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我深呼吸,閉上了眼睛,不想再跟他討論厲城的事情,我們兩個在厲城的撫養權問題上,怕是永遠也無法達成統一意見了。


  他摟著我,低聲道,“蘇冉,跟於俊分開吧,你們兩個,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我搖了搖頭,“厲薄奕,你知道嗎?我父親去世了之後,我身邊唯一的親人,就隻剩下於俊了,你這種人,永遠不會理解我和於俊的感情,所以,不管他在外麵做了多少錯事,也不管他有今天的成就,是用什麽手段謀得,最不能怪罪他,最不能嫌棄他的人,就是我,所以你放棄吧,隻要於俊還需要我一天,我就不可能離開他!”


  大概我的話讓厲薄奕頗感無奈,他放開了我,我從他的身上站起身,電腦屏幕上依舊播放著關於於俊的不堪畫麵,我蹙眉,“厲薄奕,要是你真的有信心跟於俊決一勝負,那麽就將那些照片刪了吧,這些東西,能打敗的隻有你自己,永遠不能拆開我和於俊!”


  我轉身朝著外麵走,厲薄奕忽然開口道,“蘇冉,要是我告訴你,今天你若是從這裏離開了,以後你將永遠看不到厲城,你還會從這裏離開嗎?”


  我楞了一下,平靜的道,“厲薄奕,厲城不僅是我的兒子,也是你的,你永遠不能用厲城威脅我,除非你能做到像夏碧清一般,虐待厲城!”


  這些年,我不在厲城身邊,厲薄奕雖然沒有照顧好厲城,但是我相信,厲城總有一天,會長大的。


  他能很好的保護自己,也會理解我的苦衷,盡管將他帶走是最好的結局,但是萬一我失敗了,沒辦法將厲城留在我身邊。


  我相信,厲城也不會責怪我,畢竟在他的心裏,我隻是一個阿姨而已。


  從厲薄奕別墅走出去的時候,外麵已經是子夜時分,漆黑的天空仿佛一匹墨染的天鵝絨,點綴在天空上的一顆顆星星,宛如碎鑽。


  不知道為什麽,我這一刻在較勁兒,覺得自己一定要從厲薄奕這裏走出去,想到於俊還在我家外麵等我,心就一股針紮般的疼痛。


  最初認識於俊的時候,於俊有多驕傲,我再清楚不過,那個時候的他,明明知道我和厲薄奕的關係,卻依舊在我身邊,默默守候。


  直到我被厲薄奕逼迫的瘋掉,他這才拋卻了世俗理念,徹底的站在我身邊。


  原本我們兩個,是可以相依為命一輩子的,是厲薄奕這個惡魔,破壞了我們。


  在這種情況下,我有什麽資格責怪於俊,而轉投在厲薄奕懷中呢?


  哪怕在外人看來,於俊的行為,無恥到了極點,他今天所擁有的一切,也會在那些照片下,化為笑柄,但是被現實所逼迫折腰的疼痛,我最清楚不過。


  所以我們兩個,隻不過是天下淪落人,最沒有理由看不起他的人,就是我。


  厲薄奕以為,拿出那些照片,就能打敗於俊,就能將我從於俊身邊逼走?


  太天真了!


  我看了那些,隻是更加心疼於俊,究竟是怎樣的磨難,才將如玉一般的於俊,逼迫到窮途末路,淪為那幾個官太太的玩物。


  從厲家的城堡走出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兩點多鍾,我手機被厲薄奕砸了,隻能靠著兩隻腳走過這偏僻的別墅群,希望運氣好,能遇上一輛出租車。


  可是剛剛走出厲家城堡的保安亭,我就看見了一輛熟悉的車子,車子沒有開燈,車牌號的卻在路邊的燈光下,清晰可見。


  我笑了出來,於俊,竟然是於俊的車。


  他在我家樓下等不到我,所以來這裏等我了。


  我跑了過去,衝著車玻璃敲了幾聲,車內的燈光打開,躺在車上睡覺的於俊坐了起來,拿過一邊的眼鏡戴在臉上。


  一見是我站在外麵,他趕緊打開了車內中控鎖,我開門鑽了進去。


  車內溫暖的空氣,讓我仿佛從地獄一下回到了天堂,看著他溫潤的臉,我怎麽都無法相信,他曾經淪為了幾個官太太的玩物。


  於俊躺下睡覺時候,臉上被壓出了紅的印痕,這一刻在車內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孩子氣。


  他見我不說話,扭頭看我,“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


  我點點頭,“你臉上有紅印,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裏!”


