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狗咬狗
慕雲歌聽了這話,就知道事情成了。
她跟沈從山對視一眼,後者對她微微點了點頭。兩人這些小動作都暗地裏進行,沒人發覺。沈從山讓衙役將雲羅抬下去,用黑色的布幔將縣衙圍了起來。一時間,大堂裏陰森森的,一股沉悶的氣息包圍了所有人。
周大夫人尤其害怕,拚了命往白靈身後縮。
白靈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她心中另有計較。說起來,雲羅還是她親自丟的,可她明明記得,她將雲羅放在湖邊的時候,雲羅還活著的啊!難道是她走之後,雲羅又遭了毒手?如果是這樣,她也是害死雲羅的凶手!
想到這裏,白靈也害怕起來,身子抖個不停。
周大夫人不斷往白靈身邊縮,刺激了白靈的神經,她心中的怨恨也空前強大起來:都怪夫人,這一切都怪夫人,都是夫人逼她害人的!
白靈的雙手緊握,雙眼發紅,整個人都繃緊了。
沈從山請來的道士在大堂上擺了香案,點上香燭,燒了三張紙錢。香燭的氣味彌漫開來,道士又是唱又是跳,頓時,昏暗的燭光中隱約可見數條人影在亂竄。可那單薄如煙的身形,又分明不是人……
活見鬼!
不止周大夫人,圍觀的百姓人人都看到了這個場景,膽小的已經驚聲尖叫了起來。
周家人也被嚇得夠嗆,尤其是周老太太,這些人影中還有不少她熟悉的麵容,其中肖氏的臉赫然在其中若隱若現,還有梅姨娘的身影也在其中穿梭,這些人可都是死在她的苦心經營下,她怎能不怕?她本來就半身不遂,動也動不了,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隻得眼睜睜地看著這些鬼影在她跟前亂竄,時不時地停在她跟前,用慘然無光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她……
她怕得手腳發抖,伸出手去想握住兒子的手,哪知道周邦彥也害怕呢,正縮在丫頭身後不敢出來,這一抓就落了空。
忽然,她的手抓到一個涼涼的東西,眼前肖氏的麵容忽然湊近,眼珠子帶血,滿臉不甘心,仿佛在問她:“姑姑,你為什麽害我!”
周老太太尖叫一聲,險些暈死過去,褲襠裏一陣溫熱,竟嚇得尿了褲子。
就在這時,隻聽王複之的聲音在大堂裏響了起來:“雲羅的魂魄可到了?”
“到了。”那道士沉聲說:“冤有頭債有主,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雲羅蒙冤而死,死得不明不白,今有縣令老爺在此主持公道,過往無關鬼魂速速離去,休要驚擾旁人。雲羅,你此時還不現身,更待何時!”
道士說著,又跳了一段舞,手中的桃木劍猛地一頓,指向了公堂的角落裏。
說來也奇怪,隨著他話音落下,迷漫在大廳裏的霧氣突然像角落裏匯聚了起來。
角落那一方空氣格外濃稠,好似能滴出水來。濃霧中,一個身影緩緩現身,站在角落裏一動不動。她的身影完全浮現之時,這些霧氣慢慢又消失不見了。
這一切隻把人看得目瞪口呆,待看清雲羅的臉,眾人又是一聲驚呼。
雲羅還穿著那日的衣服,隻是臉龐浮腫,衣服頭發都濕噠噠地滴著水,她臉色慘白地站在那裏,雙目怨毒地看著周大夫人和白靈。
周大夫人和白靈嚇得大聲尖叫,主仆二人死死抱在了一起。
雲羅不說話,隻是死死地盯著這兩人,目光陰沉令人恐懼。周大夫人連頭都不敢抬,滿臉是淚,神色恐懼極了。
王複之道:“雲羅,你已是已死之人,按理不該回到陽間,不過你死得冤枉,本官無從查起,隻得將你喚出來指認凶手。你看清楚,那害你之人此時是不是在公堂之上?若是在,你能不能把她指認出來?”
雲羅點了點頭,緩緩從角落裏移步出來。
隨著她的走動,大廳內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她走到自己跟前來。
雲羅步伐僵硬,慢悠悠地從角落裏走出來。她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周大夫人臉上。隨即,她移動步子,一步步地走到周大夫人跟前,抬手指著周大夫人,再也不動了。
這一幕可嚇壞了周大夫人,不等王複之問話,她就是一聲尖叫,身子在地上爬著,要遠離雲羅。
她一邊爬一邊拚命去打雲羅的手,嘴裏無意識地叫著:“不是我害你的,你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不是你害的,還能是誰害的?”慕雲歌冷笑,聲音在空氣中格外扭曲。
周大夫人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用力將白靈推了出來:“是她,是她把你丟在湖裏的,不是我。你去找她啊,你不要找我!”
