬光芒,明明牆壁的燈火還在空中跳躍,可伊達爾眼前除了漆黑外,再無其他。
黑暗中,一對碧藍色的眼睛,亮起微弱光芒。
噠。
腳尖觸入木板,發出一聲輕響。這對宛如漂浮在空中的雙眼看向身前漆黑的空間,將另一隻手臂抬起,隨即,一掌揮出。
噗嘰!
橫起的手掌劃開銘文,數道青藍光點亮起,本被黑暗占據的房間,重歸光芒懷抱之中。
“銘文比起法師製作的魔導與釋放的術式,勝在便利簡易並可長久保存。僅需魔力與手指,就能創造出足以維持一周以上的銘文。如果用工具加工,製作出如薩文這般最少可以工作百年的銘文,也並非難事。”
目光,從身前移向少年。珂爾加德毫無感情的聲音,為他展示起銘文的“風險”。
“正因如此,隻要有一位實力強大到可以操控細微魔力的法師,那這些銘文,將會瞬間停止……或是扭轉。”
照明變為製暗,溫暖變為冰寒,保護變為傷害,如果這些銘文是用於便利還好,一旦其用於保護,那麽後果是什麽,就不用珂爾加德再解釋了。
“實力,強大到可以操控細微魔力的法師……珂爾小姐,您不會是指,自己吧?”
愣愣地從之前銘文反轉的震撼中恢複,伊達爾仔細回憶了下珂爾加德剛剛的話語,卻發現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前置條件。
可以操控細微魔力的法師,這種說法看似簡單,但實際能達成的人卻微乎其微。即使是奧茲克那些作為王牌武器,揮起法杖可以撼動一片區域的法師,他們雖然破壞力強大,但在細節的操控上卻並不算好。
很多法師可以輕易製作出一團大火球,但其中可以隨意操控火球溫度的法師,卻少之又少。沒有人會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費神,就算有,也是少數中的少數,無法算在大眾之中。
所以珂爾加德所提出的假設,雖然恐怖且無解,但達成條件,就與在世界找出一位勇者般,幾乎不可能完成。
“這個嘛,誰知道呢?”
收回演示的手掌,巫妖小姐對於弟子的疑問,並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