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怎麽如此古板
在文淵閣處理政務的晏青辭見劉總管過來，便知他此行的來意了。
她在心裏暗歎了一聲，擱下朱筆，起身步出去迎接：“劉總管，不知是有何要事？”
持著拂塵的劉總管躬身朝晏青辭行禮，說道：“晏大人，陛下這兩日都將自己關在殿內，連膳食都不用，這樣下去如何了得？您素來與皇上關係好，就去勸勸陛下吧？”
這小皇帝……鬧氣脾氣來，還絕食？
劉青瞧著晏青辭為難的神色，無奈歎氣，他也感覺到，這幾日晏青辭分明沒有想要主動來找皇上和好的意思。連他都被不禁腹誹晏大人此舉，可真是……
難不成還想要等陛下去主動找他不成？
陛下是信賴他，但作為一名臣子，他也不該如此恃寵而驕。
劉青壓低了聲音對晏青辭道：“晏大人，請恕奴婢多一句嘴。陛下這幾日心情不好，想必您也知道怎麽回事兒，陛下他在意著大人您呢，如今隻不過是一時與您置氣罷了。”
晏青辭本想等幾天再去找小皇帝，畢竟她也很清楚自己作為一名臣子，是不可能真與皇帝這麽冷戰下去的。
既然現在劉總管來了，她便點頭道：“在下知道了，走吧。”
劉青心裏鬆了一口氣，這下總算好了，別看皇上年紀小，可發起脾氣來可讓人發怵了。
這幾日龍霄殿裏服侍的宮人犯了些錯，都被他遷怒狠狠責罰了。
如今龍霄殿那終日都彌漫著冷冽的低氣壓。
寢殿殿門緊閉，一片寂靜。
劉青在門外通報道：“陛下，晏大人在殿外候著，想要求見陛下。”
殿內寂靜了一瞬，傳出小皇帝冰冷嘲諷的聲音：“晏青辭？嗬！他來做什麽？”
一旁的晏青辭聽見這語氣，暗道幾日過去，感覺小皇帝比那日還要生氣？
劉青恭聲道：“晏大人得知陛下這幾日胃口不好，他擔心陛下的身子，所以特來看望陛下。”
小皇帝語氣依舊冷硬：“讓他進來。”
劉青忙應了聲“是”，推開殿門，趕緊朝晏青辭使眼色。
晏青辭理了理衣冠，邁步走了進去。
進去後，晏青辭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空曠的寢殿裏光線幽暗，窗戶緊閉，垂下的簾子遮擋住了外頭所有的光線，顯得清冷而壓抑。
入了殿內，晏青辭看到地板上一片狼藉，瓷瓶玉器碎片散落了一地。
看到那些被摔砸在地上的東西，晏青辭暗自在心裏搖頭，真是個敗家孩子。
她抬手掀開第一道垂下的珠玉紗簾，便見到小皇帝穿著白色裏衣，背對著她負手而立。
聽見聲響，他轉過身望來，麵無表情地冷冷盯著她。
晏青辭躬身拜禮：“微臣參見陛下。”
小皇帝沒說話，晏青辭也隻得繼續保持垂首拜禮的姿勢。
他抬步走了過來，衣擺遮住了他的雙腳，快走到她的麵前時，晏青辭才發現地板上有血跡。
她麵色微變，大驚之下顧不得許多，忙起身拉住了他，才見到他竟是赤著雙腳踩在滿地瓷器碎片上。
“不想要你腳了？”晏青辭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小皇帝甩袖揮開她的手，冷嗤：“放肆！朕讓你起來了嗎？這會兒怎麽不記著你那套君臣之禮了？”
晏青辭抿了抿唇，心頭湧起一陣火氣，這小皇帝有病嬌屬性吧？
“陛下跟微臣置氣，盡管責罰微臣便是，何必要拿自己的龍體開玩笑？”
小皇帝冷笑：“你這副擔心的嘴臉，也不過是因為我是皇帝這一身份罷了。若我不是皇帝，當初你肯定不會救我。沒了我這個皇帝，還有的是人接替，你也不會缺少效忠的對象。”
晏青辭抬眸看了他一眼，挽袖直接將他抱了起來，朝殿內的長榻走去。
小皇帝愣了一下，隨即憤怒地瞪著她，冷聲道：“放朕下來！朕準許你碰朕了嗎？”
他語氣冷厲憤怒，卻乖乖窩在她的懷裏，動也不動一下。
晏青辭不語，來到榻前將他放下，蹲下身查看他的雙腳，見到腳板已是鮮血淋漓，紮著瓷器的碎片。
“微臣去讓劉總管叫太醫來。”
“給朕站住！”小皇帝冷冷道，“朕不看！”
“陛下腳傷成這樣，不看太醫怎麽行？”
小皇帝眼神冷漠：“你敢抗旨不成？”
晏青辭歎了口氣，抬眸望向他：“有些任性的孩子，總是仗著自己有人關心愛護，便肆意折騰自己。微臣一直以為，陛下性子沉穩成熟了，沒想到卻也這般任性。”
小皇帝抿了抿唇，纖長濃密的睫毛微顫，垂眸冷淡道：“你的關心愛護，也不過是看在那身龍袍上……”
“若我隻看在那身龍袍上，我會這麽對你說話嗎？”晏青辭打斷他的話，語氣嚴肅道，“燕桓，我現在有點生氣。”
小皇帝愣住，他還是頭一次聽見晏青辭敢直呼他的名字。
但他此刻心中卻沒有半點被冒犯到的憤怒，反而湧起了一股欣喜之感。
仿佛這些日子以來的鬱氣，都被這股欣喜一掃而空了。
小皇帝冷硬的嘴角禁不住軟和了下來，語氣卻仍舊冷漠嘲諷：“嗬，你還有膽子生氣？這可不想你晏青辭的作風啊。”
“微臣受先帝所托輔佐陛下，但在微臣的心裏，陛下也如微臣的弟弟一般。”實際上小皇帝的確是她的親弟弟，“但對微臣而言，陛下先是君。可若換成另一位君主，微臣不會這般對待。”
小皇帝凝望著她，麵上的冷漠和嘲諷消失了，雙眸發亮：“你又在騙我？”
“微臣不敢欺君。”
小皇帝抿唇，眼眸陰霾漸消：“姑且信你一次。”
晏青辭又道：“但也希望陛下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即使微臣視陛下如親弟，禮儀也不能廢。”
小皇帝和緩下來的臉色，又有點不高興了：“你年紀輕輕，怎麽如此古板？你是八股文讀多了？”
“陛下，有些事情放在心底，你我二人都清楚便好。如今你初登帝位，事事都需注意，若是以後朝中有哪位大臣以此事大做文章，你該如何才好？睿王殿下可是時時刻刻盯著微臣，想要抓到微臣的把柄呢。”
晏青辭無法，隻得暫時將宇文夔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