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伽羅(2)
少年說及此處,斜眼睨視國師腳下倒斃的那隻巨虎,哂道:「再者說來,一隻野狼難道還比一隻巨虎來得重要嗎?國師就算是要懲罰,也應該先可she殺巨虎的那人開始,否則,絕難讓小子心服口服!」
接著,少年看了看赫連拓疆和突厥壯漢以及獨孤永業那一邊的人,眼睛里閃過一絲玩味,又自顧自的嘆道:「唉,如果國師真的先拿我開刀,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誰讓小子孤家寡人一個呢?既然比不上人家底子厚,便只好自認倒霉,除了在黃泉路上多喊幾聲國師欺軟怕硬之外,又能做些什麼呢?」
少年說到此處,臉上竟然流露出一絲悲憤,緊接著又化作了滿臉的冷笑,眼睛一點都不退讓的與國師對視著。
一旁的伽羅眼見著這小子語氣鏗鏘,一會兒是一副無辜的模樣,一會兒又變成了視死如歸好漢,心中暗自好笑:如此少年倒是一個厲害角se,轉眼間竟能變幻出不同的臉孔,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
她身邊的突厥壯漢心中生氣,他也是一個出類拔萃的人物,少年人企圖將國師的目標嫁接給他的意思,自是比誰都清楚,禁不住心中暗道:小雜種,不用你現在胡說八道,呆一會兒,即使柔然人放過了你,我也定要將你的舌頭拔掉!
突厥壯漢心中雖然滿滿的恨意,可是,由於國師仍沒有表態,他也只能強壓怒火,站在旁邊靜觀其變。
然而,還沒等國師對那少年的話做出反應,郁久閭庵羅辰卻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朝著伽羅後面身材高挑的年輕人猛然yin沉沉的說道:「二弟你若是一味的躲在仇人的羽翼之後,不肯過來,可別怪哥哥立刻與你翻臉。」
隨後,他往前跨了一步,一隻手揚了揚手中的彎刀,一隻手拍打著坦裸的胸口說道:「咱們柔然男兒,個個是響噹噹的漢子,沒有一個貪生怕死,尤其是你,身體里流淌的血液尊貴無比,假使再執迷不悟與鍛奴為伍,莫說是我,即便這些柔然男兒也會瞧你不起!」
伽羅輕輕地扭過身子,美麗的眼睛先是瞟了一眼身後的那個男人,俏臉上隱約露出一絲不屑,然後她迴轉過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沒有說話,不過她的這一舉動顯然刺激了身後的那個身形高挑的男人。
只見他偷偷瞟了一眼國師,見其無可無不可得點了一下頭之後,微一沉吟便發出一聲厲笑,昂首越過赫連拓疆,走向了郁久閭庵羅辰。
他口中更是朗聲說道:「郁久閭遺忍辱偷生為的便是今天。天佑我柔然汗國,今天在這裡讓我遇到了大哥,從這一刻開始,郁久閭遺再也不會與鍛奴在一起了。」
他走到了郁久閭庵羅辰的身邊,對著國師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說道:「多謝國師這些年對家兄的照料,郁久閭遺大恩不言謝,將來國師如有差遣,郁久閭遺定會水火不懼,萬死莫辭!」
接著,郁久閭遺伸開臂膀,同郁久閭庵羅辰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有些嗚咽地說道:「這些年讓哥哥受苦了!」
還沒等郁久閭庵羅辰說話,旁邊的那些柔然大漢個個手舉彎刀,一起鼓噪,紛紛叫嚷,顯得群情激昂之至。
那個突厥壯漢看到這一切,面se微變之際,忽然發出一聲狂笑,冷冷地罵道:「果然是一群喪家之犬,亡命之後,臭味相投,剛剛邂逅在一起,便狂呼亂叫。」
看到所有的柔然人都對他怒目以待,突厥壯漢更是得意,冷哼一聲,哂道:「哼!若是嗷嗷狂吠就能扭轉乾坤,只怕我阿史那攝圖多養幾隻獵狗,便可早早的將你們這些自大的蠕蠕逐出草原了。」
郁久閭遺放開他的哥哥,猛然間回過頭來,對著阿史那攝圖咬牙切齒的怒道:「鍛奴聽著,若不是你狐假虎威的仗著阿史那俟斤那老東西撐腰,只怕你早死個千百回了!今ri,在這深山老林里,看你還有什麼仰仗之處,嘿嘿!你我之間的一些是是非非也該算個明明白白了!」
他大有深意的瞧了一眼伽羅后,抽出背後插著的鋼刀,臉se凝重的慢慢向著阿史那攝圖湊了過來。
突厥壯漢阿史那攝圖怡然不懼,將手中強弓掖好,隨手由背後解下斬馬刀,將刀頭和刀柄的接頭麻利地一擰,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刃立時顯現在大家的面前。
