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將軍廟中落地生根
小七話音剛落,二人齊齊愣住。
好在唐冠瞬間回神,不由心中一樂,望向武承嗣,見他尚未回神, 不待他出聲訓斥,唐冠先行說道:「童兒粗俗,治書在先,無教在後,先生莫怪。」
武承嗣聞音回神,深深望了一眼小七,對唐冠沉聲道:「不礙。」
隨即大袖一揮翻身上馬,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唐冠一番胡侃侃暈,可畢竟有言在先,也不好多說。
唐冠見他吃癟模樣,暗暗搖頭,雖然不知道他如此殷勤的力薦此宅是何居心,但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事,當即裝模作樣將身後小七訓斥一番, 小七見狀也不以為意。
未了,這才與武承嗣再三賠禮,翻身上馬。
武承嗣被他擺了一道,心下自然好不到哪去,面色頗有些不善道:「既然如此,還有幾處,一併瞧了在做奪定。」
馬隊再次駛起,兩騎一前一後,見武承嗣在前默默不語,唐冠不著痕迹的向小七一笑,小七見狀乾笑一聲,兩人也沉默下來。
行了沒多遠,突然一陣鐘聲傳來。
唐冠抬頭望去,「慈恩寺」三字映入眼帘,唐冠望了一眼,正想挪開視線,卻突然出聲道:「停。」
馬隊驟然止步,武承嗣聞音眉頭一皺,這此擇地可謂是一波三折,這才沒走多遠,不知道唐冠又打什麼主意。
回首見他目不轉睛的望著眼前寺院,武承嗣不由一驚。
心下暗道:「這小子不會看上這廟了?」
唐人崇佛之風盛行,寺院不比他處。見唐冠模樣,武承嗣心下頗有些驚悚。好在唐冠觀望片刻,回過頭來詢問道:「敢問相公。那山上房屋可是僧人所居?」
原來唐冠是被廟中一小山吸引住,山上植被稀疏,稱山倒是過分了,只能稱為小丘,吸引他的自然不是這平常無奇的土堆,而是點綴其間的幾座造型怪異的建築。
上一次前來倒還未曾注意,此次一望之下不由心生好奇,遙望那幾間零散房屋模樣與廟中建築格格不入,造型上的怪異不提。分佈也不像平日所見那般緊湊。
武承嗣聞言望去,面現恍然神色道:「那裡是番僧所居,來朝也有幾年了。」
聽到這話,唐冠眉頭一皺,像是想到什麼追問道:「番僧?哪國來使?」
「哈哈,來使倒是稱不上,只是一群化外夷僧,嚮往我上國大典,若是沒記錯。應該是那海外東瀛屬民。」
「日本?」唐冠聞言眼皮一跳,心中瞭然,難怪一眼之下頓覺眼熟,這些來唐僧人算是較早的一批遣唐使了。
武承嗣見他似乎欲言又止。不由想要出聲詢問道:「郎君有何心事?」
唐冠聞言抬起頭來說道:「沒事,沒事。」
武承嗣見狀暗暗搖頭,唐冠總是對些見怪不怪的事情做出沉吟狀。讓人奇怪不提,還有些茫然之感。
可見他再次閉口不言只好揮手道:「行。」
馬隊再次駛起。唐冠目光卻依然不離那低矮山丘,作為有後世靈魂的他對於這個民族難免心存芥蒂。可是若是按此時的目光來看,實在找不出任何排擠日本的理由來。
更何況他們目前在朝臣眼中稱之為邦都過分了,可唐冠卻知道這是一個很奇葩的民族,幾千年後他們與中國同時被列強打破國門。
可兩者處境卻全然不同,連唐冠都驚訝於這個民族可怕的勇氣,儘管對於他們得勢后的惡行也瞭然於胸,可是客觀上講這個民族某些閃光點也是值得肯定的。
一句「狹路相逢,勇者勝」便能體現後世日本的處境,換而言之,清末與日本站在了同一條的起跑線上,甚至可以說滿清政府在硬實力上更勝一籌,可是直至國運盡喪的滿清政府消亡,日本卻一路扶搖直上,面對滅國級戰役所迸發出的民族戾氣讓世界側目。
想到這,唐冠收回目光,不管怎樣,現在的東瀛雖號日出之國,實際上卻是一個完全沒有威脅的藩屬。
