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風浪
許久後，檀歌才回廂房。打開屋門後，她發現蘇曦兒側臥在床，右手撐著下巴，雙眼閉上，像是休息又像在沉思。
她一步步走到自己床前，捏緊衣袖，裏麵有一包藥粉，到達東淩第一日，趁機給蘇曦兒下。即便她知道石墨不懷好意，然而她聽到致人失憶四個字，心動太大，誘惑太大，不得不冒險。
正在思量的時候，她看到蘇曦兒眼睛募地一睜，嚇得她心一顫。
蘇曦兒輕啟唇瓣，看著她，“你怎麽了？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檀歌已經穩下心思，“我在思考問題，你突然睜眼，嚇到我。”
“噢？想什麽？如何逃離，如何害人？”蘇曦兒平靜地出聲，然後坐起身來。
“嗬，在你眼裏，我隻能害人了。”檀歌笑道，收回視線，半靠在床柱上，閉上眼睛，不再理會。
兩人無話，直到夜幕再次降臨，屋內還是一片寂靜，唯有浪打船隻聲。
蘇曦兒枕在枕頭上，睜開雙眼看著窗戶，聽著海麵朗聲。不禁想起阿景，已有多日沒和他見麵。此刻，他在哪裏？是不是在另一條船隻上，追隨而來？
還有她的哥哥，都翎。剛剛相認，兩人沒有說上幾句話就分開。那晚短短幾句，她便知道都翎的性子，和阿景不相上下。
睡在另一床的檀歌即便閉上眼睛，也沒有睡著。此刻，她的心空空落落，沒有依靠，沒有寄托。偶爾想起檀府，也是無窮無盡的悲哀。所有美好的回憶隻有十歲前，爹疼娘愛，府裏上上下下拿她當寶貝寵著哄著。
然而，誰會知道，如今落到這般境地。檀歌翻了個身，雙手緊握，恰巧摸到藥包，這是她……唯一的希望。蘇曦兒說得對，她又在想害人，諷刺卻又說的很對。
兩人各自思量，就在沉入夢鄉的時候，船隻突然左右狠狠晃蕩起來，顛地十分厲害，仿佛無邊海洋上的一片孤葉，隨時都有打翻的危險。
床不禁吱嘎起來，就連桌上的一套茶盞也因晃蕩摔落在地。
屋外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大風浪來了，大家迅速做好準備，穩住船帆船舵！快！”
“屋裏的人全部到甲板上來，若是船翻了，困在裏麵必死無疑！”甲板上的男子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可見情況，十分危急。
蘇曦兒和檀歌立即從床上起身，出了屋門，走到甲板上。穩穩拉住一邊船舷，才穩住身形。
風浪越來越大，海麵波瀾壯闊，月亮被烏雲遮住，眼前場景，如毀滅天地，黑暗不已。船隻隨風浪晃蕩地越來越厲害，漸漸傾斜，蘇曦兒和檀歌從左側滑到右側，兩人緊緊拽住船舷才沒有掉下去。
船上肅穆不已，石墨親自掌舵，許多人爬到船帆上，將被風刮亂的船帆順好。
風浪越來越大，蘇曦兒頭發被海水染濕，冰冷的海水，冷若刺骨，檀歌被凍地時直打哆嗦，一雙手緊緊抓住船舷，通紅不已。
蘇曦兒看著檀歌臉上的緊張害怕，原先檀歌不怕死，現在怕死極了。
“蘇曦兒，若我們兩人一起死了，是不是很可笑？”檀歌抬頭看她，被海水打濕的臉，透著幾番淒楚。
“我不會死。”蘇曦兒輕聲回道，已經死過一回，這一世，她沒這麽容易死。再者，死在風浪中，也太可惜。
“是嗎？”檀歌哈哈一笑，此時船隻再次晃動，她身形不穩，差點掉了下去，幸好旁側伸出一隻手，將她拉住。
檀歌看著拉住她衣裙的手，竟是蘇曦兒，她睜大雙眼，“你……”竟然救了她。
蘇曦兒穩住她身形後，緩聲說道，“你不該這種死法。”
檀歌呼吸一窒，不該這種死法……她要哪種死法？不可否認的是，蘇曦兒救了她！藥包因剛才劇烈的晃動，已從衣袖滑出，掉入海中。
看著激烈晃動的海麵，檀歌笑出聲來，老天在諷刺她嗎！衣袖藏有害蘇曦兒失去記憶的藥，她也想好如何安置蘇曦兒，送她到村落，配給普通農家人。
然而，她卻在危急時刻，救了自己！藥包掉入海中！
“哈哈哈……”檀歌瘋狂地笑了起來，不能抑製住心中奔湧的情緒，她盯著蘇曦兒，近乎吼出聲，“你為什麽要救我？”
蘇曦兒略看她一眼，往旁邊挪動腳步，調整姿勢，更能穩住身形，她要專心應對風浪，沒有空理會檀歌。若檀歌再情緒不穩，遲早掉下去。
“哈哈哈……”檀歌拽住船舷的手有一絲鬆動，“你不該救我。”船傾斜很大，檀歌身形晃動，眼看著就要掉下去。
船帆控製好，掌舵人已換，石墨腳步極快一閃，一把拉住檀歌，“你瘋了！”
她不能死，他要將她交給東淩新帝，若新帝看不到檀歌，他在東淩的勢力就會受到影響，他的所有計劃都會被毀。這該死的女人，差點毀了他的計劃！
石墨踢開屋門，將檀歌一把甩了進去，檀歌穩不住腳步，跌落在地，被壓抑的情緒再也控製不住，放聲痛哭，哭聲極其慘烈，風浪再大，也蓋不住。
風浪維持了多久，檀歌就哭了多久，當蘇曦兒安全無虞地進入廂房時，入目的就是檀歌一雙通紅的眼。
“蘇曦兒。”她輕聲喚道，話音悲涼，雙手緊握。
“嗯。”輕嗯一聲，蘇曦兒走向倒落的架旁，將其豎起，並甩給檀歌一條幹帕，“擦擦。”
話落，蘇曦兒徑自擦臉以及身上海水。
檀歌握住幹帕，沒有擦就這麽一直跌在地上。內心情緒奔湧，犧牲這麽多，她要活下去，她要想辦法回西域，在都翎之前，迷惑太皇太後，調兵對抗，阻止都翎回來！
她想，左派首領也不希望都翎回來。
想到這裏，她看向蘇曦兒，心中激蕩，蘇曦兒高貴地沒有一絲汙漬，出淤泥而不染。她和蘇曦兒，終歸不一樣。
所以，蘇曦兒才會被優秀的男人喜歡，即便危險的黑袍男子，也不殺她。這一刻，檀歌懂了裴千灝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