阿史那攝圖倒執斬馬刀,一邊默默計算著郁久閭遺與自己的距離,一邊用手指著他,恨恨的說道:「早就知道你是一個反覆無常的小人,真該在草原的時候便將你格殺!來!讓你家大葉護看一看你究竟都有些什麼本事?」
他嘴上剛剛說完,心中已經計算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攻擊距離。
然而,就在阿史那攝圖將心一橫,手中的斬馬刀恰好鎖定了郁久閭遺的時候,後者卻在這時忽然停住了腳步。
兩個人的算位之准真是令人咋舌。
阿史那攝圖身邊的伽羅明顯感受到了面前凌厲的殺氣,她扯了扯一臉茫然的赫連拓疆,拉著他悄然的走到了一邊。
然後,她一本正經的說道:「記住了二師兄,你一定不要莽撞,眼下還不是我們插手的時機,先看看情形再說。」
接著,她又頗感憂慮的嘆道:「如果三師兄真敵不住大葉護,那些柔然人絕不會袖手旁觀的,所以,我現在最為擔心的倒是大葉護了,如果他有什麼閃失,我們還真不好向木杆可汗交待。」
赫連拓疆聽完之後,看了看伽羅,又看了看郁久閭遺,表情頗為猶豫。
伽羅見他如此,禁不住有些著急,下意識的伸手擰了一下他的胳膊,美目圓睜的嗔道:「我跟你說的話聽到沒有!」
赫連拓疆面se十分難看,他遲疑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說道:「先看看再說!」
他對這位小師妹素來沒有忤逆過,也一向都相信她的眼光,可是,郁久閭遺畢竟是他的同門師弟,並且在幾個月前還救了他一命,所以,他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只好表面上違心的順從了她,暗地裡卻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的師弟受辱。
獨孤永業通過這一段的調息,已然恢復了八、九分功力,當他睜開原本半閉的眼睛,凝視已是劍拔弩張的郁久閭遺和阿史那攝圖的時候,忽然感覺坐騎旁邊的高寶寧捅了捅自己,連忙向著高寶寧望去。
只見高寶寧兀自瞪著眼睛望向前方,口中卻是在低聲說道:「那個突厥壯漢便是阿史那攝圖,這小子雖然年紀輕輕,可在突厥人的心目中,卻是一個了不起的好漢。聽說他身為突厥大葉護,那是僅次於木杆可汗的掌權人物。我們與北周都想和突厥人建立良好的關係,眼前便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現在只要我們幫上他一把,這小子回到突厥之後,一定會將這件事告訴木杆可汗,如此一來,還怕ri后突厥人不與我們北齊通好嗎?」
獨孤永業知道他的這位結義兄弟久在營州,對於突厥人的事情很是了解,現在見他這麼一說,便低聲應道:「兄弟說的很有道理,其實,即使我們不幫阿史那攝圖,這些柔然人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他說到這裡,偷偷一指郁久閭遺和赫連拓疆,低聲說道:「這倆人不正是一年半前大鬧鄴城的賊人嗎?儘管現在文宣帝已然駕崩,朝堂之上坐著的是孝昭皇帝,但是,我們身為朝廷重臣,怎可對犯下滔天罪行的賊人視而不見,既然在這裡遇上了,無論如何也要將他們繩之於法。」
高寶寧點頭輕嘆道:「看來今ri也只能如此了!」
那個少年對於郁久閭遺和阿史那攝圖誰死誰傷一點都不在乎,他現在唯一關心的便是如何的逃走。
可他也知道,若想安然逃離,就得製造混亂。
只有此地亂成了一鍋粥,他才有機可乘,否則,就算借他一對翅膀,也甭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然而,那個柔然國師的閃著妖異光芒的眼睛一直在盯著他,直瞧得他渾身不自在,無形之中,這讓他很是惱火。
少年禁不住心中忖道:現在,這些人還不知道我的身份,等一會兒,兩個蠢貨打完了架,周圍這些人,便會將注意力重新落在我身上。無論他們那一方把我抓回去,一旦知道了我是蒙州刺史楊敷的兒子,那可就糟了。
他想到這裡,不禁一縮脖子,暗道:別的不說,只需拿我向爹爹要挾,依著爹爹的xing格,定然不會因此而做出任何損害北周的事情,如此一來,抓住我的人沒準兒一怒之下,「咔嚓」一刀,要了我的小命,唉,那可真是死無葬身之處了。
少年人想到了這裡,禁不住泛起了愁,不自覺地將原本與國師對視的目光移向了頭頂。
不看則已,一看之下,他竟是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