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示真容
高大的城牆出現在麵前，城垛上人頭攢動，那城垛周邊插滿了旗幟，一些邊邊角角的地方還能夠看到烏黑破損的痕跡。
那是周朝士兵攻城的痕跡，但是城牆現在基本保持完整，看樣子戰事並沒有過於激烈。
因為在周朝圍困他們不久後，齊軍組織的援兵到來了，周朝兵鋒指向了增援部隊，高長恭等人所在的部隊才是承受了戰場上巨大的壓力。
五百重騎一路衝鋒而來，到這城牆腳下或許還剩個兩三百人，而此刻衝到了金墉城下，遠處那些周朝士兵卻是不敢抵近，而且因為這一路衝過來，重騎已經讓他們處在潰敗的邊緣，而城牆上那嚴陣以待的士兵同樣讓他們望而卻步。
李穆的心中還想著仇勇身死的場景，但是此刻金墉城就在麵前，響起了高長恭之前的話語，隻要和金墉城匯合，然後才能夠救出更多還困在遠處戰場上的兵士。
馬蹄聲漸漸到城牆腳下，上麵的士兵這時候卻是張弓搭箭，幾根箭矢直接射在了馬隊前麵的地麵上。
“下方重騎莫要再靠近，否則我們就不客氣了！”
李穆跟著高長恭到了下麵，卻是突然見到這樣的場麵，又聽到對方這樣的話語，抬頭看去，隻見那城垛上一個甲胄齊全的軍官正畏畏縮縮的大聲的對著城下的眾人喊道。
“吾是蘭陵王高長恭！用重騎突破周朝防線前來求援，現在段太師和斛律將軍都被困敵陣之中，請速速派兵與我等一同出戰！夾擊周軍！”
高長恭對於這種十分防備的場麵卻是沒有太大的反應，當下仰頭對著上方的人大聲的喊道。
那個軍官聽完後神色卻是閃呼，立刻扭頭離開，片刻後一個年紀看似頗大的軍官探出了頭。
“吾是金墉城都副將軍，吾等隻有看到周朝士兵散去才會開城門，你們速速退去，不然莫怪我們手下不留情。”
“將軍！”李穆聽著對方這麽說道，頓時也是一臉怒容的看向高長恭，而高長恭卻是伸手製止，依舊是語氣平靜的說道。
“這位將軍，我等的確是齊軍重騎，今日已經到了緊要關頭，還望你們能夠立刻馳援！”
“莫要誆我，前些日子就有周朝士兵扮做我朝重騎，想要詐騙我等打開城門，要不是吾等機靈，這金墉城或許早就遭了大難！”
那軍官卻是完全不聽高長恭的解釋，還說了幾日前的凶險，說罷還伸出手指向高長恭，一臉不屑的說道。
“不要以為你穿著殿下的甲胄就可以跑來誆騙我，穿著我齊朝的重甲，戴著我齊朝的麵具，可看不見真容，你就敢說自己是齊軍？”
“告訴你，我可是見過殿下的真容，今日除非殿下露出真容，否則說什麽都沒用。”
“放肆！”李穆和幾個百長當下都是怒不可遏，城頭上的那個將領簡直欺人太甚，自己等人這一路衝鋒過來，在戰場上踩出了一條血路，難道他們一個個都瞎了，連這個都看不清楚嗎？
“將軍，他欺人太甚了！”李穆當下也是悲憤難平，舉著手中的馬槊指著城頭對著高長恭大聲的說道：“仇百長死了，就死在剛剛的衝鋒之中了，他們竟然還汙蔑我們是來詐開城門的。”
“這一路上死的將士，難道他們一個個都瞎了嗎？”
李穆的話一出口，高長恭也是看了過來，環顧了一下四周，恍然發覺隊伍之中的確沒有仇勇的身形，當下眼中的神色也是變化。
一股子冷意頓時從高長恭的身上散發出來，下一刻李穆便看到他抬起手中的馬槊指著城頭說道：“這位將軍，你真的看過我的容貌？”
城頭上的那個老將軍當下也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當然，那年陛下巡遊，我作為護衛，有幸見到過，蘭陵王殿下的英姿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雙方的話語說完，李穆等人也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一旁的高長恭，心中的憤怒雖是不平，但是此刻，幾乎在場所有的人都想要看看高長恭的真容。
李穆也同樣如此，這位傳說中最英俊的將軍，究竟會長著一張怎樣的臉龐？
