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書藝的秘密
二月十九,沉浸了一年多的京城之中,再度陷入熱鬧。
當朝一品大臣柳大人要娶兒媳婦,安伯侯要嫁女兒,新娘子還是當朝皇後的結拜姐妹,親哥哥是如今京中赤手可熱的紀城軍統領陳書藝,弟弟又是年紀輕輕在戰場上屢立戰功的少年小將,光是這重重頭銜,就足夠讓滿京城的人好奇窺視了。再加上陳書晗先前跟王家的婚事也鬧得沸沸揚揚,人人都知道糊塗的王毅陽為了個拋棄他的表妹,將這大好的千金小姐擱在一邊,如今陳小姐嫁得如意郎君,便都對王家人是冷嘲熱諷,來看婚事的,除了祝福,也是等著看王家人後悔的精彩表情。
在這樣滿堂喝彩的情形下,柳扶風這個新郎官本該顯得淡入煙塵,不為人注意。可相反的,柳扶風早年身子有恙,養在醫館中做學徒,他生來性子溫厚,救過的人也是不計其數,他成婚,那些無權無勢又沒錢的老百姓難免想要祝賀,算上人頭湊個熱鬧,柳家竟是圍得水泄不通,柳大人做主,後殿宴請親貴朋友,就在柳府大門前開流水席,宴請前來祝賀兒子的百姓們。
消息一出,自然是讓百姓們拍手歡慶,剛過晌午,新娘子還沒進門,柳家已是熱鬧得隔了好幾條街就能聽到人聲。
安伯侯府內,慕雲歌早早就出了宮來到了這裏,拋去那些繁文縟節,她隻是陳書晗的一個朋友,前來為她添妝。
陸令萱也在,三人趁著那些未出閣的夥伴們還沒到,先關起房門來說說話。
“雲歌,我好緊張。”私底下,陳書晗對慕雲歌的態度並未有多少改變,仍舊是選擇了直呼其名。她拉著慕雲歌的手,有些忐忑不安的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你說我今天的妝容,會不會太過濃豔了?”
“這樣才好,喜氣!”慕雲歌笑著整了整她有些散亂的鬢角:“不要擔心,你絕對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是啊,書晗,你不知道你現在有多美,要是柳公子瞧見了,怕是連眼睛都要移不開。”陸令萱也笑了起來:“咱們書晗本來就是天生的美人胚子,這稍稍一打扮,真是明豔照人!”
陳書晗轉頭看了看銅鏡之中的容顏,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臉龐,她還是覺得唇色太紅了,不過慕雲歌和陸令萱說她美,她自然也是肯信的,笑了起來:“你們兩個真是好不害臊。雲歌就不說了,令萱你出嫁的時候,也是狠狠美了兩次的!”
陸令萱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隨即,她微微一笑:“你可不要羨慕我,我嫁了兩次,差點折騰得累死。”
慕雲歌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知道她跟魏雲逸的心結從未解開,不過,這是兩人的事情,她是插不上手的,隻能摟住她的肩膀,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開開玩笑:“令萱,書晗可沒有羨慕你,她嫁的,那可是現在全京城裏最赤手可熱的公子哥。沒聽過一句話嗎?‘嫁人何從去?柳府柳扶風。’柳公子啊,那可是紅透了半邊天呢。”
“誇張。”陳書晗嗔笑:“這話是你編的吧?”
“這可不是雲歌編的。”陸令萱也跟著笑了起來:“那日,我到錦繡莊去給你挑緞子,親耳聽見那些個小姐這麽說的。”
後來,陸令萱入宮,說起陳書晗的婚事,才拿的這句話跟慕雲歌打趣兒:“你說她們整日裏惦記著柳公子,能頂個什麽用?不說柳公子馬上要娶書晗,就還沒娶,那也是沒她們的份兒。就跟從前碧淩書院裏惦記著陛下的那些個傻姑娘一樣,尋個盼頭而已。可是隻有一個毫無可能和理由的盼頭,她們怎麽就能活一世呢?”
“年少的時候,誰沒有幾個盼頭?”慕雲歌當時就笑了:“就說你,你不也有過那樣簡單的期待嗎?”
“我不一樣。我盼望的人,是真真切切存在我身邊的。”陸令萱輕歎了口氣:“就算他離開了,可他畢竟是屬於我的。”
慕雲歌那話,其實也是在說自己,不過,這話題傷感,兩人隻粗略議論了幾句,就不再提起了。
給陳書晗添了妝,三人沒有說得上多久的話。如今慕雲歌身份貴重自不必說,陸令萱也是一方之主,再加上是出了閣的女兒,按禮儀來說,實在不宜久留。
等陳書晗的朋友們前來鬧新娘的時候,慕雲歌和陸令萱一人握住陳書晗的手,看著這個嬌弱卻善良的姑娘,滿心滿眼都是祝福:“書晗,你一定會幸福的!”
