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我就能全身而退
第119章 我就能全身而退
顧夭夭倒不覺得,華夫人會特意為了自己,去擺架子,想來在府內也會是這般規矩。
起身,做了個萬福,「見過夫人。」
華夫人恩了一聲,待坐定后,抬手示意顧夭夭免禮。
就這個動作,便有丫頭跪在華夫人的腳邊,為華夫人整理衣服。
不過是尋常的見客,愣是端起了畫小相的感覺。
春日宴上,敢與靖王正面剛的女子,自不會一般。
「葉大人新婚,我原不該冒昧的請夫人過來,只是事有急緩,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待整理妥當,華夫人才看向顧夭夭。
可卻也只是微微的側著身子,讓顧夭夭感覺,是在與她說話便是。
「夫人言重了。」顧夭夭微微額首,自是要端著謙遜的感覺。
將小輩的姿態,做的足足的。
華夫人收回視線,思量片刻,才又說道,「葉侍郎出了這般事情,當真讓人惋惜。」
說出這話,顧夭夭才明白,華夫人剛才思量,不過是要做的同情的感覺。
顧夭夭倒想說,其實也大可不必。
一頓,華夫人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你是否知曉,在你與葉侍郎成親之前,文候曾與葉侍郎提過,要將小女嫁與他的事。」
這個,顧夭夭自然知道,當時葉卓華恨不得讓所有人都替他傳話,不過在華夫人跟前,總是要裝作恪守規矩模樣,回上一句,「這,我,倒是沒有聽說。」
對於這個答案,自是同華夫人心裡想的一樣,輕嗯了一聲,便才說道,「我今日是提起來,倒不是要與你論舊事的是非,只是想讓你明白,文候的心有多向靖王。」
聽得這話,顧夭夭自是要點頭的,莫說是她了,就是全大佑的人也知曉,文候向著靖王。
靖王偷制龍袍,人人得而誅之,文候卻在這個時候,擔負起教導靖王的責任,態度已然清晰明了。
看著顧夭夭對自己所言,皆都信服,華夫人才又繼續說道,「你可知道,皇上今日喚葉尚書去了御書房,開出條件,若想葉侍郎安然無恙,兵部必為要為聖上所用。」
原本,兵部便是聖上的兵部,特意說出來,無非是要逼葉尚書倒戈相向效忠靖王罷了。
屆時,顧將軍如何自處?
且,華夫人又說道,「皇上已經下了密旨,準備徵兵。」
這事,原是馮將軍的事,需要下密旨怕就是為了防馮將軍。
只要馮將軍不反,被奪權已是早晚的事,待大成后一代新人換舊人,誰又會記得,太子才是正經的皇儲?
大局以下,不反抗便是滅亡。
若真如此,那麼細想下來,葉卓華必然是冤枉的。
「刑部尚書府,血流成河,數百條人命不過為了帝王的一己私慾,如何不讓人寒心?」華夫人聲音抬高,便就這麼肆無忌憚的,說著帝王的不是。
「不知,夫人想讓我如何?」顧夭夭仰頭,定定的看著華夫人。
華夫人說的這般激憤,想來定不是單純來發泄自己心頭的憤怒。
「沒想到,你卻也是個聰慧的。」華夫人輕笑一聲,「聽聞你敢火燒靖王別苑,想來對靖王也恨之入骨,所以你我的目的,該是一般。」
顧夭夭含笑不語,就等著華夫人繼續說下去。
「你夫君對太子殿下,忠心耿耿,這些太子殿下自會記在心裡,只不過如今正是關鍵時刻,為了萬里江山,為了太子殿下,想來你夫君必然會懂該如何取捨?」華夫人雙手交疊放置身前,目光堅定的直視前方。
葉尚書自來就效忠太子,葉卓華進了刑部,雖說辦的案子也動了太子的人,可到底沒出什麼大事,且他於太子是有功的,便就自動的算在太子陣營。
現在葉卓華的案子雖然還沒有最後處置,可是對方太狡猾,卻是一點證據都沒有,想要全身而退怕也是不可能的。
「妾愚鈍,還請夫人明示。」顧夭夭手慢慢的抬起來,放在椅子上。
比起華夫人的端莊,卻又顯得,漫不經心。
或者是,心已亂了,壞了儀態。
端就看,所看之人該如何理解了。
「待你夫君大去,一切便迎刃而解。」華夫人說的理所當然,葉卓華若是去了,葉顧兩家必然恨毒了靖王。
小馮將軍與顧明慧情深,感天動地,顧家的事馮家自不會袖手旁觀。
武將站在太子殿下跟前,華夫人再召孟相舊人,以號令文臣,文武都站於太子身後,便是皇帝也該無可奈何。
華夫人想的自然是好的,顧夭夭起身向華夫人見禮,「我,自當以夫人馬首是瞻。只是,想問您一句,若我夫君就此離開,是否可有證據證明這案子與靖王殿下有關?」
「不能。」華夫人的話,說的倒是乾脆,坦蕩。
顧夭夭慢慢的站直了身子,這便也是說,華夫人想要葉卓華白死了?
