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間困 第六十六章.異鄉月明
夜雨落人間。
陋室之內,有四個人得避秋寒。
趙牧靈從回來之後就一直鬱鬱寡歡,其餘三人都沒敢多問,一頓晚飯吃得淡然無味。
米胡二人擠在偏房裏麵唯一的空場處,那張已經有些年月的舊床上麵,房間裏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口袋。
米湯一直看著麵前的那一杆鏽跡斑斑的大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麽,今天居然話少的出奇。
這十幾天來,米湯天天晚上都要對胡嬰諄諄教導半夜,都是講的趙牧靈各種·馬屁,天花亂墜對胡嬰轟炸個不停。
胡嬰已經有好幾次忍耐不住就要掏出懷中的長劍對著身邊的米湯戳上兩劍,可是一看米湯那精雕玉琢的童子之身,還是都忍耐了下來。
今天晚上米湯突然沉默寡言,胡嬰居然有一些不習慣了。
不知為何,眼前這個一言不發的米湯看起來是那麽的落寞、孤獨,好像是嚐盡了悲涼的失意之人。
胡嬰看著那一杆材質不俗的大戟,雖然品秩不錯,但是卻是氣息混亂,靈氣已失,明珠蒙塵,已經不堪大用,想必是千年前那場大戰中留下的遺物了。
隻是不知究竟是何人所有,但估計十有七八是趙牧靈祖上之人了!
能使得動這一杆大戟,境界應該不俗,這大戟被浸染的如此之嚴重,看來當年戰況之慘烈實在是難以想象,這大戟的主人隻怕也難以逃脫被侵蝕的下場了!
不知道趙牧靈知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但是看米湯每一次看到這杆戟的神情,他好像是知道些什麽,難不成他和趙牧靈祖上之人認識?
胡嬰看著身邊救了自己一命的童子,疑雲重重,難以看透。
正屋之內,房門大開,秋風徐來,桌上的蠟燭不停垂淚,趙牧靈和炎霜華都還沒有睡去。
趙牧靈也是一直沒有說話,一直看著門外那綿綿夜雨,夜色無邊。
炎霜華一直看著自己麵前的牧靈哥哥,這幾日來他好像變得更瘦了,今天他回來之後就特別不高興,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炎霜華知道趙牧靈不管有什麽事都藏在心中,既然他不說,那自己就陪著他好了。
其實炎霜華心裏也滿是憂慮,思緒難以理清。
自己已經在牧靈哥哥家裏麵住了有小半個月了,不知道那個臭牛鼻子最近過得怎麽樣。
現在每天晚上這麽涼,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每天晚上都睡在殿外,他把道袍都留給了自己,不知他一個人晚上會不會冷。
炎霜華從腰間的荷包裏掏出了一粒黑色的藥丸喂到嘴中,味道又苦又澀,實在是難以下咽,哪裏比得上牧靈哥哥做的飯好吃。
可是從記事的時候開始,師傅他就一直煉這種黑乎乎的丹藥給自己吃,到後來慢慢的自己也就會煉丹了,其實吃了這麽多年也習慣了。
師傅雖然又懶又無趣,但是他把自己從小帶大,為師為父,其實自己生與天地之間也就他這麽一個親人了。
可是他卻就這麽把自己扔到了別人家裏就不管不顧了,雖然說牧靈哥哥家也不算是別人家,但是師傅他這麽久卻問都沒問過自己,想一想便忍不住生氣。
師傅他有的時候做起事情來總是不按常理出牌,他明明不是道士,卻一直要住在道觀之中,還穿著道袍,讓自己叫他臭牛鼻子。
這麽多年來,也從來沒見他走出過天地殿一步,每天就倒在地上從早睡到晚。
這一次也隻是簡單的交代了幾句就把自己給扔了過來,難道是不要自己了嗎?
鎮子上突然來了這麽多人,似乎都是衝著一丈觀來的,不知師傅他獨身一人能不能應付……
室內無聲人寂靜,秋雨泠泠夜已深!
一丈觀。
觀外雖然雨水成潮,但是觀內卻是一片晴朗,有一輪明月獨照。
池塘裏麵歡聲不斷,小鯉魚在水中神出鬼沒戲水不停。
因為感覺到今日那個男人心情好像不錯,所以小鯉魚抓緊時機出來透透氣。
千姓漢子立身於天地殿前,本來身後堆成山的小袋子都已經堆放到殿內去了。
漢子獨賞明月,明月獨照異客!
自己的故鄉正是在另一片天地之中,那裏遠不及人間繁華,與人間相比,可謂是荒涼!
但是相比之下,自己還是更喜歡故鄉一點。
因為那裏有折梅山,因為自己在那裏遇見了她,因為那裏是自己的家。
自己做客人間已經千年之久,獨在異鄉,滄海桑田,不知折梅山現在的風景如何!
