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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人間困 第二十七章.魔高一丈

  北山山道之上,小鎮街巷之中皆是天搖地轉,所有人東偏西倒,人心惶惶。


  怎麽回事?


  是那位散道了麽?

  怎麽會來的這麽快?

  不是說還有一段時間麽?


  怎麽還不送我們出去?

  不行,要趕緊匯合在一起,不然出去之後天南海北,再想聚在一起都猴年馬月了。


  北山道中,不論登頂與否,不論少年少女,都是連滾帶爬,急忙奔赴下山。


  長街上,小巷中,無人不是惶惶不安,很多少女驚慌失色,一邊跑一邊尖聲連連。


  眾人皆向各個府邸內奔行,隻有趕緊去和自己的長輩同門們匯合才能求個心安。


  一丈觀外,一襲白衣憑空現身,淩空踏步走上台階,準備訪友。


  麵容奇醜,身姿勝仙,正是白九靈。


  小鎮西邊千裏之外處,在一座隻有北山半山之高的山峰上,怪石嶙峋。


  爭奪白色光團的人都已經陸續離去,隻留下了坡林之中的血沃秋草,滿山狼藉。


  山頂之上還有一個人正在忙碌,即使山河震動也並沒有離去,正是成有器的師傅成正典。


  突然間天搖地動,成正典望著麵前尚未完成的法陣一陣心慌、手足無措,來不及多想,趕緊將移位的陣旗、陣石重新歸位,固守陣法,寧死不棄。


  其餘東南北三個方向也各有一座小山,山上也有三個人,同樣死死守著自己尚未完成的陣法,不肯離去。


  分別是施有蓂和施有度的師傅施正香,餘有興的師傅餘正望,布有量的師傅布正經。


  四人以身護陣,死守不棄,因為這是一行人此行最重要的事,也是宗門最重要的事情。


  自宗門在九洲落地生根的那一天開始就在為此謀劃,已經千年有餘,是真正的千年大計。


  事關此處最大的機緣。


  林古道、武老頭、黃老頭、朱貞皆立於飛仙觀大殿前。


  林古道在東,武老頭在北,黃老頭在中,朱貞在南,西麵是一尊雙翼白虎石像。


  亭內,白發道人左手指天,身軀顫抖。


  右手掌心向上用力虛托著一尊無形大鼎。


  鼎外山河相依,千裏江山,一望無垠。


  大鼎在白發道人手中旋轉震動不停,似是要脫手而去。


  白發道人用力虛托,整隻右手也隨之顫抖,有愈演愈烈之勢。


  白發道人額頭青筋爆起,長吸一口氣,三朵金蓮齊齊飛出,繞著右手的大鼎旋轉不停,大鼎雖然止住沒有震動地更厲害,可是依舊難以掌控。


  白發道人呼氣,再吸一口氣,對著飛仙觀大殿前焦急道

  “快點結陣,我隻有三息之力。”


  紅書坐在自己的妙靈姐姐和師妹曆寒月中間,緊張地盯著師傅,從來沒有看見過師傅如此急切的樣子,看來是有大事發生了。


  兩側的女子望著山下的那個小小道觀,也是秀眉緊蹙,希望最好是平安無事才好。


  飛仙觀金殿前,四人終於準備好,結陣完畢,同時發力,白虎石像也熒熒生光。


  千裏之外東南西北四座山頭上,施正香、餘正望、成正典和布正經四位老者同時被扔出山頭,摔落在地。


  北麵布正經飛出山頭時麵門和胸前被人狠狠用力踢了兩腳,落地時已經肋骨齊斷,麵目浮腫,但又好像留有餘力,所以布正經並沒有昏死過去。


  四人驚慌失措,並沒有再上山護陣,而是匆匆返回小鎮。


  與此同時,四座山頭立時停止震動,小鎮方圓千裏大地的震動也漸漸小了下來。


  飛仙觀前,站在最北方的武老頭哈哈大笑,對這種不要臉的人,就得要狠狠的修理,還必須要打臉才行,隻有讓他難受了,那自己心裏才會舒服。


  黃老頭倒是也想出手,可是事情嚴重,自己負責的範圍太廣,沒有辦法,下一次再找個機會吧!