看顧夭夭臉色難看,華夫人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抬手示意顧夭夭先坐下,「待太子殿下登基,我自會為你請封,位置必然再你長姐之上。」
這般,對於女子而言,確實是高的。
顧夭夭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沒想到葉卓華的命還挺值錢,能為自己掙來誥命。
可就算比顧明慧高又如何,前世她已然做到一品誥命,比華夫人現在還要風光,可那又如何?
華夫人將自己喚來,無非是想讓自己順服,屆時葉卓華出事,才不會被人懷疑。
顧夭夭端起旁邊的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這上等的龍井,入口甘甜,卻有一絲淺澀,回味無窮,當真是好的很。
看顧夭夭不吱聲,華夫人的沉著臉,眼微微的眯起來,帶著幾分審視,「怎麼,你不願意?」
華夫人位居高位,身上帶著肅穆的殺意,單就這氣勢,尋常的人也不敢直視。
可顧夭夭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只管品著自己的茶。
身後的夏柳已經開始發抖,好似一不留神便會從什麼地方,串出一把刀來,架在顧夭夭的脖子上。
良久,顧夭夭將茶杯放下,「夫人差矣,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懷疑您是否真的能,號令群臣?」
聽的這般問話,華夫人猛地將茶杯扔在地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孟相在位多年,有多少官員都是經孟相提拔而上,這天下又有多少人,當初為了入孟相門下,而爭破頭顱。
她相信,只要她出馬,必然能,有萬人追隨。
看華夫人失了儀態,顧夭夭微微搖頭,「夫人誤會了,我只是覺得,您不定會是侯爺的對手。」
文候以一壓百,當初皇帝斬殺孟相,難道就單單的因為文候一句話,文臣們便消停了?
縱是形勢所迫,可卻也是文候有本事。
她從葉卓華的嘴裡雖沒問出什麼來,可剛剛讓周生守在外頭的時候,周生的臉上明明的為難。
縱然華夫人自傲,如韻郡主驕縱,可她們既然尋自己上門,必然會讓自己周全。
除非,有一個不確定的人在。
華夫人敢在府內,高談論闊,想是覺得整個侯府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可她更信周生。
聽的顧夭夭提起文候,華夫人一臉不在乎的樣子,「你且放心。」
對此,顧夭夭不置一詞,若是華夫人這麼厲害,怎麼鬧了這麼久的和離也沒離開侯府?
她相信,女子不是真的失望,絕對不會將和離鬧的這麼大。
「夫人若是能讓我今日安全離開,我便信夫人所言。」顧夭夭說完,便整理了衣裙,緩緩的站了起來。
「這,有何難?」華夫人抬手,示意下頭的人帶顧夭夭離開。
只是聽人說,顧家人各個厲害,今日一見不過如此。
什麼敢燒靖王別苑,不過是空有脾氣的,莽撞之人罷了。如今竟尋的這般法子,想要離開,簡直可笑,以為離開了,便就能高枕無憂了?
