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為什麼
勒杉市環山區,一棟小別墅內。
陸緣叄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以後,漸漸的,意識再次陷入了那片黑色的混沌。
他躺著的沙發慢慢的分解,最後變成了黑色迷霧組成的海洋,陸緣叄躺在上面感覺到如同正處在水中,不停的沉入,下潛。
無盡的黑暗,說不上是黑色的陰霾,還是虛幻的迷霧,在半實半凝之間,組成了一片的黑色的混沌世界。
陸緣叄慢慢的降落,最後睜開了眼睛,站到了黑色陰霾組成的檯子上。
檯子如同懸崖一樣獨立,四周是懸空的深淵。
陰霾組成了兩個檯子,一塊在陸緣叄腳下,一塊在陸緣叄對面,腳下就是無盡的深淵。
在陸緣叄對面的檯子上,有一塊黑色石頭樣式的座位,座位上刻著花紋,帶有扶手,看起來十分的氣派。
而那座位上坐著一個人。
他穿著純黑色的長袖黑袍,略微低著頭,閉著眼睛,好像是在沉睡。
他從鼻子開始的下半邊臉上,戴著一個猙獰又恐怖,如同厲鬼一樣的面具。
面具上是一張嘴角咧到耳根,尖牙利齒的笑容圖案。
陸緣叄向前伸出了手,想要向前一步。
但很快陸緣叄就發現,這檯子是懸空的,下方是無盡的深淵。
「嘶」
陸緣叄伸出的手上,突然融化似的冒出了黑色的煙霧,嚇得陸緣叄把手一縮。
自己的手心裡,有一張同樣是帶著利齒笑容的嘴。
此刻,這張嘴像烙鐵一樣,在陸緣叄的手心上冒著黑煙,傳來著劇痛。
陸緣叄無聲的捂著手,整個人蜷縮成一個蝦形,渾身不住的顫抖。
很快,左手的嘴上,也傳來一股撕裂般的劇痛。
陸緣叄無聲的承受著。
烙鐵印在身上那火燒一樣的疼痛,有什麼東西在身體里撕裂著肌肉的疼痛。
痛,無比的痛,痛如骨髓,痛到靈魂深處。
無需言語,不能言語,無法言語。
「啊!」
陸緣叄猛的從沙發上驚醒,發出一聲喊叫。
「咋了,做噩夢啦?」
包衛年正躺在沙發上玩著手機,聽到陸緣叄的聲音后抬起了頭,笑著問道。
「呼,呼」
陸緣叄看著手心一動不動的鬼嘴,有些心悸的說道:「現在幾點了?」
「恩,已經亮天好久了。」
包衛年把煙頭暗熄在煙灰缸里,撓了撓頭說道:「我看你睡的又蹬又扭的,就沒叫你起來,反正咱也不是沒熬過夜。」
陸緣叄看著那煙灰缸里成了一小堆的煙頭,心裡一暖。
「謝了」
陸緣叄摸了摸自己的頭和身上,濕的不行,整個人就如同從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全都是汗。
「爺爺奶奶到哪了?」
陸緣叄站起了身,準備去門外看看,如果二老沒回來就打個電話問問。
脫掉外套,打開別墅的大門,金色的陽光投射到了屋內,照在陸緣叄的身上。
不自覺的用手擋了一下,從手指縫裡看著明亮的太陽,陸緣叄感受到了溫暖。
和靈車裡的鬼景黑暗沉悶的鬼景不同,這是生命的溫度。
「真好啊」
陸緣叄看著小路上青翠的樹木,聽著綠化林中那些麻雀的聲音,不禁感覺到正常生活的美好。
如果這世界上沒有鬼,沒有詭異和死亡,人們不再貪婪,沒有了戰爭,沒有了苦痛,沒有那麼多的人心險惡和慾望滿身,這個世界將會是什麼樣子?