  比起其他三個人談笑風生尚自手有餘力,朱貞就顯得略微吃力了,除了上一次四人齊出封困於闊,這是朱貞第三次演陣。


  頭兩次都並沒有真正出手,這一次一竭盡全力出手,才發現自己果然差的很遠,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但是也隻能盡量不拖後腿。


  亭內,白發道人第二息已經用盡,幸好觀前四人反應迅速。


  白發道人收手之後趕緊痛飲一杯入喉,一口氣緩緩歎出。


  右眼中不斷掃視千裏山河,幸好出手及時,並無大恙。


  左眼中的倒影,正是一丈觀,可是卻看不清觀內到底發生了何事。


  希望白先生能馬到功成,不然怕是要提前一場大戰了。


  一丈觀中。


  趙牧靈責問蒼天為何不公!

  千姓漢子望天冷笑道“蒼天處大道之無極處,你這一聲雖然地動山搖,可還差得太遠,風平浪靜之後,你依舊還是要被關鎖於蒼天之下。


  “你真想要問天道,就要胸懷吞天之誌,步步登天,力掌生死,一擊之下使風雲變色,蒼天臣服。


  “否則你就要永受天地樊籠之困,生生世世,任其擺布。”


  漢子的話聲聲入耳,趙牧靈渾身寒意肆虐,開始四肢僵硬,五識不清,六神無主。


  一片神識陷入了萬丈深淵的時候,忽然心中聽見一道聲音響起,有人笑道“


  天生萬物,


  自然教化。


  萬世相傳,


  從無偏養。


  順天成道,


  逆天為魔。


  要問天道,


  先問其心。”


  聲音和煦暖心,若三月楊柳風,化去天地寒。


  趙牧靈心神漸回,那道終點又一次離自己遠去。


  聽著池中那不斷躍水而出的聲音,趙牧靈感到絲絲愉悅,看來今天又活下來了。


  白九靈走過中庭那尊大鼎,一拂手,池塘裏麵幾個昏死在水麵的少年立時不見蹤影。


  看著趙牧靈瘦弱倔強的身軀,白九靈皺眉不已,不知道該怎麽寬慰這個時日不多的少年。


  甚至,自己也覺得或許死對他來說才是真正的解脫。


  可是,他現在卻還不能死,他連選擇死亡的權利都沒有,這也隻是他無數種悲哀中的一種而已。


  即使自己說的再多,正在遭受苦難的人也還是他。


  白九靈視線掠過殿簷下的老朋友,看著天地殿中那兩個字。


  在如此的大陣之中,散道千年,他尚有餘力自成一片天地。


  閑臥其上,魔高一丈。


  在此地蟄伏千年,一朝起身,不知是在趙牧靈身上看到了什麽?

  趙牧靈終於恢複過來,才發現白先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自己身後,原來剛才的聲音是白先生在呼喚自己。


  趙牧靈趕緊行禮,白九靈坦然受之,兩個人並身出觀。


  千姓漢子從始至終也沒有理睬這個不請自來的老朋友,目光一凝,望向池塘,小鯉魚慌不擇路遊進了池塘深處,再無影蹤。


  觀外天地如初,山河歸寧,眾人臉上驚慌初定。


  天色已晚,趙牧靈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家,白九靈一路相送至鎮南拴馬樁處。


  飛仙觀前。


  朱貞獨坐在石凳之上,尚未恢複元氣,沒想到竟然耗損靈氣大半,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大陣的威力。


  稍有恢複,朱貞就立刻起身和眾人告辭。


  因為剛才事發突然,來的太匆忙,所以就把剛剛哭完的清兒一個人丟在家中,不知道她一個人害不害怕,心中掛念得緊,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朱貞走後,黃老頭便即大發雷霆。


  “這些人明明修的是仙法正道,卻隻知以正道自居,偏要一心行陰謀鬼祟之事,私心過甚,我看不如將他們哪來的送回哪去,免得我看著礙眼。”