顧夭夭跟著下頭的婢女,朝外頭走去。
只是這院子到底沒出去,剛到門口便被人攔住。
「放肆!」華夫人的婢女,怒斥了一句。
可那些人卻不為所動,「侯爺有令,不許任何人離開。」
「你說什麼?」原本在正廳里坐著的華夫人,此刻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將你剛才的話,重新說一遍!」
失態的,在這院中,吵鬧了起來。
直到,再次從對方的嘴裡,聽見了侯爺二字。
華夫人頹然的坐在了地上,「怎,怎麼會?」
她與文候少年夫妻,也曾錦瑟和鳴,也曾舉案齊眉,也曾以為他會是那個共度白首的人,可從孟相出事後,心全涼了。
甚至,自己的丈夫還參與其中?
一代名相,算是死於女婿之手,著實可笑!
若是靖王乃是良君也就算了,可他殘暴任性,如何勝任一國之君?
著實不明白,為何皇帝,為何文候就非靖王不可?
看著靖王被禁足,被降級,自己的丈夫還至死不渝,一趟趟往郡王府跑,華夫人便再無奢望。
只是提出和離,卻被文候屢次三番的拒絕,卻用手段還壓下去了。
成了,夫妻之間小打小鬧的情趣了?
這次,葉卓華出事,她偶爾間聽見文候與下頭的人商量,如何奪權,便覺得如今局勢,反抗刻不容緩。
雖然,沒人擔得起弒君的百年罵名,可除了文候卻也不是什麼大事。
明明,那杯斷腸酒,是她親眼看見文候喝下去。
怎麼現在沒事?
回過神來,華夫人突然起身,便要往外走。
「夫人恕罪,莫要小的為難。」下頭的人,再次將華夫人擋了下來。
這一次的人更多,這般架勢,華夫人卻也是相信,這世上除了文候,沒人能在侯府下這樣的命令。
華夫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竟是我,一個人在唱戲。」
什麼毒酒,什麼解脫,都是假的。
就如同和離一般,不過是一介婦人在這四方院子中胡鬧罷了。
一代名相之女,不過是被玩弄與股掌之中的,傻子罷了!
「那我的信,是不是一封都沒有傳出去?」華夫人有些不甘心的問了句。
下頭的人卻是沉默不言,或是不知,或者就如同華夫人所說的一般,並沒有送出去。
華夫人像是一下子失了力氣,頹然的往屋子裡走去。
夏柳扶著顧夭夭,有些無措的望著攔在眼前的侍衛。
「走吧。」顧夭夭倒是平靜,領著夏柳往屋裡走去,重新坐在自己剛才的位置上。
許是秋日天寒,這會兒功夫茶水都已經有些涼了,許是知曉兩位主子出事,下頭的婢女也都慌了,沒人為顧夭夭添茶。
顧夭夭只得將茶水放下,左右這無趣的很,總的要尋個事做,只能將視線放在了華夫人身上。
看著她默默的落淚,顧夭夭起身將自己的帕子遞給華夫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總會有機會翻身的。」
華夫人看著顧夭夭平和,不屑的哼了一聲,「不知深淺。」
文候這般舉動,必然是有所目的,怕是一步錯步步錯,想要翻身哪有那般容易。
顧夭夭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夫人送我帖子,葉家自然證明,今日我要是回不去葉顧兩家只能尋夫人要人,若是我猜的沒錯,現在已經有夫人的馬車,從侯府往太子府走去。」
這樣,人,便轉到太子府內。
無論,華夫人領著顧夭夭過去是什麼目的,只要顧夭夭最後出事,太子都難辭其咎。
只是,若是顧夭夭想的沒錯,她這事出的要巧妙,既不能言語說出真相,也不能死了。
活著便是顧父的牽絆,顧父便就不能拋卻一切。
若是顧夭夭想的沒錯,這定然是他們的第一步,溫水煮青蛙。
先讓武將與太子慢慢離心,而後便是文候領著文臣,與太子漸行漸遠。
