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鐵鏈聲
司徒立表情毫無變化，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聲音也很淡然，“他倒是上心。”
說到這裏，他目光突然移轉，看向靠在樹幹上睡著的若圓，緩緩說道，“如果是這個宮女，灝王會如此上心嗎？”
他換了種方式提醒她，灝王對你這樣，原因就是你長得美。
“三皇子說的，奴婢懂。灝王高不可攀，奴婢的好姐妹被他收進美人宮，起起落落的，估計不好受。”
很多人對裴千灝的印象就是身份高貴，喜愛美人。但是，他真的這樣麽？也許真性如此，也許比任何人都藏得深。
司徒立此刻卻輕笑一聲，聲音裏終於帶了絲幾不可察的起伏，“身份高貴是一時，有多少人一生都高貴？即便是灝王，也有不光彩的時候。”
蘇曦兒腦海裏浮現一張俊顏，不光彩的時候？指裴千灝的過去麽？
作為裴家養子，生父生母不詳，是一生的汙點吧？
就在這時，司徒立突然走近她，視線在夜壺上微微掃視，“你現在雖是刷洗夜壺的宮女，可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
蘇曦兒覺得這個司徒立說話自相矛盾，先前對她說，美麗的女子，活不久。現在又說，以後說不準會翻身。
通過他這些話，她可以判斷，他清冷孤僻，但內心卻無比糾結。那種痛，估計隻有子時時分，他才能深刻體會。
但是，這些話，她不會和他說。不能說，也沒必要說。
“這些夜壺，你要刷到什麽時候？”司徒立話題一轉，視線不斷在夜壺和蘇曦兒身上逡巡。
“數量多的話，整整一夜都不會刷好。少一點，像今晚這樣，三個多時辰就能好了。”蘇曦兒說完便低下頭去，刷洗起來。
這活，她前世沒有做過。現在，越來越得心應手。
司徒立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月光照在她身上，她不慌不忙地刷著，臉上盡是認真，沒有半點不甘。
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人嗎？甘願身處低位，無怨無悔，安穩一生。
“三皇子，您早點回去休息吧。”蘇曦兒抬起頭，恭敬地說道。
“趕我回去？”司徒立反問，隨後慢慢踱步起來，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奴婢沒有資格趕您走，隻是，這裏是掖庭，如果被人抓到把柄，就不好了。”
“遭人話柄？我還怕這個？灝王給你送藥粉，也是落下話柄了。”司徒立輕聲回道，不過，灝王這事，會有人擺平，裴雅然對灝王的每件事都上心。
蘇曦兒沒有說話，三皇子說話總是有意無意地針對灝王。有瓜葛，兩個人解決就好，為什麽要把她扯進去？
他們不在乎落下話柄，但她就不同了，她現在地位低下，隨意的話柄就能給她帶來麻煩。
“你怕落下話柄？覺得這是醜事？”司徒立繼續問她。
蘇曦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她選擇裝聾作啞，不吭聲。
沒有得到她的回應，司徒立輕笑一聲，說出的話沒有起伏，很平靜，“和一個有權勢的男人搭上邊，你會輕鬆很多。最起碼現在，掖庭沒有人敢害你。”
說到這裏，司徒立又話鋒一轉，“相反，如果沒有搭上邊，憑你的容貌，在皇宮到底會怎樣？”
蘇曦兒停下手中動作，“奴婢聽說三皇子為人清冷，不喜歡和人談話，哪怕是男子也是如此，更別說女子了。為何三皇子要和奴婢說這麽多？”
司徒立眉頭微皺，他臉上終於有些不一樣了。
為什麽要說這麽多？他能說，他自己也不知道嗎？
如果非要說一個理由，也許就是，母後被廢，搬到偏僻宮殿，身邊沒有嬤嬤宮女伺候。夜壺也沒人來領。沒有辦法，母後隻能自己刷洗。
他眼睜睜地看著母後在月色下刷洗，那時，宮中並沒有新的皇後。
母後去世多年，也沒有新後出現。
直到那年，裴雅然進宮，僅僅一年時間，就統管後宮。
“三皇子，夜深露重，您回去吧。”蘇曦兒看他陷入沉思，便出聲提醒他。
可是，她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一陣女子大叫聲。
聲音極大，聽上去很恐懼，就連睡著的若圓都被驚醒了。
她胖臉一抖，圓眼睛一瞪，“發生什麽事了！誰叫的這麽淒慘！”
剛問完，若圓就看到一俊美男子，白衣勝雪，頭發束起，飄然若仙。
若圓雙眼迷惑，雖然氣勢比不上灝王，可他是另外一種俊美。
一時之間，若圓忘記了剛才那聲淒厲的慘叫，傻傻地看著司徒立。
直到再次傳來女子尖叫聲，若圓才驚醒。
“我去看看。”司徒立朝蘇曦兒說道，隨後往前麵聲音來源處走去。
蘇曦兒仔細辨別那聲音，一瞬間，她一怔，是柳葉兒！
她立刻站起身來，跟著司徒立往前走。
若圓急了，別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裏啊，她怕！於是，她立刻跟上蘇曦兒。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往女子聲音來源處走。
當走到一片樹林的時候，又沒了聲音，隻能聽到一陣風聲。
“三皇子，那女子是柳葉兒。”蘇曦兒緩緩說道。
若圓一聽，嘴巴大張，一臉驚恐。
三皇子！站在她麵前的翩翩公子是三皇子！還有，柳葉兒？她不是死了嗎？怎麽又……
司徒立點頭，“她逃出來了，你回井邊幹活，不要跟過來。”說完，他步伐邁地也更加大，蘇曦兒並沒有跟過去。
若圓看著漸漸遠去的司徒立，說話都哆嗦了，“他是三皇子……”
“嗯。”
“蘇曦兒，你為什麽突然間認識這麽多大人物？灝王剛走，晚上又是三皇子。”若圓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裏麵沒有羨慕，隻有驚訝。
“他們這些大人物，想去哪裏，我也管不著。”蘇曦兒說到這裏，突然聽到一陣響動，她立刻警覺起來。
刺刺刺的聲音，像是鐵鏈在地上托。
她被鐵鏈拴住過，對這種聲音特別熟悉。
若圓身體顫抖，這聲音，好恐怖，真的是柳葉兒嗎？她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