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別離

  別離

  清晨霧中的聖維克多山有些濕潤的很舒服,甚至有些清脆婉轉的鳥鳴,仔細聞還有些花和草葉帶著霧露的味道,沒有用法術,簡單的一步步爬上山,直至山頂,可以俯視整個米斯特。


  “這麽喜歡這裏?”他攬過她的肩膀。


  “因為我很喜歡米斯特,這裏看過去米斯特很像另一個阿萊斯。我來米斯特以前,學院裏的課本告訴我人界很亂和阿萊斯,可教官還告訴我米斯特有高高的山,麵向大海,有來來往往的船隻,這裏不像阿萊斯那樣冰冷,很暖,可是從這裏看過去米斯特真的和阿萊斯一樣,很美。”她的手指又不可抑製的抖動,他並沒有發現。


  “你喜歡米斯特還是阿萊斯?”


  ”當然是這裏,阿萊斯太冷了,那裏對我隻剩下痛苦,我當然喜歡這裏。”


  他依舊沒有發覺她口氣中淡淡地哀傷,摟得更緊了一分,“其實可以在這裏蓋一個小房子,然後住在這裏,我們可以生幾個孩子……”


  真是足夠美好。


  “莫洛!”熟悉的嗓音傳來,她閉上眼睛,這一刻終於到來。


  “你?”洛倫佐回頭看見了那個聲音的主人——羅蘭。


  “跟我走。”


  “不可能。”他語氣決絕。


  “對不起,我騙了你。”卻傳來這樣一個聲音,幾乎令人絕望。


  “你騙了我?”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下一秒她已經掙脫了他的的懷抱,竄到羅蘭身前。


  “你要走?”這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因為上一秒她還在告訴自己她有多喜歡米斯特。


  她放佛開口都變得萬分艱難,“……對。”


  “為什麽?”他有些不相信的看著她。


  “因為……因為我從未喜歡過你,是我騙了你。我隻不過想逃離伊利亞德的掌控,而我卻意外受了重傷,連幻鏡也落在你手裏,你肯收留我,我自然願意在你庇護下生活,現在我有了幻鏡,養好了傷,自然不會再落到另一個人的手中掌控我的生活!”想了一夜的措辭,說出來還是紮到了自己。


  “不可能。”他不相信似的一口回絕。


  “你不信?”她冷笑道,“那這個呢?”她的手裏赫然是那朵藍色鳶尾花,她抬手就已經加那朵開的正盛的花撕碎,“這樣可以了吧。”


  “就算你騙我也不要緊,別走。”他已經凝起白光,莫洛見狀知道就算是她和羅蘭加起來也無法抵得過他一人的血力,已經迅速拿出幻鏡,鏡中劈出一道強光,耀的他睜不開眼睛,是陽光。


  幻鏡除了看到鏡主人的過去,還可以從鏡中反射陽光,是主人的盾牌。她知道她的能力比他還是差了太遠,除了這個她已經別無他法。


  她一向習慣一擊必殺,這一次也不例外,陽光射出的角度都恰恰好好朝向心髒,隻不過角度稍偏。


  他滿臉的不可置信,捂住滲血的胸口,每一個字放佛都萬分艱難,“你……當真……想要走,從來沒有愛過我?”


  “沒錯,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因為我要拿回幻鏡,都是騙你的。”她收起幻鏡放入懷中

  “我不相信,你不可能騙我。”他握住胸口,因為陽光射中了他的胸口,陽光永遠都是殺死血族最好的武器,不過這一次隻是恰好沒有傷到他的心髒。


  “我不相信,你一切都是騙我的,你一定.……”


  “對不起。”莫洛收起幻鏡,轉身,感受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蔓延到四肢百骸,深入骨髓,無可救藥。


  他捂住不斷流血的胸口,“你……是真的都是……騙我的嗎?”


  依舊是貧民區那個簡陋的隨時都要倒塌的屋子,莫洛抱著膝蓋望向窗外滴滴答答的雨水,回來許久她始終未說一句話。


  “莫洛,你……”羅蘭想開口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沒什麽,謝謝你。”她不想說話,不敢回憶,不敢張口,怕一張口就會止不住流淚。


  “你和他……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收到你的血蝙蝠讓我來聖維克多山,所以你這麽長時間都是和他在一起。”但他還是要執意問下去。


  “他恰好那天救了我。”她苦笑道。


  “你怎麽會有幻鏡?”


  “偶然所得。”她不想多解釋,隻有一句話就帶過。


  “莫洛……我有些看不透你了。”他有些慌亂,他從未見過莫洛流露出如此淡漠的神情,從前無論伊利亞德怎樣殘忍的懲罰,她的眼睛裏總還有微渺的光亮,現在這些光亮從她水藍色的眸子裏已經完全消失了,一片死寂,再無生氣。


  “對不起,發生了很多事,我一時沒辦法解釋清楚。”不是不願意說,而是她不知該如何說這場夢。


  “你和他……”


  “我愛他。”


  羅蘭坐在她身後,她沒有看到羅蘭漲紅的臉,以及眼睛裏流動的情緒。20年的感情抵不過你和他短短的三個月嗎?