關於這個民族拋掉所有修飾來講,概括一下其實就一句話:「一群一根筋,提著腦袋跟人拼,比劃贏了還好,比劃不贏立即貼過來」,誠然他們現在模仿學習唐朝的勁頭不比後世模仿西方來的弱。
唐冠輕嘆一聲,暫且將其拋下,他們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主角,邊疆各地盤踞的游牧民族才是真正的戰鬥民族。
小七在其身後見唐冠一直沉思不止,也有些好奇,卻不出聲詢問,只是隨著他的目光到處遊離。
唐冠回神見狀一笑,拿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小七與自己便是一個東瀛一個唐朝,一個內在有潛力,一個思維很強大。
強者治人,弱者治於人,小七在模仿中進步迅速,不過唐冠倒是不用擔心他是個白眼狼。
沉吟功夫,馬隊漸行漸遠,竟然沿這一道行到了偏城,偏城已經較為偏僻,不過也隸屬廣央,雖然不像近市之地那麼熱鬧,但也是文人墨客之愛,好文者,除卻少數豪邁之人,大多喜歡幽靜之地。
武承嗣見一計落空,一時半會也生不出第二計來,只好將錯就錯,胡亂幫唐冠擇一處看起來還不錯的地方草草安頓了,也好復命。
唐冠被他剛才一著,卻已經上心,對於他所攜帶觀望的地方都暗暗留心,就在眼看便要出了城郭時,馬隊這才勒令停下。
前邊武承嗣翻身下馬,望了眼眼前建築,回首說道:「小郎君,此處南連沈園,北接化樂,也是一處好地。」
唐冠聞言抬頭望去見家家戶戶緊閉家門,不由皺眉道:「這裡沒有人家居住嗎?」
武承嗣聞言一笑,說道:「此處原是偏城小市。後來要改官道均數遷到了別處,若是郎君喜歡熱鬧也無礙。不多時道路一成,這裡必然熱鬧起來。」
武承嗣見唐冠還在猶豫。以為少年人喜愛熱鬧,出聲提醒,他這話倒是沒有作假,可唐冠聞言反而心中一樂。
「好傢夥,原來這個時候就有拆遷辦了。」
唐冠翻身下馬,心中腹誹一聲,望向遠處城門眉頭一皺,這裡論位置確實不如剛才所見的那棟舊宅。
不過就如武承嗣所言,這倒是一處要熱鬧有熱鬧。要清凈門一關,便是另一片天地的好地。
城門搖綴,穿巷既集,這正是那「大隱隱於世」的隱士們嚮往的佳園,唐冠也有些心動起來。
入眼似乎也沒有什麼能被武承嗣拿來做文章的宅子,頂天擴建一番,想到這,唐冠也不願在與他拖延,開口便想應下。
可說時遲那時快。唐冠剛剛轉首,目光止住。
疑惑出聲道:「怎麼還有這種房子?」
武承嗣聞言心中一動,沿著目光望去也是一愣,只見唐冠所望方向竟然是在城外。正對城門遠處有一野集。(註:郭外小市)
集上有一斜坡,坡上立一院落,居高臨下。正對這城池偏門,獨門獨院。倒是極有特色。
武承嗣先是一愣,而後不由心中疑惑。自己眺望間也只看到了一景,所謂望山跑死馬,那裡可不是內城了,已經到了城外。
按後世的話那就是郊區了,唐冠望了一會,突然面現喜色道:「老相公,你看哪裡可好?」
武承嗣聞言暗道一聲果然,這少年品味還真有異於常人,有更好的不選,偏偏去挑那次一等的。
其實這也正常,朝人可不像唐冠腦中有什麼別墅之類的概念,而唐冠一眼望去反覺得那地方不錯,心中更是暗道:「好一個別墅。」
武承嗣見唐冠面上歡喜,只好乾笑一聲道:「小郎君,那裡出入皆不方便,若是天后得知……」
他話未說完唐冠便打斷道:「學生自會稟明,還望相公能且陪我去探明一下。」
武承嗣聞言心中暗暗納罕,反而有些幸災樂禍起來,顯然是不能理解唐冠的品味。
當即也不再多言,既然他心甘情願搬到苦地,武承嗣當然沒什麼意見,反正又不是他住,當即翻身上馬道:「既然郎君喜歡,有何不可,左右伺候郎君策馬!」
「是,得罪了,狀元郎!」一名甲士應聲上馬,將唐冠與小七拉上馬來,隨即雙腿一夾,馬隊奔出城門。
守城將士老早便注意到這一行,早就城門洞開,兩邊甲士正襟危立有些好奇的望著這一行馬隊策馬奔遠。
