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偷聽(2)
說到了這裡,那人便也嘆道:「師傅這般解釋,弟子便明白了。」
冷龍上人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說道:「所以說,如果宇文護肯舍掉錢財,讓阿史那庫頭滿意的話,那麼他回去了之後,一定會替北周說盡好話,即使是木杆可汗有所懷疑,但是礙著這位堂弟的面子,最終還是會打消聯合北齊的念頭,如此便解除了北周的危機。」
那人讚歎道:「經師傅這麼一分析,弟子頓開茅塞,看來,宇文護打的就是賄賂阿史那庫頭的主意。」
冷龍上人又問道:「宇文憲年紀雖不大,但據聽說做人很有一套,他既然知道你是宇文護的替身,怎會和你一起去見阿史那庫頭?」
那人嘆道:「宇文護這人雖然沒什麼大才,但是心思卻很厲害,他也猜到這一點,所以來了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可謂是一石二鳥,天衣無縫。」
冷龍上人疑惑的問道:「他有這麼厲害嗎?你倒說說看,他怎麼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又如何一石二鳥了?」
那人解釋道:「宇文護雖是沒有和弟子明說,但是弟子心中明白,他拉著弟子去見宇文憲,並在宇文憲的面前,故意說出了弟子和他之間的差異,這是在迷惑宇文憲。」
冷龍上人不解的問道:「宇文護何必多此一舉,難道他就不怕宇文憲將他有替身的事情宣揚出去?」
那人道:「宇文護為人十分多疑,常常是以己度人,在他想來,自己若是瞞著宇文憲,一旦後者發現了其中的秘密,定然會對他猜忌,所以,乾脆將替身這件事情告訴宇文憲,這樣一來,即可以彰顯他有多麽的光明磊落,又可以拉攏宇文憲,讓其有一種親近的感覺,從而對他更加信任,以便於今后甘心的被他所用。」
那人也許是說得口乾了,清了一下喉嚨之後,這才接道:「另外,宇文護深知宇文憲的脾氣,了解他性情穩重,辦事凝練,不是一個藏不住秘密的人,也知道他從不搬弄是非,所以,宇文護才肯透露我這個替身給他。」
冷龍上人插嘴嘆道:「聽你這一解釋,這個宇文護確實有過人之處,城府能夠達到他那種深度的,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夠辦到的。」
那人點了點頭,說道:「弟子看得出來,宇文護這一招的確有用,當宇文憲知道弟子是宇文護的替身之後,不僅對他這位堂哥更加俯首聽命,而且連看著宇文護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冷龍上人奇道:「怎麼不一樣了?難道還會拋媚眼嗎?」
那人笑道:「那倒沒有,不過在宇文憲的眼神中,那種崇拜和親切的勁頭,就連弟子瞅著都覺得過分。」
冷龍上人也笑道:「不要再說這些了,話題都扯哪去了?徒兒還是言歸正傳,說一說宇文護隨後是怎樣讓宇文憲甘為他所使的?」
那人止住笑聲,正色道:「由於有了替身這個秘密作為前提,宇文護在察覺到宇文憲對他再也不設防之後,便告訴了他關於自己的計劃。」
冷龍上人好奇的問道:「宇文護的計劃,徒兒說來聽聽,看他有什麼驚人的舉動?」
那人哂道:「其實所謂的計劃,那都是糊弄宇文憲的把戲。」說到這裡,他回憶了一下說道:「宇文護告訴宇文憲,為了大周的安危,明天他甘願冒著風險,會和宇文憲一起去見阿史那庫頭,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需要我這個替身,也為他做一些事情。」
冷龍上人這一回沒有插嘴,示意那人繼續往下說,於是,那人接著說道:「當時,宇文護語重心長的跟宇文憲說,明天便是他前往建章宮舊址安撫將士的時間,本來都是約定好了的事情,如果他中途變卦,沒有按著約定和將士們見面,那麼很有可能會亂了軍心,對此,他個人榮辱是小,可是,失去了軍心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所以,他擬定了個計劃,一方面會跟著宇文憲前去和阿史那庫頭會面,另一方面會命弟子留守大冢宰府,必要時代替他前往軍營,並且吩咐獨孤楷等人隨同,憑著弟子和他如此相像的模樣,再又身邊簇擁著他的那些親信,將士們即使是和弟子見了面,也定然分辨不出真假,還以為真是大冢宰來了,所以,絕不會發生什麼動蕩,如此,便兩全其美了。」