  “那為什麽……”


  “你大概知道,他要和布魯赫聯姻了,我不想再這麽不清不楚下去,魔黨的人和密黨的人在一起真是天方夜譚。”她微顫眼睫,眼眶微紅,然後將膝蓋抱的更緊。


  “他是洛倫佐·德切利。”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對。”她本不再想這個名字,結果羅蘭再次提到了,心又痛的一扭。


  “今晚再在這裏睡一晚,明天我們就離開斯特不在密黨的勢力範圍在待下去,然後就啟程回魔黨。”他一邊打開血袋倒到杯子裏遞給她。


  “好。”她接過杯子低聲說謝謝,然後又突然想起來什麽,“多洛瑞絲和巴奈特呢?他們沒跟你在一起?”


  “沒有,因為外麵太亂跟著我不安全,讓他們先走了。”


  “也好。”


  “還有一件事……”羅蘭語氣猶豫,不知道該如何問。


  “你想問骨琴對嗎?”


  “……對。”


  “臨行前父……伊利亞德大人給我的。”原來骨琴一直在伊利亞德手裏,怪不得阿德勒找了這麽久都找不到。


  “那……”他又想問什麽,但卻不知道怎麽開口。比如為什麽伊利亞德會把骨琴給她。


  “對不起更多的我也不知道。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以後我慢慢解釋好嗎。”她已經快要到極限,再多回答一個問題心髒都會痛的讓她受不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


  是夜,門外羅蘭已經沉沉睡去,莫洛依舊沒睡,她幾乎滿眼都是洛倫佐最後的樣子,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吧,就當自己千萬個噩夢中唯一的美夢,恐怕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再有這樣美好的時光。


  痛又是深刻的痛,又被痛所包圍,醒來一看自己果然已經不在羅蘭的寓所,四肢又被捆得緊緊的綁在一個椅子上。睡夢中被偷襲,同樣的錯誤又犯了第二次,自己果然是個沒用的廢物。


  她還沒有完全清醒,周遭空蕩蕩的一個房間,頭頂的燈光刺眼至極,讓她適應了好一會才睜開眼睛。


  “莫洛小姐。”耳邊一個聲音響起。


  即使這個人壓死了嗓音,她依舊覺得無比熟悉。


  “羅蘭……在哪兒?”她的反應第一個竟是羅蘭,她嚐試動了一下,竟然還能凝血,看起來和丹用的藥不一樣。


  “羅蘭?”那人一聲輕笑,甚是嘲諷,“那我可不能告訴你。”


  莫洛覺得這一聲輕笑異常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這人是誰,這人身後全部的一身黑衣的人,不必多想就知道是希太的人。


  “你想幹什麽?”


  “骨琴。”


  果然。


  “骨琴要是想從你身體裏拿出來,必須你自己動手,我來拿可能不太行,而且骨琴護住了你的心髒,我也殺不了你,這還是挺麻煩的一件事呢。你可以選擇乖乖給我,”那人停頓了一下,“還是……我用點別的手段讓你拿出來給我?是放幹你全身的血液,還是……送你去天井嚐嚐陽光灼燒皮肉的味道?”


  “我無所謂。”她仔細分辨她聲音的主人,熟悉並且是個女人,她突然冒出了一個非常大膽的猜測。


  “莫洛小姐果然骨頭夠硬,軍事學院真是個出人才的地方。”


  這種嘲諷的語氣,像極了那個人。


  她費力的抬起頭,盯著那個兜帽下蒼白的下巴,再抬頭一點,嘴角左側有一顆輕微的紅痣,她忽然微挑嘴角。


  “希太族還真是無處不在,連我在軍事學院的事都知道。”她需要再次確認。


  “功課沒做好,怎敢把你抓到手呢?”


  “那你功課做得還真是……不太好呢。”


  突然之間她被捆綁的雙手紅光乍現仿佛全身血液都凝聚於指尖。


  “阿爾蒂安特家族的凝血術?”將全身血液都聚集至指尖,化出武器攻擊,在短時間之內力量會大增,是十分強力的法術,隻不過這個法術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使用完這種法術,血液流失是平常的好幾倍,大多數人都會因失血過多而陷入昏睡,甚至因全身血液流幹而失去所有的法力。


  那人大驚失色,已經向後退去。


  “功課做的有點太差了,不會不知道我母親是誰吧。”她仰頭大笑,即使全身被綁縛也沒有人敢近身。


  “可你用了這種法術,你自己也會……”那人被她手中耀眼的紅光耀的睜不開眼睛,仍舊覺得她瘋了。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她全身血液都凝於指尖,源源不斷的鮮血凝成紅光,倏然之間她已經掙開了繩索,她已然從束縛她的椅子上反身跳起,她手中紅光光芒越來越盛,化成千萬根血針射向已經撲上來的希太的殺手,將他們逼退。