白靈哪裏想到這種時刻,周大夫人還要把自己推出來當擋箭牌,她眼睛都瞪大了,眸中恐懼憤恨之色皆有:“夫人……你怎麽能這樣說?要不是你為了那八萬兩銀子,跟雲羅爭吵,用力將她推到撞到門檻,又讓奴婢將她丟到湖裏去,雲羅怎麽可能會死?”
“你胡說什麽!”周大夫人六神無主,恐嚇都是無力的。
白靈的手掌在身側緊握成拳,她豁出去了,聽了周大夫人的話,心都涼了。
她哪裏管那麽多,當即跪在雲羅跟前連連磕頭:“雲羅,你真的不是我害死的。大夫人讓我將你丟在湖裏,可我明明是將你放在了湖邊的!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跟了個倒黴的主子,又倒黴的栽在了大夫人手裏!”
慕雲歌微微一笑,白靈真的不負所望,將周大夫人賣了個幹淨徹底。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什麽都清楚了,王複之心中有了答案,他看向沈從山,點了點頭,意思是可以停止了。
沈從山看了看慕雲歌,見她麵無表情,便湊到王複之耳邊輕聲說:“大人別急,還有隱情呢!”
王複之臉上露出詫異之色,卻依言坐了回去,問白靈:“你這話從何說起?”
白靈低著頭伏在地上,仿佛抓到一線生機,說得又快又急:“回大人,事情是這樣的。那天雲羅為羅姨娘來給我家夫人送銀子,可夫人說,羅姨娘沒有湊夠十萬兩銀子,她就不答應將字據給雲羅。大夫人將八萬兩銀子收了起來,又讓雲羅帶話給羅姨娘,讓她重新準備十萬兩銀子。雲羅就說拿不出來,不讓大夫人帶走銀子,兩人就吵了起來,大夫人盛怒之下,就用力推了雲羅一把。雲羅的腦袋撞在門檻上,就暈死過去了。大夫人以為她死了,讓我將雲羅背了起來,丟到城外的湖裏去……”
王複之聽罷,問站在一邊的雲羅:“是這樣嗎?”
雲羅白著臉點了點頭。
王複之又問白靈:“雲羅為何要給你家夫人那麽多銀子,你家夫人拿了銀子,又為何要更多?”
白靈哭道:“大人,奴婢不敢說謊。雲羅的主子羅姨娘是慕之召老爺的妾室,多年來一直被慕老爺寵愛。可羅姨娘想要做慕家當家主母,我家夫人就通過府裏的梅姨娘給她出謀劃策,說隻要慕夫人和小姐都不在了,慕家就是羅姨娘說了算。羅姨娘聽信了大夫人的話,利用假懷孕讓慕老爺對慕夫人生疑,將慕夫人軟禁了起來。大夫人還讓人將傷寒病人用過的茶具送到慕小姐屋子裏,又在慕小姐的飲食中下了傷寒藥,慕夫人為了照顧小姐,兩人都雙雙得傷寒去了。這之後,大夫人就利用這件事要挾羅姨娘,讓她一次次給銀子。先是給了五萬兩,之後又要了十萬兩……對了,因為府裏的梅姨娘知道得太多,大夫人還讓家丁將她推到了水裏,活活給淹死了!”
白靈說了這麽多,幾乎什麽都說了出來。
王複之聽得麵色凝重,沒想到雲羅案子的背後,還牽扯到慕家夫人和小姐,以及周家梅姨娘三條人命!
他臉色鐵青,盯著白靈問:“還有呢?”
“還有……還有,因為大夫人找羅姨娘要的銀子數目太大,羅姨娘拿不出來,大夫人就給羅姨娘出主意,說隻要慕老爺不在了,慕家就是羅姨娘說了算。大夫人還告訴羅姨娘,慕瑾然少爺人小構不成威脅,讓她放手去做。羅姨娘被她逼急了,真的照她說的做,謀害了慕老爺的性命,才得了慕家家產。今天,周家人就是上門來威脅羅姨娘,想讓她將慕家大半的商鋪都交出來的!”雲羅瑟瑟發抖,卻說得飛快。
都說出來了,一直壓在心頭的話都說了出來,白靈的背脊明顯鬆弛了下來,心中的內疚衝擊著她,她哭得泣不成聲。
四條人命了!
不僅是王複之,一直看熱鬧的百姓們也都震驚了!
周大夫人也太狠了,怎麽說慕家都是親戚,對親戚下這樣的黑手,她怎麽做得出來?四條人命在她心裏,竟然比不過銀子嗎?
周大夫人又是心虛,又是恐懼,額頭上的冷汗將她的頭發都汗濕了。她縮在白靈身邊,聽了白靈的話,連反駁都忘記了。
這個時候,她心神俱碎,隻得讓自己一直依賴著的人求助。
她目光驚懼地看向周老太太,幾乎是跪著爬了過去,跪在周老太太跟前扒拉著周老太太的膝蓋,雙手抖著想要抱她:“娘,你救救我!你救救素芳,素芳做這些可都是你的主意啊,你不能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