  於俊笑了笑,“你不在家,肯定來這裏找厲城了,怎麽樣,厲薄奕有沒有欺負你?”


  我再次點頭,“他欺負我了,我剛剛跟你打完電話,手機就被他給砸了,我沒辦法聯係到你,隻能從厲薄奕的城堡,一路走過來!”


  於俊眉頭緊皺,“厲薄奕這個人,脾氣真的是一點也沒有變,怎麽說也是三十好幾了,依舊這麽幼稚,連厲城都比他成熟了好幾倍!”


  我不想在於俊麵前吐槽厲薄奕,隻能保持沉默,於俊將車內的暖風打開,又將後排的抱枕拿過來,塞進我的懷中,“打開抱枕,這是一床小被子,蓋在身上,會暖和很多……”


  我按照他說的話,將抱枕打開,果然是一床小小的薄被,薄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道,而且這薄被上卡通圖案,怎麽看都不像一個男人會置辦的東西。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這個抱枕挺多功能的,是誰買的?”


  於俊發動車子,“去酒店還是回你那裏?”


  我將抱枕扔在一邊,表示自己在生氣。


  於俊笑了笑道,“這個是秘書采辦的,跟我沒有關係,大小姐,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你知道那些日子在哈爾濱,我每天出差開會,都睡在哪裏嗎?”


  我不解的看著他,他笑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瞟了我一眼道,“睡在車上,不然一忙就是一整夜,早上很早又要開會,中間就兩個小時的時間休息,哪兒來的時間去酒店或者回家?”


  我拿過了抱枕,反反複複的看,上麵果然沒有別的女人的痕跡,但是我也就說說而已,真的就算有,我也不可能跟他計較的。


  或許,這就是愛情和親情的區別吧。


  仔細想想,其實挺悲哀的,我和於俊相處這麽久,是真的除了親情和友情,沒有別的了啊。


  於俊見我發呆,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在胡思亂想什麽?”


  我搖搖頭,將小薄被搭在自己的雙腿上,低聲道,“對不起!”


  於俊用力握了握我的手,“因為什麽事情說對不起?要是因為剛剛的誤會的話,我不接受,因為你是我未婚妻,有質疑我的權利!”


  我低頭,兩隻手握住了他的手道,“我說對不起是因為,這些年,我一直忙著尋找厲城,連你生意場上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一概不知,我沒能幫到你,反而總是在給你找麻煩……”


  於俊眉頭一皺,將手從我手中收了回去,歎息道,“厲薄奕跟你說了什麽?”


  我看著他瞬間變得陰霾的臉,慌忙搖頭,“他什麽都沒說,可是於俊,我卻忽然覺得累了,要不然,我們放棄報仇吧,從海城離開,我嫁給你,遠離這裏的是是非非,好不好?”


  於俊嗤笑出聲,“那厲城呢?厲城你也要放棄了嗎?”


  我點點頭,“厲薄奕是厲城的親生父親,我相信,他會照顧好厲城,所以,我們沒有必要跟厲薄奕鬥下去了!”


  於俊冷笑道,“蘇冉,你怎麽了?口口聲聲要將厲城從厲薄奕手中奪回來的人,是你,現在想要放棄的人,也是你,是不是厲薄奕威脅你什麽了?你告訴我,我不會再讓你憑白受他欺負!”


  我再次搖頭,難過的不說話,於俊將車停在一邊,一把將我的臉抬起來道,“那你告訴我,蘇冉,你究竟怎麽了?”


  我怎麽能說出口,我在替他擔心,海城都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可是於俊回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在海城打敗厲薄奕,若是厲薄奕放出那些照片,於俊還有什麽臉麵,呆在海城?


  哪怕最後的結果,是於俊贏了,可是圈內的人,會怎麽看待於俊?


  我確實可以,不管不顧,從始至終都陪在於俊身邊,甚至不要厲城,陪著於俊,但是於俊自己該怎麽辦?

  怎麽麵對海城那些,以為他功成名就的幼時發小?

  我不想他成為整個海城的笑柄。


  我悲哀的看著他,半響一言不發。


  於俊皺眉,“你還是喜歡厲薄奕,所以舍不得我對付他?”


  我慌忙搖頭,於俊自嘲一笑道,“你總是拿著接近厲城的借口,接近厲薄奕,蘇冉,你究竟是在騙我,還是在自欺欺人?”


  我深呼吸,半響不發一言,於俊道,“我不會離開海城,還有,你最好離厲薄奕遠一點,我不想最後傳出什麽流言蜚語,影響了我們的婚事!”


  他將車熄火,接著拔出車鑰匙,將車鑰匙丟給我道,“我去酒店住一晚,你自己回家吧!”