  武老頭也是滿心怒火,就想抱怨兩句撒撒氣、滅滅火,卻沒想到這個老夥計又先開口了。


  行啊!憋了千年的火從來都是不聲不響,沒想到臨了了,這兩天卻脾氣見長。


  不過這一次的確是太讓人氣憤,這些人都不知道收收心,貪得無厭,私欲成魔,引得趙牧靈魔氣發作,體內仙魔二氣失衡,差一點釀成天翻地覆的大錯。


  這些人不吃個大虧看來是不知道疼了。


  不知道這一次趙小猴子的身體怎麽樣了,希望千萬無事才好。


  武老頭思緒起伏,看見亭內白先生身影浮現而出,便急切地問道


  “他怎麽樣了?沒事吧?”


  眾人皆望向亭內。


  白九靈隻是搖搖頭,並沒有答話。


  武老頭心中其實已經大致猜出了結果,不願意相信罷了,現在一被肯定,頓時心中一涼,如墜冰窟。


  紅書淚眼朦朧,低頭不語。


  妙靈不知道為什麽,隻感覺心中猝然一響,好像有什麽轟然垮塌了一般,小聲問道

  “他還能活多久?白先生您親自出手也不行麽?”


  白九靈飲下一口酒,若飲白水,淡淡道


  “他體內仙魔二氣已經鼎盛至極,就連魂魄也被輪番侵染,混沌一片,救無可救,短則頃刻,長則數日,他必死無疑。”


  紅書終於忍不住大聲哭出來,跑進亭內死死抱著師傅的袖子哀聲道

  “師傅,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你救救三弟吧,我不想讓他死…嗚……”


  白發道人看見寶貝徒兒哭得傷心欲絕,心裏也更加難受,可是也隻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紅書一看師傅沒辦法,怎麽能甘心,又趕緊過去死死抱助白九靈的袖子。


  涕泗齊下,白九靈一塵不染的白色袖子漸漸濕透。


  小姑娘又啜泣道


  “先生,師傅說你‘教化萬族、心懷眾生’,這一次,你就心懷他一個人好麽?”


  眾人聽見小姑娘哭聲哀傷,也不禁悲從中來。


  白九靈將手輕放在紅書兩個衝天髻上,柔聲道


  “並非是我不救他,而是力有窮盡,這一次我也無能為力了。


  “不過你也別急,先等等看吧,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天意究竟如何,它如此‘苦其心誌,餓其體膚,勞其筋骨’地對待一個少年,難道真的就隻是想折磨他一番麽?”