皇后在宮裡名存實亡,太子在朝中勢力凋零,到時候靖王必然名正言順的上位,馮妃雖然現在不能封后,可卻占著皇貴妃的名分,待靖王登基,她這太后做的名正言順。
為了靖王母子,皇帝可真是,煞費苦心。
「你既然猜到了,如何還敢來?」華夫人自然清楚朝堂紛爭,顧夭夭說話句句在理。
顧夭夭無奈的搖頭,「因為,這是我剛猜到的。」
她知曉這趟過來會有蹊蹺,卻不知曉文候夫妻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聽的顧夭夭這話,華夫人卻緩緩的冷靜下來,「你不怕死?」
顧夭夭搖頭,「如何不怕?」
她好不容易活過來了,並不太想,這麼著急的去奔赴黃泉。
看著顧夭夭從容應對,華夫人的心也慢慢的鎮定下來,不管如何,活著才會有希望。
華夫人慢慢的直起腰來,此刻已然掌燈,外頭的火把晦暗不明。
華夫人屏退左右,「我下藥的事,做的隱蔽,他能知道必然是因為我跟前有他的人,所以我現在誰都不能信。」
一頓繼續說道,「但我請你信我,我會護你周全。」
顧夭夭淺笑點頭,「我自然信夫人。」
華夫人沒再多言,打開裡屋的門,從門下面的門檻上按動機關,下面出現了個地窖,華夫人取了燭火,遞給顧夭夭,「下去有一個有一片青石雕刻的方形紋理,按下第十三個,便可離開。」
當年華夫人與文候成親,侯府重新休憩,卻是孟相監工,在華夫人的內屋修了一處地道,便是文候也都不知曉。
華夫人當時還笑孟相,多此一舉。
可孟相說,「這世上最可信的是人心,最不可信的也是人心。」
人心,善變啊。
那時華夫人不懂,可因為相信父親,還是按照父親說的,無論多麼情深,都未將這一方天地告訴文候。
以為,不過是安孟相心的地方,竟有打開的一日。
這打開第一重機關,看上去不過是放冰塊的地窖,等下去了也不會輕易的看出端倪。
待顧夭夭進去后,華夫人將這地面,恢復了正常。
她坐在塌上,沒有任何動靜,只看著燭火跳動。
而顧夭夭這邊,夏柳在一下來的時候,心跳就加速了,「姑娘,就這般信華夫人?」
「自然,我死了於她沒有任何好處。」若是文候不出手,她或許還有危險,可文候出手,她反而一定會,安然無虞。
這地道多年未修,有一個濃濃的霉,嗆的夏柳咳嗽了幾聲。
看夏柳手抖的,將那燈籠都打不住,顧夭夭順勢接了過來,讓夏柳跟在自己的身後,自個在前頭探路。
看著顧夭夭的背影,夏柳忍不住笑了一聲,從顧夭夭進這侯府,便一身的淡然,好像就篤定了自己不會出事。「姑娘怎就能確定,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顧夭夭看著前頭,還不見頭的路,只暗道也不知道是誰修的這地道,也太過謹慎了,莫不是要修到城郊了。
靠在牆上歇息片刻,顧夭夭又繼續往外走,「因為,文候夫婦離心,又因為文候心中有愛。」
這話,倒是將夏柳給鬧糊塗了,既然離心,還如何相愛?
顧夭夭輕嘆一聲,這便是人之複雜,他們政見不合,各為其主。華夫人有魄力給文候下藥,自能擔上一句,女中豪傑。
可正因為如此,或許才對文候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才會,戀戀不捨。
若論手段,華夫人自然不會是文候的對手,可論深情,到底是文候更甚。
他倆也只能說是,勢均力敵。
既然勢均力敵的戰鬥,便就論不出個輸贏來。所以,顧夭夭一定不會出事。
聽的顧夭夭這般說,夏柳突然反應過來,「所以,姑娘故意讓周生守在外頭,不過就是嚇唬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