  說完這句話,他推開車門離開,隻留我一個人在車內。


  我看著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忽然覺得,我從來沒有了解過於俊。


  枯坐在車內很久,天快要亮的時候,我才開著他的車子,回到了自己的家。


  洗漱完畢,將自己收拾一番,我直接去了恒發公司上班。


  因為下午我約了古老先生,去他家測量房子,所以提前在辦公室,我就開始翻閱關於測量方麵的資料。


  等到程耀峰他們上班的時候,我已經手繪了好幾張戶型圖,基本掌握了戶型圖的畫法。


  程耀峰湊近了我一看,頓時有了興趣,“這是在幹嘛啊?蘇冉你打算轉行做設計師?”


  我搖搖頭,“現在全實木進價多少錢一方?”


  程耀峰想了想,“全實木進價很高,現在基本都是實木貼皮,很少有用全實木的了,怎麽了?又接哪個土豪的訂單?”


  我在電腦上打開了淘寶,“你看看,這上麵全實木是真是假?要不要買一點樣品回來試試?”


  程耀峰皺眉,“不建議你再訂全實木的家具出去,你要知道,全實木價格太高了,有時候某些木材,已經比紅木還貴,但是現在市場上紅木家具,也就幾十萬一套,可是全實木的價格,成本都到了好幾十萬!”


  我歎息一聲,“萬一人家喜歡全實木的呢?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紅木,紅木顏色實在太深了,根本不符合現在的主流審美!”


  程耀峰點點頭,“你可以試試,在淘寶上買一些曲柳木回來吧,這種木材顏色較淺,可以打造成不同的糖果色,最重要的是,價格相對便宜一些!”


  我搖頭,“糖果色就算了,曲柳木還是可以考慮的,但是絕對不因為成本問題,你知道嗎?若是想要讓顧客滿意,首先我們得讓自己超出自己,給自己一個最大驚喜!”


  程耀峰歎息一聲,“公司的財務帳上,就剩下十多萬了,你自己拿去玩吧,記得跟老齊說一聲,老齊這家夥,將錢看的跟他眼珠子似的,他要是知道,你又虧錢去做什麽全實木家具,約莫要嘔死!”


  我笑了笑,“這回不會了,你們那模具什麽的,不都是好好的嗎?再說,量大了就有利潤,我那一次給古老做了四把椅子,隻是因為沒有量,所以才會虧錢!”


  我挪動了電腦一下,將電腦屏幕對準程耀峰,“不過說句良心話,你們接了古老的單子,真的虧了嗎?就算第一單,我給虧錢了,大概虧了一萬多,可是後來,你們肯定賺回來了吧?”


  我用手,指著屏幕上的報表道,“看看,這藤木椅也賣人家四萬塊錢一把,這是將人家當冤大頭了吧?”


  程耀峰白了我一眼,“你懂什麽,那可不是普通的藤木,古先生不是不識貨的,若是我們坑了他,他還會繼續跟我們合作嗎?”


  我點點頭,“這倒也是!”


  我將電腦轉回來,繼續研究著戶型圖的畫法和家具的擺設,以及風水上麵的禁忌和發旺子孫的陣法。


  其實這些,都是迷信思想,但是我記得那個時候,父親十分在意,若是生意不順,立刻叫風水大師來家裏看看。


  那些風水大師,總是能說的頭頭是道,甚至拿了香港的一些富商,跟我們舉例子,做對比,最後總能將父親的錢給忽悠了去。


  我不了解古先生,也不知道他在不在乎風水這一說,但是既然答應了人家,要去給人家量尺寸,畫戶型圖,並且重新布置家居,總得什麽都懂一些,避免了禁忌,這樣會顯得我更專業一些。


  弄完了這些,已經是午飯的時間,我和程耀峰去了樓下的快餐廳點了盒飯,接著回到辦公室稍作準備,我就去了跟古老先生約好的建設巷雜貨鋪。


  在雜貨鋪外麵,我並沒有看見古老先生,可是卻看見了一個穿著阿瑪尼的司機,那司機一看就是成功人士,衝著我鞠躬道,“你好,請問是蘇小姐嗎?我是古先生的司機,他老人家吩咐我在這裏等你!”


  我點點頭,上了這輛十分不起眼的豐田保姆車。


  車子一路顛簸,約莫過了十分鍾,就到了目的地,我吃驚的下車,站在這片莊園的後門,隱隱覺得,這裏十分熟悉。


  其實從這裏,到建設巷的雜貨鋪,並不是太遠,走路也就二十分鍾左右,不知道古老先生派車來接我,目的是什麽。


  司機到門衛旁邊,辦了一個小手續,接著回頭喚我,“蘇小姐,可以進來了!”


