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宿命難為
老頑童卻是將目光挑向了雲青,一雙眸帶了幾分探究之色,“小老兒還是第一次被人說要懂規矩,這是雲辰你的意思?”
雲辰的眸色掠過一分冷意,撇了眼雲青,“我怎麽會不歡迎郝老爺子來,雲青不以後對這小女娃還是得看重些,又看到最後的雲青,一時明白所有,“那這姑娘便是隨家的三姑娘吧?果然出落得沉魚落雁啊。”
隨意逼格還沒太高,淡淡一笑,“雲伯父過獎。”
雲青的心卻頓的提了上來,這男人竟然是郝老爺子,這樣的人物,怎麽會收區區一個隨家姑娘為徒。
更重要的是,家主這次怕是會處置他了。
懂事,還望郝老爺子別和他計較。”
他可不想過幾日在家看到一堆毒蟲。
老頑童又是一副無辜笑意,“其實吧,小老兒被說說也沒事,小老兒都多大年紀了,主要是小意兒,她還多大點年紀,被這樣一吼,幼小的心靈從此被深深的傷害,唉,這麽美好的年華,嘖嘖。”
隨意抿在嘴裏的茶是差點沒吐出來,虧老頑童還能說得這麽認真。
嗯,她幼小的心靈……
雲辰卻是麵露喜意,老頑童這樣說便代表事情好辦,“既然是第一次見三姑娘,作為伯父,怎麽都要送樣見麵禮的,不如琉璃盞,三姑娘不會嫌棄吧?”
隨意想應下,雲家這麽大的家族,送什麽應該都不錯,卻被老頑童用眼色擋了下來。
“雲辰,你說雲家是不是對小老兒有意見?小老兒想要見你一麵,可都是難上加難,足足在馬車上等了幾個時辰,小老兒的舊疾差點又犯了。”
隨意隻能低垂了眸,眼裏的笑意實在是再掩飾不下。
她得好好學習一下,如此麵不改色地坑人,還坑得這般有條有理。
雲辰不以為意,準確說是老頑童這種做法早已深入人心。
“那便三個琉璃盞,如何?”
老頑童看的出也很滿意,“想來小意兒受傷的心靈應該還是能得到撫慰的,小意兒,你滿意了吧?”
隨意表示自己才是真正無辜的,“雲伯父送的,隨意自然都滿意。”
雲辰對隨意倒起了一分好感,濯清漣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這說的便是這三姑娘吧。
還沒學到老頑童的必殺技,現在和她打好關係,以後等她也成為和她師父那樣的人物了,對雲家必然會照拂一二。
老頑童坑人還是帶坑全套的,“那這雲青替雲辰你管教了幾下,雲辰應該不會介意吧?”
“自然不介意,不過還是請郝老爺子能夠給雲青解藥。”看雲青的樣勢,便知該是中了啞丹。
他曾看過一個啞丹無解之人,一日後能夠說話,說出來的嗓子卻和太監的公雞嗓無二。
老頑童歎了口氣,“不是小老兒不想幫你,而是今日實在是沒帶解藥出來,不過——”
“嗯?”雲辰聽這話便知還是可以解的,隻是恐怕不是那麽容易。
老頑童道:“隻要讓他服下公狗的尿液,便可以壓製啞丹的陰性,共服三日,便可完全整除。”
隨意慶幸自己成功拜了師,果然拜老頑童為師是個正確的選擇。
雲辰看了眼雲青,雲青向來講究,這……
“還有方法可解。”老頑童出聲。
“什麽?”隨意隻覺怕也是差不多。
老頑童認真地打量了雲青一眼,“以後傳不了代,接不了宗即可。”
“那還是頭一個吧。”找到解決方法,雲辰又想到自己長子,“修閣那就拜托郝老爺子了。”
“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老頑童就算看在往日和雲辰的交情,也會選擇幫雲辰的。
給雲修閣把上脈時,老頑童那雙平日總舒展著的劍眉卻糾著。
閣裏這時隻有老頑童師徒二人和雲修閣,“大公子這不是尋常之症,更不是那些疑難絕症,或者說未患病。”
雲修閣一身白衫,一雙眸子卻若綴了星光般璀璨,臉龐帶著淡淡的笑容,卻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總而言之,極好相處的類型。
聽了老頑童這般說,也隻是款款而笑:“每個人皆有宿命,這也許便是修閣的宿命。”
是他患了可能不能解的絕症,他的笑容讓人看了,卻若有著忘憂的魔力般。
老頑童略微玩味的雙眸卻是挑過一分欣賞,“這麽小的年紀,便有這般的覺悟,真是可惜了。”
雲修閣的白衫微微緩動衣玦,“倒不算可惜,修閣經曆了這一世,癡樂哀苦也都經曆了一遍,比那些出世便去之人倒已是幸運了極多。”
若是別人說這句話,隨意會覺得是在假正經,雲修閣這般說,溫潤音調中,卻別有一番信服力。
“大公子是豁達之人。”她決定了,就算不為隨家著想,為了雲修閣這人,她也會傾盡全力救他。
畢竟,天下的醜惡太多了,好不容易出現了個這般美好之人,她實在是不忍心看著他一點點消逝呢。
雲修閣倒是打量了隨意幾分,是那種不會讓人覺得突兀而不適的目光,“這是意姑娘吧?”