馬上唐冠望著越來越接近的集市,也漸漸興奮起來,他當然不是毫無理由的選了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長安城中乃是非之地,各處眼線遍布,鬧不好就給人來了個「隔牆有耳」。
那坡上的獨門獨院正好合了唐冠心意,而且這樣一來也能留個廉潔的好口碑。
想到這唐冠不由「嘿嘿」一笑,引來馬上甲士側目。
「駕!」
馬隊奔走間,並沒有繞過集市,這野集都是小民所居,鮮少見到這麼多官爺奔走,當即散成一團,緊閉門窗,好的也躲在殿內望著馬隊駛過,才敢走出。
可當他們見到所去之處竟然是鄉中早年便有的將軍廟時,不由面面相覷。
一行人策馬駛到坡上,這才發現這原來不是什麼宅邸,而是一處破舊廟院,牆裡牆外佔地倒是不小,可是此間卻只有一殘破房屋。
唐冠也不由一愣,真是只可遠看,不可近觀,竟然又是一廟宇,不由面現失望神色,他知道神廟這東西就算破敗下來,也不是自己說動就能動的。
武承嗣看清眼前建築,眼睛微眯,隊伍中幾個甲士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武承嗣觀望片刻說道:「小郎君,此處是……」
不等他說完,唐冠先行說道:「罷了,神靈居所,不擾清修了。」
說罷唐冠不再出聲,本以為覓到一處佳園,沒想到又被神佛所佔,自己真是晚來一步,怎麼就不穿越到先秦,讓自己也做一把成仙做佛的感覺。
就在這時,一名甲士終於忍耐不住開口道:「末將有事要稟。」
武承嗣聞言揮手道:「且奏。」
甲士這才說道:「此廟並非佛爺所居,乃是霍大將軍早年廟宇,戰亂失修,早已斷了香火,我等軍衙此時只奉凌煙閣中幾位神將,不參前朝勇武。」
聽到這話,唐冠抬起頭來,面現喜色,武承嗣聞言卻是一愣,他其實也是半路折回長安,早年間隨家人久居他地,直到姑母大權在握,這才召回。
「那這麼說此地乃是無主之地了?」唐冠聞言立即出聲,武承嗣卻面色一變,說道:「去病,不可胡言!」
唐冠頓時意識到什麼,將甲士所言聯繫起來,能有資格抬進將軍廟的霍姓將軍,也只有少年冠軍侯霍去病了。
「哈哈,妙,妙啊!」唐冠沉默片刻,出聲讚歎,武承嗣想起唐冠之前所言,也是眼皮一跳,世事無常,剛剛唐冠還提及自己前塵往事,這就逢上同名同姓的將軍。
「老相公,既然如此,就是這裡了。」
說罷,唐冠望向武承嗣,武承嗣見狀卻猶疑起來,唐冠選這真正鳥不拉屎的地方,他當然沒什麼異議,可是這裡就算是一個已經不被世人所認可的神廟,但好歹也與先賢沾邊。
不過見唐冠面上篤定,武承嗣突然心中一動,說道:「郎君當真?」
「當真!」唐冠毫不猶豫出聲,小七卻一直在馬上獃獃望著眼前破廟,不由想到了以前,沒想到兜兜轉轉,唐冠帶自己看的大房子竟然還是一個破廟。
「也罷,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委屈霍將軍了。」武承嗣撫須沉吟片刻開口,言語間似乎是要拆除此廟。
唐冠聞言眼皮一跳,笑道:「相公多慮,去病家眷單薄,太大也住不了,學生對這同字將軍瞻仰多時,可否有勞相公一併修葺,在擴建一番客堂居所?」
「這小子還真是滴水不漏!」此話一出,武承嗣心中一凜,自己還沒托出想法, 唐冠便先行猜到,雖然此廟已經沒了信徒,可在前人安息之廟擇地,難免惹來詬病,到時候武承嗣又有新招,沒想到唐冠直接如此出言,一時間只好尷尬一下。
而後說道:「也好,郎君心善至此,老夫也成人之美,一併修葺,討得天后喜歡,先人庇佑。」
一番話畢,唐冠大喜,轉首望向眼前破廟,在外人看來他幾經周折,磨磨唧唧選了一處宅邸。
可在唐冠心中明白,這才是他這顆種子紮根在盛世武周,落地生花的開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