高長恭微微低頭，握著馬槊的手緊了緊，身後戰場上的喊殺聲不斷，高長恭終於是伸出左手，摸上了臉上那副從來沒有在將士們麵前揭開的麵具。
哢噠聲響動，這副麵具緩緩的隨著手指往下脫落，在場的人一個個卻是瞪大了眼睛。
就在一旁的李穆同樣瞪大了眼珠，還不由自主的張開了嘴巴。
那是一張棱角分明間卻又透露著溫潤的麵容，那劍眉星目間又帶著溫婉的神情。
那高聳的鼻梁，輕薄的嘴唇，以及有力的眼神，這一刻幾乎瞬間讓李穆在心中大讚了一聲。
這種美，不是女性陰柔的美麗，而是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最憧憬的帥氣，高長恭上唇處的胡子，讓整個人看起來不僅更有美感，且陽剛之氣更足。
場中幾乎都寂靜無聲，下一刻才有人恍然後仰，臉上的神情之中都帶著不可思議，忍不住再去看了看高長恭的麵容，心中卻是久久的震撼。
李穆和大多數人一樣頓住，甚至嘩聲一片，而高長恭卻是抬起頭，看向城垛之上，開口說道。
“這位將軍，現在可看清楚了我的麵容？認出了我是誰？！”
城牆上那些探出頭來的士兵之中，之前還咄咄逼人的將軍卻是神色一僵，當下臉上的神情就變了，連連對著自己的臉抽著巴掌說道。
“果然是蘭陵王殿下，殿下稍等，我這就讓人先將弓兵放下來助您！”
高長恭卻是冷哼了一聲，然後低頭將麵具重新戴上，扭過頭來，卻是看向李穆。
李穆已經見過了他的容顏，但是此刻他看過來，李穆還是不自覺的愣了一下，有些局促的看向對方。
“李穆，仇百長倒在哪裏？”
李穆扯過馬頭，伸出手指了指那片迷蒙的戰場。
“就在穿越槍陣之後，他便倒下了馬，他的那匹馬也死在了那裏。”
高長恭順著李穆所指的方向看去，身後的城牆上卻是開始將一個個大竹籃放了下來，裏麵是一個個的士兵，手中握著的都是弓箭，隻有些許的長矛兵。
“殿下，城門堵得死死的，我隻能先將這些兵士放下來，城裏的士兵隻要搬開了堵在城門處的東西，我們會立刻馳援！”
城頭上的那個將領大聲的喊著，高長恭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對著放下來的一個弓兵長官，讓他們跟著自己的方向走，隨後便扯住韁繩，重新麵對這片戰場。
周遭的重騎馬隊緩緩分開，從中間讓出了一條道路，而高長恭戴著那鬼臉麵具，冷冷的看著麵前的場麵，手中的馬槊提起，從眾人讓開的通道之中穿過。
李穆看著他的身影，同樣跟著走了過去，然後所有重騎都重新調轉馬頭，拿起自己的馬槊，或者抽出自己的宿鐵刀，跟著高長恭前進。
高長恭勒馬停住，再次舉起手中的馬槊，沉聲說道。
“諸將士，今日我們已與金墉城合圍，為了我們的將士們，為了死去的仇百長，今日便一同將這些周朝人，從我們的土地上趕出去！”
“戰！”
“戰！！！”
周邊的重騎兵同樣大聲的吼道，然後再次催動已經疲憊的馬匹重新跑動起來，李穆根本不可能做些什麽，隻能用袖子擦了擦馬槊杆子上的血水，重新握著馬槊，跟隨一同催動馬匹。
這一次數百重騎往回衝去，卻是要為了犧牲的兄弟們，報仇雪恨。
那些剛剛遭受重擊的周朝士兵本向著金墉城的方向而來，但是此刻，他們兀的再見到的，是戾氣滔天的重騎部隊，那氣壯山河的聲勢直讓眾人紛紛雙股打顫。
而在這數百騎之後，是從那金墉城上源源不斷放下來的兵士，他們同樣大吼著跟著重騎向著周朝士兵衝來。
邙山某處的宇文大旗下，一個長髯漢子看著這樣的場麵，心中已經是一片死灰。
“高長恭，段韶，斛律光，這齊國小國，倒偏是生了幾員悍將！”
宇文護咬著牙說道，卻是扯過馬匹，開始往回走。
“將軍，讓我們領輕騎再衝一次吧，我保證殺了那斛律光！”一個將領如此說道，但是看到的卻是宇文護冰冷的眼神。
“一個斛律光又如何，你有種，就去殺了那高長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