  聽完之後,紅書還是啜泣不停,白發道人趕緊將小姑娘拉到自己懷裏,心中歎息不已。


  不過,此時白發道人心中還有更憂心的事。


  方才,趙牧靈體內仙魔二氣突然失衡,差一點就天翻地覆。


  自己強行獨掌乾坤,竟隻能堅持三息時間,若燃燒真血,估計最多也不會超過十息時間,再久的話估計就要留下不可逆轉的大道之傷了。


  而林古道四人共同催動天絕大陣,也隻是暫時鎮壓山河而已,若是時間再一長,隻怕也難以穩住局麵。


  所以,自己加上林古道四人也隻是和趙牧靈一人堪堪平分秋色而已。


  如今趙牧靈一人獨掌三洲人族氣運,算是此地半個主人,可卻偏偏命在旦夕。


  他要是在一丈觀那位散道結束後死去倒還好說,要是在一丈觀那位散道結束前就不幸離世,那到時候免不了一場大戰。


  雖然不至於輸,但人間九洲就該又要遭受一場大難了,說不定又是一次人魔大戰。


  那時,自己可就犯下千秋之罪了。


  紅書哭聲不止,眾人或憂愁或傷心,秋風吹過,山上更顯冷清。


  山下。


  斜日西沉,經曆了一場風波之後,鎮上到處都是無聲的歸影。


  趙牧靈走在田野小路中,一直在回想剛才白先生講的那個故事,

  說


  一個重病將死的年輕人生無可戀,準備去給自己找一處風水絕佳的墓地,在半途遇到一個壽數將盡的老人。


  寒冬臘月,罡風刮骨,那個老人卻在河邊打水。


  河岸上結滿了冰,老人摔了一跤又一跤,最後終於才打了一桶水。


  可是沒走多遠又摔了一跤,這一次還將整桶水打翻在身上。


  年輕人趕緊去將老人扶起來,卻沒料到老人站起來之後哈哈大笑。


  年輕人不解,就問其原因。


  老人邊說邊笑,說自己來打水本來就是想洗個澡,幾個月不洗澡身上難受的很,這一下倒好,直接洗了一個冷水澡,還不用麻煩了。


  說話間,老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結成了冰,可是老人卻越笑越有精神。


  年輕人看老人渾身骨頭不足四兩的瘦弱樣子,怎麽看也都命不久矣,可是老人笑聲洪亮,精神看起來比十歲的孩童還要好。


  老人看年輕人身體壯實,可是卻悶悶不樂,麵帶一副向死之相,也問其故。


  年輕人便說,自己患了不治之症,郎中診斷已經沒有幾日可活,所以自己趁著死前要趕緊找一塊自己喜歡的地方以後下葬。


  之後兩個人就分別了。


  老人聽了年輕人的話,回家後也趕緊去給自己買了一副棺木,找好了墓地,結果第二天就去世了。


  年輕人一看老人明明時日無多卻依舊在樂觀地生活,當即就放棄了去尋找埋身之地,像老人一樣每天都樂觀生活,遇到困難就哈哈大笑,結果年輕人不藥而愈,活到百歲高齡才在子孫環膝相送下辭世。


  白先生話中的意思其實趙牧靈已經聽懂,不過真要做到就不容易了。


  一路回去,田埂之間,秋蟲悲鳴,不知有多少幸運兒能夠挺過下一場秋風。


  暮色裏,老遠就聽見米湯的喊聲。


  轉過牆角,才看見米湯小小的個子站在院門外,不知道已經等待了多久。


  在米湯連聲公子的呼喊中,趙牧靈走進院子,又聽見正屋門口炎霜華急切地叫自己牧靈哥哥。


  臨死之心,稍得安慰,將死之身,忽然溫暖。


  突如其來的地動山搖,炎霜華和米湯兩個人在家都心神不寧。


  炎霜華擔心趙牧靈,已經這麽晚都沒回來,會不會出事,就讓米湯到院門外等著。


  還好平安歸來,炎霜華揪著的心總算才放下。


  趙牧靈在廚房裏連飲了兩大瓢冷水,然後將東西放好,準備去做晚飯,卻被米湯連拉帶扯到了偏房之內。


  趙牧靈一看,屋子裏麵除了麻衣少年躺身之處,其餘的地方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口袋。


  有的口袋敞著口子,可以看到袋子裏都是成色最好的靈珠。


  趙牧靈記得,走的時候好像就兩個袋子,怎麽一回來就變成了滿屋子的口袋了。


  難道都是賣果子賺來的嗎?

  再一看米湯一臉邀功請賞的表情,不用說,看來真的都是賣果子賺來的。


  趙牧靈心道“我隻知道他們這些外來的人豪富非常,可是現在看來,憑自己的見識是無法想象他們到底豪富到什麽程度了。


  “他們突然聚集到此,既登山、摘花、采果子,像是來遊玩一般,又相互爭奪,下手狠毒,視人命如草芥,既有神仙氣度,又有土匪手段,當真叫人愈發看不清了。”


  趙牧靈一邊煮飯,米湯一邊站在門口述說下午買果子的盛情。


  原來到了最後,眾人一見果子所剩無幾,都要搶先來買,不等米湯回話,眾人已經各自給出價格,眾人竟然自己拍賣起來。


  米湯一拿起一顆果子,眾人就開始叫價,等到沒人出價了,最後那個人就自己來把果子拿去。


  排到最後,眾人倒是差不多都買到了果子,卻大都是花了全身的錢,買了一顆果子。


  而且眾人都還覺得美滋滋的。


  看到眾人的反應,就連米湯也不禁覺得是不是還是賣的太便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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