  她手中和鮮血凝成長鞭,甩在那人麵前,輕易的就將她的兜帽勾下,露出一張花容失色的臉龐。


  “阿德勒,盡管你壓了聲音,還是依舊壓不住你對我的恨意,下次還是找人來對付我吧,你親自來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她已經說出那個人的名字,語氣裏盡是不屑。


  “你……”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讓她猜出自己是誰,她現在極其狼狽,兜帽被人勾下,露出臉,讓她覺得丟人至極。


  “盡管我是個廢物,但我沒你想的那麽廢。”她已經跳上窗口,然後轉頭說:“私通希太?還是你本就是希太的人,這真是一個不錯的消息。”說完她已經從窗口跳了下去。


  門外一個人走進來,赫然是羅蘭。


  “你騙我?”阿德勒的聲音裏已經有些惱怒,“她跑了你就這麽高興?”


  “若是那麽輕易就能抓到她,你是不是也太小看她了。”羅蘭笑道。


  “用了凝血術,失了這麽多血,她也走不遠。”阿德勒盯著窗口,冷笑道。


  “那你就追追看吧。”


  “那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她沒好氣地說道,她身邊剩餘的希太殺手已經衝出去追她。


  “不過我還是想讓你知道,如果我拿不到骨琴,你就別想拿到魔偶了。”


  “那我不如祝自己好運。”


  其實有一點阿德勒說的沒錯,凝血術確實對自身的傷害很大,這雖然在她意料之中,但仍舊超乎了她的想象。她的確走不了太遠,所以幹脆選擇了停下,隻有一個問題她的血味太重想要追到她實在太容易,因為用了凝血術的緣故傷口也不能愈合隻能一直失血,她凝了剩餘不多的血液結了一個結界,把自己封在裏麵,隻不過自己力量沒有洛倫佐那麽強大,隻能持續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會消失,不過這樣已經足夠,如果幸運可以躲過追殺,若是太倒黴自己絕沒有把握再次脫身,就算躲過了追殺自己能不能堅持到追兵離開而血沒流幹才能有可能活的下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挺到什麽時候。


  她在一片草地下伏下身體慢慢蜷縮成一團,像是她經常性的那樣抱住胳膊,一點點地感受血液慢慢流失,她的力量和意識慢慢的從她的身體裏抽離,隨著血液的流失,她看著自己流淌了滿地的血液,滲入草地,染紅這些看起來還很新鮮的草葉,她有些不忍,她想伸手去觸碰這些看起來很可愛的青草,很可惜她一點力氣都沒有,隻是略微動了動手指,強烈的血腥味中有了一絲絲青草的氣息,她覺得很舒服,她很想閉上眼睛,她想起洛倫佐,這個味道真像聖維克多山的清晨,那個分別的清晨他說要在山頂蓋一棟房子,可他沒有說下去,她想真的在那裏蓋一棟房子有一個孩子,即使躲在黑暗裏她也願意看一眼米斯特的日出,種一大片的鳶尾花,插一朵最豔麗的花放在窗前有些簡陋的玻璃瓶中,可以躲在他冰冷異常的懷抱,看他嘴邊若有若無的微笑,他說他不曾相信人類的那些話和傳說,但他卻願意和自己共同在許願池下許一個天長地久的願望,看起來那些傳說和神話都是騙人的,自己都快要死了,哪裏來的永恒?自己親手把陽光照射到他身上,他大概已經恨死自己了吧,他大概再也不想見到她這個騙子,哪裏還能天長地久,多麽嘲諷的事情。


  漸漸的她好像也看到了母親,向她伸出的雙手向自己召喚,是母親的聲音“莫洛,你長大了。”母親的雙手撫過自己的發,她抱著自己講人界的天上的星座,是北鬥七星還是人馬座,自己已經記不清了,連母親的音容笑貌她都有些忘記,她又忽的想起羅蘭的話,若是想母親了就照照鏡子因為自己和母親的容貌幾乎一樣,在魔黨最艱難的時刻他都在不停向伊利亞德求情,被伊利亞德的鞭子打到半死的時候,會有一個人護住自己替自己挨打,這次不需要伊利亞德的鞭子自己就要死了?


  她甚至想起伊利亞德,對她的好,盡管少之又少,她仍舊忘不掉。


  她不禁十分嘲諷地想到,就死在這裏,不會有人知道,過了六個月沒有回到魔黨,自己連名字都不曾留下,直接從魔黨中被除名,最沒用的魔黨繼承人,伊利亞德大概會對自己失望透頂,不,伊利亞德早就對自己失望透頂了吧,自己連個工具都已經不能算得上了,一個生了鏽的的工具,魔黨史冊裏這樣記載著:莫洛·阿萊斯,魔黨史上最沒用的繼承人死在了人界……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