  我跟著司機走了進去,看著裏麵一棟棟獨立的別墅,頓時明白了,這裏是什麽地方。


  這根本就是,厲家的別墅群,厲家城。


  我猶豫的站在那裏,司機走到一邊開了一輛黑色賓利,接著照顧我上車,這才道,“沒辦法,古老脾氣古怪,外麵那條小巷子,他很多年之前,都已經買下來了,隻不過一直沒有開發,所以就擱在那裏,但是路是私人的路,所以守在路口的保安,也就認一輛車,也就是我們剛剛坐的豐田保姆!”


  我詫異的看著司機,“那,若是走路過來呢?”


  司機笑了笑,“你在路上看見行人了嗎?”


  我搖搖頭,司機道,“那就對了,這條路你若是看見了行人,那麽這個人,要麽就是古先生自己,要麽就是古先生的幾個兄弟,連他的子孫,怕是都不能獨自走在這條小路上!”


  我不解的看著司機,“這是為什麽?”


  司機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都說過了,古先生脾氣是十分古怪的!”


  我點點頭,“恐怕,他不姓古,而是姓厲吧!”


  住在厲家城堡裏,脾氣這麽古怪,隻能用有錢任性四個字形容。


  但是在海城,能算的上有錢任性的,隻有姓厲的了,哪來的姓古的?


  也難怪,程耀峰查了古老先生這些年身世背景,什麽都沒有查出來,人家富豪根本不姓古,而是姓厲。


  司機對於我猜出了厲老先生的身份,絲毫不覺得驚訝,畢竟已經將我帶進厲家城裏麵了,也就是,不再打算隱瞞我,他的真實身份了。


  說實話,若是厲老先生是個普普通通的富豪,我真的有跟他做生意賺錢的想法,但是現在,確定了他是厲薄奕的爺爺,厲城的太爺爺,我忽然有些猶豫了。


  厲家的人,仇人那麽多,萬一在更換家具的時候,出了什麽問題,那該怎麽辦?

  我一個謀殺厲老先生的帽子,算是很難摘掉了。


  不知不覺,我就被司機帶到了厲老先生的城堡,司機衝著我優雅一笑,“蘇小姐,你進去吧,厲老先生在書房等你,還有,我是厲先生的助理,我叫遊四,你可以叫我遊助理!”


  我點點頭,帶著我的隨身公文包,走進了厲老先生的別墅。


  在這裏,我看見了牆壁上掛著達芬奇的作品,這是一幅名畫,光是這幅畫,都要買下好幾棟這樣的別墅。


  別墅裝修很舊,但是處處彌漫著一股書卷的氣息,應該是受厲老先生的影響,這裏裝修成了中西合璧。


  往二樓走,更加能看出,厲老先生對讀書人的尊重,書房門口掛著一幅對聯,上麵寫著故作軒窗掩蒼翠,要將弦誦答潺湲。


  看來這厲老先生,不僅僅是一個棋迷,還是一個愛讀書的雅人。


  敲響了書房的門之後,裏麵傳來了厲老先生的聲音,“進來!”


  我推門走了進去,隻見裏麵雜七雜八,擺放著陸續從恒發訂製的辦公家具,有幾把椅子,已經過了些年頭,跟屋子裏的裝修,格格不入。


  但是我還是一眼認了出來,這就是當年,我給厲老先生訂製的椅子。


  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厲老先生坐在辦公桌後麵道,“蘇小姐,你看看,這張桌子也是你們公司做出來的,可是不大結實,這才兩年,已經搖搖晃晃了!”


  我走了過去,蹲下來一看,可不是,桌子的腿已經有些變形了,所以隻要一邊用力,另外一邊肯定就搖搖晃晃。


  我站起身,笑了笑,“厲老先生,這可不能怪我們公司,我們公司給您訂製的,都是最好的全實木,但是全實木呢,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容易變形,您這屋子,安裝了地暖吧?特別是安裝了地暖的屋子,最容易對全實木的家具造成損害!”


  厲老先生搖搖桌子道,“這,全實木的,還比不上板材的了?按照你的說法,為什麽全實木要這麽貴?一點優點都沒有!”


  我搖頭,“話不能這麽說,板材都是用實木的碎屑用膠水拚湊而成,但是全實木,最大的好處就是環保,您看看,您這屋子是不是不管擺多少我們的家具,空氣檢測都是過關的?”


  厲老先生笑著搖頭,“說不過你,既然要來給我測量房子,那你就上心一點,解決了這全實木不耐用,可是板材不環保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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