感受著那帶著溫度的微風,陸緣叄閉上了眼睛。
陸緣叄不知道,這是他最後感嘆正常生活美好的一天,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有人說話的聲音?」
在鳥類的生意以外,陸緣叄聽到了模糊的對話聲音。
睜開了眼睛,看著腳下小路的那段,迎面走來了幾個人。
「來了」
陸緣叄看清楚來的人是誰之後,心裡咯噔了一聲。
推著輪椅的警服男人,在一旁對著霍奶奶說話的警服女人,以及……正在和一個中年人談話的陸劍英。
看著那個「陸劍英」有說有笑的樣子,陸緣叄拉下了臉。
該死的鬼東西,裝的還真像。
「哎,謝謝你們唉,就送到這就行了,小夥子,忙你們的去吧。」
「爺爺您就別推辭了,我們這是為人民服務。」
「辛苦了辛苦了,要不要去我家吃頓飯,我讓老婆子做頓拿手的?」
「不用了爺爺,您客氣了,我們還有工作.……」
那穿著警服的年輕人推著陸重山一路上說個不停,陸緣叄看著他只有利劍的肩章,心道應該是普通的警員。
「謝謝你們送我爺爺回來。」
陸緣叄迎了上去,對著那年輕人道謝,同時接過了陸重山的輪椅。
「這是應該的。」
他回笑道。
這年輕人個子很高,皮膚黝黑,笑起來顯得牙很白。
「你們是胡楊那個警隊的么?」
陸緣叄看著他的肩章,有些好奇的問道。
「胡楊?」
年輕人奇怪的回道,隨後哦了一聲說道:「哦哦,胡隊啊,我們不是一隊的,是環山區分局的二隊,協助一隊工作的。」
陸緣叄點了點頭,心道好聽點說是後勤,說難聽點不就是打雜的嗎。
「小叄啊,之前怎麼突然就掛電話了?你這一天都去哪了?」
陸重山看著陸緣叄,有些奇怪的問道。
「有點事,之後再說吧,爺爺。」
陸緣叄回道。
「那我們就送到這了。」
年輕人聽陸緣叄認識胡楊,心道應該不是普通人,對陸緣叄告別道:「我是二隊的向陽,有什麼事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
隨後年輕人說他的電話號,一男一女兩個警員就轉身離開了別墅前。
「小叄啊,這是波特先生,國外考古方面的知名學者。」
陸劍英帶著笑臉,對陸緣叄介紹道。
陸緣叄之前沒注意,現在一看,這竟然是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
他頭髮花白,帶著圓眼鏡,有點像是某電燈的發明人。
「Hello, boy. Nice to meet you.」
波特問了個好,陸緣叄這心道這鬼東西玩的挺花啊,還整個老外過來,之後用自己那貧瘠的英語辭彙回了個「Nice to meet you, too, Mr. Baud」。
陸緣叄沒問這鬼東西弄了個老外到家裡來幹什麼,而是和霍奶奶問了個好,之後推著陸重山進了屋子。
「這是我外邊玩的比較好的哥們,叫包衛年,在咱家住幾天。」
陸緣叄指著沙發上玩著手機的包衛年說道。
「挺好,挺好的。」
陸重山很是欣慰的說道:「你從小一直沒什麼玩得好的人,現在你和劍英都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朋友,我也就放心了。」
陸緣叄心情有些複雜,沒有接話。
「唉?你家整的挺花啊,還有老外呢?」
包衛年自覺的讓出了自己佔了一大半的沙發,對陸緣叄說道:「你們聊吧,我出去抽支煙,順便等老胡的電話。」
陸緣叄點了點頭,推著陸重山進了收藏室,關上了門。
「咋了,這回這麼主動找爺爺下棋了?」
陸重山看著陸緣叄的動作,有些奇怪的笑道。
「爺爺,我問你一些事情。」
陸緣叄的聲音有些冰冷。
「啊?發生什麼事了?」
陸重山注意到了陸緣叄有些嚴肅,止住了笑臉。
「靈車,成真了。」
陸緣叄坐到了陸重山對面,就像是最開始和陸重山下棋的時候一樣。
「什麼?這不可能啊?」
陸重山的表情有些錯愕的說道:「明明那傢伙已經……」
「已經什麼?」
陸緣叄看著爺爺滿是皺紋的臉,聲音有些冰冷的問道。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陸重山沒有接陸緣叄的話頭,而是重複一下之前的問題。
「我說過了,靈車事件,成真了。」
陸緣叄雙手交叉,死死的盯著陸重山的眼睛,把之前在靈車鬼景里經歷的事情複述了一遍,不過沒帶上黑白照片里的真英叔。
陸重山聽著陸緣叄的講述,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晴不定。
「唉」
陸重山低下了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一時間並沒有說話。
「就沒有什麼想說的么,爺爺?」
陸緣叄眯著眼睛,聲音冷冷的問道。
「我……」
陸重山皺著眉頭,十分的遲疑,不知道如何接過陸緣叄的話頭。
「不想說可以不說,爺爺,我不是在強迫您,只是我想知道一些我該知道的東西。」
陸緣叄看著老人的表情,心裡有些不忍的說道:「我差點死在了那裡,所幸是成為了鬼舞者,但是也處在那個東西的折磨之中。」
陸緣叄把手心的兩張嘴展示給了陸重山,繼續說道:「我只是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這個問題,我們也尋找了很久,現在還沒有找到答案。」
良久,陸重山聲音蒼老的說道:「我不能說,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我陸某人這一生不敢說是光明磊落,但起碼沒有真正的想要去害死哪個人或是哪些人,事情發展到最後,沒人能預測結果是怎樣的,只能說是命運使然。」
陸重山的表情十分的掙扎,接著說道:「我身上背負著很多很多的東西,多到我連死都不敢死,只能渾渾噩噩的過著老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