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單挑

  桌上幾人嚇了一跳,閔氏和幾個姐都花容失色。


  老夫人:“爺,這、這是什麽東西?”


  魚還在林昇懷中,她扭頭正與那綠蛤蟆四目相對,眼睜睜地看著卻不敢承認。


  林昇一低頭就看到臂彎裏女孩長長的卷翹的睫毛,像一把的羽扇,微微扇動。她這個巴巴望著的樣兒,又是的一團,就跟……向人討東西吃的奶狗似的。


  林旻:“我瞧見了,是從二弟身上蹦躂出來的。”


  魚回過神,兩腿一蹬就從林昇懷裏掙脫出來。眾人眼下都隻顧桌上那玩意兒,一時也沒人注意到他們這兒的古怪。


  林昇的目光從她有些蓬亂的發髻上淡淡掃過,伸手將盤踞在果盤上的威武大將軍拿在手裏,緩緩開口道:“路上買的,看著有趣就帶回來了。”


  閔氏驚魂未定,輕輕按著胸口,嗔怪他道:“你都多大人了,還玩這些……”


  魚低頭聽著他們話,一聲也沒敢吭,心裏頭卻跟有一百隻螞蟻在爬似的。


  沒想到此時卻聽林昇道:“四妹妹若是喜歡,便拿去吧。”


  她猛然抬頭看向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林昇望著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當真是一副和藹可親的兄長模樣。


  魚飛快伸手接過威武大將軍,一把捂進了懷裏,然後就垂著腦袋不吱聲了。


  老夫人看得直皺眉:“這丫頭片子,白白拿了你二哥的東西,怎的聲氣兒都沒有?平時裏不是能會道的……”


  魚看了老太太一眼,轉而望向這位新得來的二哥,須臾,慢吞吞地道:“謝謝二哥。”


  她臉上還有殘餘的輕紅,雙手如鳥兒的翅膀一樣張開,將威武大將軍護得死死的,一副生怕再給人奪走的架勢。


  林昇眉心微動,望著她笑而不語。


  魚瞄見他這樣笑,反將嘴抿得緊緊的,端的是一本正經,心中暗道:笑什麽笑,哪個跟你笑了!

  *

  話上回丞相家的六公子謝其枕從刑部大牢出來後,回到家又給謝之舟用家法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躺了兩兩夜才能下地。


  雖他這兩日人都在床上,工夫卻沒閑著,早早便差人去查當日那個敢對他扔東西的子是什麽身份,咬牙切齒地想著報仇雪恨。


  當日捉他去蹲大牢的林昇,謝其枕也恨得要命,可他不傻,如今知道人家是四品的朝廷命宮,又是侯府少爺,還跟秦王是拜把子的好兄弟,哪敢再貿然去招惹?就連他爹都給此人氣得二佛升,可見對方根本不是他謝其枕隨隨便便就能報複的人。


  隻沒想到,底下人查了這許多,竟然什麽都沒查出來。


  京城的世家公子哥,謝其枕基本都知道個大概。那子瞧著麵生,打扮倒不俗,多半是商戶家的少爺。然而,查了幾竟然都是查無此人。


  謝其枕心想,自己堂堂丞相家的少爺,對付不了林昇,難道還拿一個商戶家的賤民沒法子了?

  他越想越氣悶,底下人又查不出個屁來,就幹脆自己帶著人跑到那胡同口找人。


  “少爺,上次那子就是在這兒砸的您,他還敢再來?不怕給您撞見……”仆從道。


  謝其枕:“你懂什麽,那子那根本就沒有隨行的車馬,再瞧他那個瘦津津的窩囊樣兒,哪裏像是腳力好的人?我料想……他一定是住在這兒附近,絕不會超出兩條街。”


  下人聽得連連稱是:“少爺英明,少爺英明!”


  謝其枕帶著人坐在胡同口對麵的酒樓二樓,兩眼盯著底下不鬆懈半分。


  就在此時,有個下人忽然呀了一聲:“少爺,您看那好像是……”


  謝其枕:“那子來了?”


  “不、不是。”


  他兩眼一瞪,就要發作:“那你瞎嚷嚷什麽!”


  那下人趕忙道:“您看對街的文房庫,在門口站著的好像是……佐家姐。”


  謝其枕神色一凝,立馬鯉魚打挺般跳起來,徑直走到憑欄處往下看,果真瞧見了那個叫他魂牽夢縈的熟悉背影。


  他咧嘴一笑,回頭在那下人頭頂拍了一下:“好子,眼力不錯啊。”


  下人正麵色一喜,卻見自家少爺笑得陰慘慘的道:“爺這都沒瞧見月兒,你倒是先瞧見了,當真是色膽包!”


  他一個哆嗦,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的不敢,打死的也不敢啊!”


  謝其枕一腳把人踹開,冷冷道:“再有下次,當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

  待謝其枕下樓去到對街時,佐辛月剛巧從那店鋪裏出來,身後的丫鬟手裏抱著兩卷字畫。


  她如今已有二十,還未嫁作人婦,卻愈發清麗婉約,有如一株亭亭而立的白蓮,令人心馳神往。


  論樣貌,佐辛月不算多麽出眾,卻勝在氣質拔群。一舉手一投足,都透著書卷氣。這書卷氣又與尋常有點墨水的女子不同,絲毫不家子氣,反而很有承自佐老先生的大家風範。


  謝其枕出生在錦繡之家,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就是華陽公主那樣的絕色,在他看來也就是紅粉骷髏,不過爾爾。可佐辛月卻不同,她就像一幅畫,濃淡相宜,意蘊悠長,隻讓人看了還想再看,永遠也看不膩。


  “佐姑娘。”


  謝其枕朝著她長長地作了個揖。


  佐辛月看到他,麵上不起波瀾,隻微微垂下了眼,屈膝還了禮:“謝六公子。”


  謝其枕:“這大寒的,姑娘怎麽一個人出府來了?”


  佐辛月看他一眼,不緊不慢道:“是家父有幅畫要取,又不放心假借他人之手。”


  “原來如此,”謝其枕道,“剛好我也沒什麽事,不如就讓我送姑娘一程?姑娘一個人回去,我實在不放心。”


  佐辛月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半步:“我家的車馬就在那兒等著,不必勞煩公子。”


  謝其枕卻笑吟吟地上前:“有什麽勞煩不勞煩的,我可是巴不得……”


  “登徒子,又是你!”


  他話還沒完,忽然聽到一聲清脆的叫喚,當即頓住,一轉頭,就看到有個頭戴玄巾、身穿寶藍色錦衫的個頭站在幾丈之外,仰著下巴,一臉輕蔑地看著他。


  謝其枕身後的仆從立馬認出了對方:“是他!是上次那個……”


  “兔崽子,今日看我不活剮了你!”


  魚看他氣勢洶洶要衝過來,慌忙後退了好幾步,瞥了一旁那位姑娘一眼,靈機一動,把手一伸道:“以多欺少算什麽男人,有本事咱倆單挑!”


  謝其枕原本隻想狠狠教訓她,這會兒聽了她這一句,才覺得有些不對。


  眼下可是當著佐辛月的麵,若是給心上人瞧見自己仗勢逞凶,自己的形象豈不是要大打折扣?


  他止住腳步,眯著眼睛將對麵那個矮個上上下下掃了一回,嗬地笑了一聲:“好啊,單挑就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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