“嗯,隨意。”
“人如名。”雲修閣眼中的星光再次絢成了一片光彩,吸引人淪陷般。
那股美好,的確沒幾人舍得放棄。
他是在說她長得太隨意了嗎?和他比起來,好吧,她得承認,誰都長得隨意了點。
雲修閣卻似看出隨意心中所想般,“修閣是覺得姑娘長得有種肆意美,不是規規矩矩的美,倒是讓人耳目一新。”
老頑童終於看不下去兩人膩膩歪歪了,當著他一把老骨頭的麵,在這大肆調情,“小意兒,你先出去一會兒,我還要對修閣的病情進行更細致的診斷。”
隨意挑了挑眉,然後踏出木檻,隻待老頑童出來。
其實她對醫術並沒太大的了解,最多隻能說會一些。
但看老頑童顯然會一些,希望他能醫治好雲修閣吧。
等了片刻,老頑童便從閣內而出,神情卻是深斂,那道劍眉糾得更緊,看見隨意,隻是歎了口氣。
隨意驀然心覺不好,“如何了?”
“宿命,修閣是宿命啊。”老頑童仰天長歎,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能說具體些麽?”
“宿命,不可言,等你哪日也到了一定程度,自然會明白。”老頑童少了平時的些許玩意,隻有這時,隨意才能看到老頑童那個年紀的滄桑。
隨意的嘴再次抽了抽,說直白點,不就是天機不可泄露嗎?
“那他沒救了?”
老頑童沉遂的眼卻挑上了一抹戰意,“小老兒年輕時隻跟人鬥,現在倒想試一下跟天鬥的滋味。”
隨意也騰得被激起了一分血意,這是要箅改宿命麽?
天擋,則跟天鬥!天阻,則滅天意!
“小意兒,這次就當是小老兒作你師父教你的第一門課。”
隨意隻點頭,眼裏卻挑起一許不知是怎甚的神采。
她的目標,是成為這天下的強者,作為女子,她更不願屈於男子,就讓前世的女將風範,再次來臨吧。
隨意則開始跟著老頑童學習怎麽醫人,剛開始是最簡單的識別藥材,枯燥無味,隨意卻堅持著學了下去。
先苦後甜,這是永遠不變的真理。
再後來,雲家誰有什麽小病小痛時,老頑童便讓隨意用他教給她的醫術去醫治。
最後便是教她認識疑難雜症,然後醫治。
這些便費了一段時間,隨意卻發現自己的醫術的確增長了不少。
隻是雲修閣的臉色愈加蒼白了,看見隨意卻仍是嘴角輕挑,一個淡淡的笑容。
偶爾與隨意說幾句詩詞歌賦,其實隨意前世是女將,這世也是攻於修煉,對於詩詞歌賦真沒那閑來的興致。
但詩詞歌賦被雲修閣用溫潤的嗓音說出來,卻頓時若變了味般,乏味也成了意境。
“師父,大公子他……”隨意躊躇幾下,還是問道。
老頑童的背卻似乎是彎了幾分,眉眼一掃曾經的歡樂,幾分正經的嚴肅,“唉,宿命難為,不過小老兒定要全力以赴。”
隨意仿佛看到一個充滿壯誌的青年,清澈的眉眼,不為任何事所愁。
這便是年輕時的老頑童吧?如今卻為了雲修閣而眉頭深皺。
而雲修閣到底是沒活過那個秋葵。
隨意去的時候,雲修閣如畫般的臉龐終於不再是蒼白的,而是一陣猛咳後的紅潤。
見隨意來了,雲修閣的眼角稍稍地蕩起笑意,“意兒,永遠保持現在便好。”
“修閣,你恨宿命嗎?”隨意卻答非所問,清涼的眸子染了一分淒哀。
雲修閣微怔,而輕笑,“為何要恨?若是沒了它,我還不一定能夠結識意兒。”
“可——”隨意話還未道完,便被雲修閣伸手阻了,“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它給了我們喜,自然便有相應的悲,若說這就是我的宿命,那麽我很慶幸。”
雲修閣最後一句卻是擱在了心底——慶幸遇到了你。
隻是,宿命注定,他隻能朝她微微一笑,如果他的笑容能給她帶去春風,那麽他願意時時刻刻地勾起一個淺笑,哪怕這淺淺的笑容都是他過後一陣撕心裂肺的咳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