“有你們,我就很幸福了!”陳書晗眼中含淚,忍住讓自己不哭。
她今生能有慕雲歌和陸令萱這兩個朋友,真是一輩子的幸運。
慕雲歌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我和令萱會在柳家等你,書晗,我好高興,這輩子還能有這樣的機會,見證你的快樂。”
她重病的事情宮中消息控製得很好,陳書晗至始至終都不知道。慕雲歌此時是感激的,能親眼見證陳書晗的幸福。還能活著,真好!
從陳書晗的閨房出來,慕雲歌和陸令萱兩人都沉默不語,陸令萱低頭一言不發,仿佛帶著隆重的心事。而慕雲歌,卻是因為看到了站在廊下的男子。她微微一笑,久不見陳書藝,原來他已經長得更高了些,也黑了不少,不過,身形更偉岸了,也更讓京中的女子們瘋狂了。
陳書藝也見到了她,愣了愣,就要福身問安。
慕雲歌忙攔住了他,笑道:“大統領不必多禮,今夜你要多費心了。”
“娘娘說哪裏的話,護衛皇城,本就是臣的指責。更何況今夜是舍妹出嫁,陛下要出宮恭賀,盡心竭力,以防有人蓄意破壞,危急陛下和娘娘的安危。”陳書藝的身上,已少了很多當年第一次見到時的冷漠,多了些穩重。
恰在這時,陸令萱的婢女從院外進來,走到陸令萱身邊耳語:“王妃,王爺來了,已到柳府門前。”
“他怎麽能私自離開淮南?”陸令萱大吃一驚。
藩王擅自離開封地,要是讓陛下知道,是要被問罪的。輕則訓斥一頓,重了,頭上的腦袋都可能不保!
婢女咬了咬下唇:“王妃您在京中盤桓太久,王爺擔心,所以……”
這話讓陸令萱愣了一愣。擔心?擔心什麽呢?擔心她從此不回淮南,還是擔心她在雲歌跟前訴苦,藏不住話,露出了他的企圖?她艱難的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無力的笑容:“你不必說這些,我知道怎麽做。”
婢女疑惑的抬頭,陸令萱已經轉身,給慕雲歌恭恭敬敬的請罪:“娘娘,臣妾有罪!”
“怎麽了?”慕雲歌不明所以。
陸令萱道:“因臣妾在京中盤桓太久,前些日子又病了,雲逸他很是擔心,未曾請示陛下,就擅自來京都接臣妾來了。如今,人已在柳府門前……”
“淮南王來了?”慕雲歌聽了這話,也是蹙起了眉頭,她倒是收到很多上書,都是魏雲逸一封封的懇請,讓陸令萱早日回淮南。當時,她想留給陸令萱一些時間來思考自己的問題,沒有同意魏雲逸的折子。沒想到他竟如此大膽,擅自來了京都。
慕雲歌揉著自己的眉心,此時此刻,她真不知道是要誇魏雲逸對陸令萱的癡心,還是痛斥魏雲逸的愚蠢!
若是被朝臣們抓住了把柄,他這個藩王還能坐多久?
她側眼看向恭恭敬敬跪著的陸令萱,這是她的朋友,可是此刻,為了魏雲逸這個混蛋,她不惜放下友誼,鄭重的向自己彎下了膝蓋。可見在陸令萱心中,魏雲逸的分量未必就像她自己以為的那樣輕!
慕雲歌微微一笑,毫無責怪:“令萱,他既然來了,你就去見見吧。”
陸令萱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握住她的手,目光中帶了幾分不舍:“那我先過去,雲歌,我……”
“我都懂。”慕雲歌了然的笑著點頭,比較,那個人才是陪令萱一生一世的人。
陸令萱快步走遠,離開了這座小院,院中就隻剩下陳書藝和慕雲歌兩人。
陳書藝選擇忘記剛剛聽到的東西,看向慕雲歌,低聲說:“娘娘,雖然今日府中很安全,但閑雜人等過多,怕會對娘娘有所衝撞,由臣送娘娘去柳府吧。”
“好。”慕雲歌答應了。
兩人並肩而行,陳書藝護送她登上馬車,自己則親自為她駕車。
兩人一時無話,到了柳府門前,慕雲歌從馬車上下來,目光跟陳書藝對視,柔柔一笑,忽地說了一番話:“今日這情形,倒讓我想起在金陵的時候,那次除夕夜,瑾然走丟了,魏時幫著找到,卻不能相送。那日也是你送我和瑾然到家的。”
“如今想來,恍如隔世。”陳書藝看著眼前這張臉,目光有些許怔忪。
慕雲歌點了點頭:“是啊,恍如隔世。不過,我總記得你當初的幫扶,雖然陳夫人錯點鴛鴦譜,你我之間難免有些尷尬,但我想,真正的感激,不是一言一語就能表達的。”
頓了頓,她又笑了起來,留下一句話,便在佩青的攙扶下進了柳府:“你喜歡的那個女子雖然是個風塵女子,但你們也未必不可能。擇個日子,把她送到宮裏來,由我來安排吧。就算是我跟魏時,答謝你的一點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