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鶴觴(4)【請隨手收藏】
()他將殿門開得剛好容得下身子,毫無聲息的由門縫中擠了進來,入眼的漆黑一片。他閃身來到了門旁,調整好視力之後,打量了一下殿里的環境。
模模糊糊的他看到床榻設在了殿內北面,床幃四閉,辨認不清裡面的情形。他剛想走進床榻,隱約間聽到旁邊傳來輕微的鼾聲,不由得吃了一驚,暗道:難道宇文邕並沒有上床休憩?
劉寄北屏住呼吸,循聲望去,果見一個人手肘支著几案,歪著頭坐在那裡,輕微的鼾聲便是由他發出。
劉寄北靜立片刻,聽到殿外腳步聲腳步聲傳來,接著又慢慢遠去,這才手持寶刀小心沉著向著那人慢慢的靠了過來。
等他走近了一看,愕然發現打著鼾聲的竟是一個宦官,心裡更是奇怪,暗道:看來宇文邕氣度不小,竟然容得下一個太監再其卧榻旁邊酣然?
劉寄北之所以有此疑問,因他由蕭若幽那裡知道一些皇上睡覺時的情形。如果皇上是獨寢,旁邊可以有宦官陪伴,以供皇上在夜內有事時召喚,但是值夜的宦官是不能睡覺的,否則,遇到嚴厲的皇上,那可是要被殺頭的。
劉寄北心中不解這個宦官為何如此大膽,但他也顧不上細想,抬手便想封了宦官的穴道,以求便宜行事。孰料,他的手剛一抬起,那個本正熟睡的宦官竟然猛地一睜眼睛,一聲不吭,並指朝著他腋下的「極泉穴」戳來。
動作急疾如閃電,並且勁力不善。
「極泉穴」屬於手少yin心經的一處要穴,如果劉寄北被這一下點中,不但會半身麻痹,更是會因心口血瘀,暈在當場。
劉寄北吃了一驚,身隨意動,緊忙轉動身子,同時反手握住刀柄,以腕帶刀,以肘推刀,奔著宦官項間便斬。
若是在平時,劉寄北如非遇到深仇大恨之人,絕不會施此絕手,可是眼前情勢危急,又身處森嚴之地,一時間急迫之下,便隨手施展了出來。
宦官似乎沒料到劉寄北反應如此之快,本來十拿九穩的那一併指,只是倏地一下劃過了劉寄北的衣衫,絲毫沒有戳在了實處。
宦官禁不住微微錯愕,就在這時,劉寄北的寶刀掩至,也算他機靈,慌忙將頭硬往下哈,沉肩前移,隨著腦後一縷頭髮被刀斬下,只聽「撲通」一聲,他竟然滑落錦墩,跪倒在几案之下,樣子極為狼狽,不過,好歹是避過了斷頭之噩。
即便如此,宦官仍是沒有發出一聲驚呼,不過,由於他跪地聲音頗為響亮,還是驚醒了床榻上沉睡之人,只聽有人駭然問道:「哪裡來的動靜?何公公你在幹什麼?」
宦官一骨碌身兒,由几案對面鑽出身子,只聽他怒道:「不關你事,莫要大聲小怪!」
隨後,宦官直盯著劉寄北,尖著嗓子,yin森森的低聲問道:「你是誰,夜入深宮可是要刺殺皇上?」
剛才宦官那一下雖沒有戳中劉寄北,可是並指所挾帶的力道,仍是叫他腋肋上的肌膚吃痛。不過現在他絲毫沒有顧及這些,只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但究竟是哪裡不對了,他又說不出,聽到宦官問自己,他便說道:「公公莫要驚駭,在下並非刺客,深夜入宮只是想見皇上一面,有些要緊的事情稟告。」
劉寄北說完這話,心裡也是覺得好笑,暗想自己說的話人家也不知信與不信,如果身份互換的話,他自己倒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果不其然,那宦官發出幾聲冷冷的尖笑,隨後說道:「你當我是三歲孩童,懵懂不知事嗎?大半夜的你跑到皇上的寢殿,竟然說是有事稟奏,虧你這般幼稚的謊話都會編出!」
他說著說著,竟然毫無徵兆的一進身,就像一條泥鰍般沿著几案的邊上滑了過來,對著劉寄北便展開了拳腳。
劉寄北早就用心防範,通過剛才電光石火般的那一下交手,他深知眼前這個宦官功夫十分了得,如不用心應付,說不準就會吃虧。
劉寄北不慌不忙,展開刀法,沉穩應付。
眨眼間倆人又鬥了幾招,劉寄北在纏鬥中已是心中有數,儘管宦官身法怪異靈動,拳腳又yin柔詭異,可是內力似乎遠不及己,心道:夜長夢多,還是儘早的打發了他,要不然驚動了巡夜的羽林軍,事情可就麻煩了。
劉寄北刀隨心意,趁著宦官招式用老之際,沉肩作勢,使出頗具威力的一招「碎虛存真」一下便把宦官的氣勢壓住。在其不住後退的時候,他又猝然猱身跟進,騰出左手來,一下子抓住宦官胸前衣襟,陡然把其舉過了頭頂,作勢便要摔下。