冷龍上人笑道:「其實這倒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他若真能這般想,倒不失一個擔心社稷的國之重臣。」
緊接著,冷龍上人又嘆道:「此人明著一套,背後一套,北周有如此人物統領朝綱,可謂是不幸之至。」
那人笑道:「師傅寥寥幾語便看透了宇文護的本質,不錯,此人確實口是心非,言行不一,名義上他是說在宇文憲的陪同下,自己去見阿史那庫頭,並要弟子留守大冢宰府,為了防止軍營出亂,甚至讓弟子帶著他的親信前去安撫軍心,實際上卻是截然相反,讓弟子隨著辨不清真偽的宇文憲去見阿史那庫頭,而他則帶著一些人到建章宮遺址點兵,這樣一來,既沒有耽誤了他自己的事,又達到了前去安撫阿史那庫頭的目的,師傅您聰明絕頂,想一想他這是不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一石二鳥的計策?」
冷龍上人不置可否的嘆道:「想來為了這件事,你定然被宇文護糾纏了很久,要不然也不會如此晚才來?」
那人早就習慣了冷龍上人如此前言不搭后語的說話方式,於是答道:「師傅有所不知,弟子擺脫了宇文護的糾纏之後,本想化作赫連達那個老花匠的模樣走出大冢宰府,不料剛剛偷著出了弟子的居所,卻被獨孤季和獨孤殳那兩個草包撞見,非得纏住弟子喝酒,不得已之下,只好耐著性子,將他倆帶到了後花園,好酒好菜供著,這才灌得他倆醉了,如此方始脫了身,隨後,便急匆匆的來見師父了。」
冷龍上人忽然一笑,問道:「你說那兩個草包已經被你灌醉?那麼,你來找為師,就不怕那倆草包酒醒了找不著你嗎?」
那人也笑道:「為了不讓他倆早早醒來,弟子便趁著他倆昏沉沉的時候,又灌了他倆一些迷藥,倆人要想清醒,怎也要十來個時辰。」
冷龍上人一拍手,笑道:「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其實為師這一次找你,無非是想讓你盯住他倆,如果可能,捉住了更好,因為明天下午,為師已經約了你師叔,所以,打算順便把這倆人交給他,如今,你竟然誤打誤撞之下迷翻了他們,這倒省得費事了。」
那人問道:「師傅什麼時候要那倆人?徒兒也好有個安排。」
冷龍上人沉吟一下,說道:「為師和你師叔約好,明天晚上在太液池西岸見面,只要你能在今天晚上,把那倆人弄出大冢宰府就可,剩下的事情便由為師去辦。」
那人說道:「弟子記下了。」
隨後他又問道:「不過,弟子想問師傅,一旦把那倆人弄出大冢宰府,師傅和弟子在哪裡碰面呢?」
冷龍上人答道:「為了以防夜長夢多,等一會兒你先回去,為師隨後就到大冢宰府旁邊,一旦你把那倆人弄出了大冢宰府,便學三聲貓叫,屆時師傅自會找你。」
那人想了一下,說道:「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盡然這樣,弟子便先告退了。」
冷龍上人點了點頭,示意那人可以走了,然而,那人沒走了幾步,卻又被他叫住,只聽他說道:「今天,為師聽到了一個消息,駐守在建章宮遺址的禁軍總管侯氏兄弟被宇文護叫到了長安,很可能有要事相商,你回到大冢宰府之後,如果有機會,可以順便打聽一下,看一看他們究竟在商量些什麼?」
那人連忙說道:「師傅交代的事情,弟子銘刻在心,如果師傅再沒有其他的事情,弟子便走了。」
冷龍上人看到他轉身,忽然嘆道:「三庄啊,你不僅是為師的大弟子,也是我慕容家的後生,回去之後,一定要格外小心,免得為師擔心。」
那人聽到冷龍上人沒頭沒腦的冒出了這句話,禁不住停下了腳步,回過身子,有些激動地說道:「多謝師傅挂念,慕容三庄記下了。」說完之後,不再停留,徑直走了。
這一次,冷龍上人沒有再叫住他,等到那人走了之後,冷龍上人休息了一下,看了一眼黑魃,見他們俱都閉著眼睛,靜靜地站在牆邊休息,於是,從觀宇中走出來,見到此時繁星滿天,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什麼事情都得我自己辦,早知如此,多帶幾個人來就好了。」
迦旃鄰提一直趴在原處,見到那人走的時候,心裡雖然蠢蠢欲動,但是很快的便打消了劫取那人的念頭,因為他看得出來,那人在冷龍上人心目中的地位,遠沒有那麼重要,就算是抓住了那人,以此來要挾冷龍上人,讓其拿出「漁婦珠」交換,恐怕冷龍上人多半不會就範,若真那樣,還不如省點力氣,看一看接下來會不會有其他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