宦官先是被劉寄北強勁絕倫的氣機壓迫得喘不過氣,正有些頭腦發暈,不曾想對手已是閃電般捉住了他的衣襟,隨後便四肢空蕩,沒抓沒撈的被叫人舉到了空中,禁不住驚駭萬分,顫聲說道:「英雄饒命!雜家萬事皆可商量。」
劉寄北本就不想在皇宮裡亂開殺戮,聽到宦官既然已經這般說了,心知達到了嚇唬的目的,剛想把他放下,忽然覺得背後yin風襲來,禁不住心頭駭然,知道又有高手偷襲。
劉寄北一向穩重謹慎,即使是在最得意的時候,也從不忘記審時度勢,避免自己陷入危機。就如剛才他抓住宦官的時候,一如既往的沒有放鬆jing惕,可儘管他是加了小心,仍舊被人不知不覺的潛到了身後,怎能不使得他感到震驚。
來人武功之高,可以說出乎劉寄北的想象,無聲無息的如同幽靈,輕功之高比之迦旃林提似乎猶有過之,要不是他憑著超乎尋常的靈xing,感受到了來人挾帶著的一股yin冷氣息,只怕殞命之際,他都懵然不知,
劉寄北背後無眼,倉促間猛然回身,當他站定的時候,已是把手中的宦官擋在了身前。
悄悄進殿之人既沒有意料到劉寄北如此機jing,也沒料到他反應如此之快,本來差兩步便已掩至他的身後,卻見他一轉身,竟是把手中的宦官當做了擋箭牌,於是輕嘆一聲,悄然退了幾步,說道:「能有如此心機身手,決不是泛泛之輩,只要你放了手中之人,只管由哪裡來,回哪裡去,雜家絕不阻攔也就是了。」
劉寄北聽他語氣yin柔,知道也是個宦官,心道:「沒想到宇文邕的宮裡除了戒備森嚴的羽林軍之外,還有這些厲害的太監。我倒是有些魯莽了,前來之時也沒有好好問問楊家父子,皇宮裡究竟有些什麼樣的厲害人物?也好有些準備。
想到這裡,劉寄北並不理會後來的宦官,而是緊了緊抓住先前宦官的大手,並把拇指頂在了他的檀中穴上,隨之快速的輕摁了幾下,看著他的臉低聲說道:「不要亂動,只要我一不留神,難免你的小命不保。」
說完,見到他滿臉的驚恐,劉寄北便仰起臉朝著後來的宦官說道:「你也不要亂動,先聽我把話說了。」
劉寄北看到後來的宦官似乎投鼠忌器,閉著嘴巴靜靜地在等他說下去,不自禁的想道:今ri所幸老天保佑,先是遇到了一個功夫較弱的太監,並還把他捉了,權當了保命的家什兒,要不然一下就遇到這倆人,纏鬥起來,一時半會兒的脫不了身,再驚動了守護皇宮的羽林軍高手,我縱有通天的本事,想安然離開,只怕是痴人說夢。
他心裡雖作此想,嘴巴上卻道:「我倒是想著早點回去,可是事情沒有辦成,縱然離開了也是心有不甘。」
他說話間瞄了一眼床榻,接著說道:「其實我來到皇宮並無惡意,只想和皇上見一面。」
後來的宦官並沒有吱聲,他慢悠悠地走到一旁,先是把殿內的燈點燃。就著亮光,劉寄北瞧清兩個宦官的模樣。
面前的這個宦官年紀約在三十幾歲,面目生得極為清秀,點燈的那位則是年紀稍微大了一些,不過面相倒與眼前這位倒是頗為相像。
年紀大一些的宦官點上了燈之後,回過頭來盯著劉寄北說道:「皇上你可以見,但若是胡作非為,雜家縱然拼了xing命,也絕不容你。」
隨後,他又嘆了一口氣,對著劉寄北手中的宦官說道:「老二你怎說?」
年輕一點的宦官垂下了頭,身子有些發抖,並沒有說話。
年長的宦官又嘆了一口氣,在一個錦墩上坐了下來,跳躍的燭光映襯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顯得他極為yin郁。
劉寄北忽然一把鬆了手中的宦官,嘆道:「在下說過只是想見皇上一面,並不想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年輕一點的宦官先是一怔,接著低頭看了看胸前,似乎頗為不相信劉寄北就這麼放了自己。當他確定真是如此的時候,連忙向後倒退,眼睛還毫不鬆懈地盯著劉寄北。
劉寄北之所以這樣做,自有他的原因。
就在年長的宦官點燈的時候,隨身的那股子yin冷氣息竟是蕩然無存,劉寄北絲毫感受不到對方的的敵意,憑著這一點,劉寄北知道年長的宦官心中已無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