是否梅花依舊?
該是花開的時候了!
漢子溫柔地輕撫手中玉佩,目光柔情無邊!
池塘裏麵幾朵蓮花暗夜遙香,與明月相望!
青龍街。
一處堂皇廳堂之內。
四個渾身濕透的老者環身盤坐在地,將一個昏迷不醒的重傷之人圍在中間。
屋內氣氛凝重,隻有一個少年不時輕輕的啜泣聲。
看著自己的師傅現在生死未卜,餘有興憂懼澆心,感覺似乎天塌在身上。
要是師傅就這樣死了,隻怕自己以後在宗門之中再也抬不起頭來。
要是因此毀掉了宗門的千年大計,說不定自己還要被廢去修為,逐出山門,前途休矣!
希望師傅千萬要平安醒來……
事關宗門興衰,其餘五個少年少女也是神情緊張地等待著結果。
下午天色剛剛暗下來的時候,施正香、成正典和布正經三位師叔師伯剛剛從外麵回來,才坐下不久。
突然之間,大師伯和三位師叔師伯都同時一驚,四個人二話沒說便跑出府去,六個少年少女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隻能在府中等候。
等到夜雨下了半天之後幾位師叔師伯才總算回來,不過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卻抬著一個深受重傷之人。
仔細看清那人之後,六個少年少女就成了眼下這副樣子。
沒想到餘師叔竟然會被人傷成這樣。
等了半天之後,四個老者終於收手。
何正清、成正典和布正經依次站起身來,施正香扶著餘正望的身體看了一眼旁邊的餘有興。
餘有興緩過神來,趕緊去扶著自己師傅,施正香才抽身從地上站起來。
“竟然傷成這樣,隻有是北山上出手了!”
布正經單手放在胸前,胸口隱隱作痛依舊難消,心有餘悸地說道。
“不知他到底做了什麽,竟然惹得北山上下如此重手。
“聽他剛才突然呼救,似乎已經離我們很近,可是他卻倒在山下的墳地之中,倒真是奇怪。
“這一次居然逼得他連最後的保命之法都使了出來,看來事情絕不會不簡單,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我們接下來的計劃。”
成正典擔憂不已,坐立難安!
本來事情一切進展順利,沒想到噩耗突如其來,施正香有一些六神無主,對著堂上的何正清說道:
“師兄,如今已然到了最後關頭,現在卻得罪了北山,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著懷裏斷腿瞎眼的師傅,餘有興淚流滿麵,頭腦發脹,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傷心還是害怕。
但是心裏對師傅責怪不已,不知道為什麽他在這個時候還分不清輕重,竟然要去招惹北山,害得自己前途難卜。
這麽多天風平浪靜,何正清也是沒有想到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聽著餘有興不停地啜泣聲感到心煩不已,大聲道:
“夠了,別哭了。
“他隻是斷了一條腿,失血太多而已,要不了多久就能醒來。”
餘有興憂懼之下被嚇了一跳,立馬止住哭聲。
何正清看了一眼大堂一旁的陣法,又繼續說道:
“既然現在陣法尚存,說明北山上並未遷怒。
“我們先不要自亂陣腳,等他醒來問清緣由之後再說。”
施正香後怕不已,念念道:
“幸好他隻是失血太多,沒有被廢去修為,不然我們隻有以死謝罪了!”
就在屋裏氣氛低沉到極致的時候,餘正望在餘有興懷中掙紮著醒了過來,所有人都看向大堂中間。
“不,不要……”
餘正望從夢魘中醒來,驚恐未定,再一看四周眾人,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那片墳地,總算才放下心來,又重新倒回餘有興懷中。
看著餘有興滿臉淚水,老人心中總算稍有欣慰。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到底做了什麽?是誰出的手?
“你不是都呼救了嗎?怎麽又跑回去了?”
施正香一看餘正望醒了過來,就連連發問。
一見餘正望能夠這麽快就醒過來,說明他的情況比預料的要好得多,何正清稍微鬆了口氣,說道:
“師妹,你先坐好!
“師弟你不用擔心,隻要接下來能夠將計劃順利完成,其餘的事以後再說。
“你先把自己的身體調整過來才是重中之重!”
餘正望知道,這一次的事情肯定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其實自己又何嚐不是,差一點就沒命了。
早知道就該離那個‘一竅不通’的舊民遠遠的,不然怎麽會招來這無名之禍。
不僅失去了一條腿,連用來保命的手段也沒了。
要是不能破鏡斬我,隻怕要永遠失去一眼一腿了。
餘正望摸著頭上的大包,臉上吃疼不已,早知道還不如乖乖地叩頭算了!
最後餘正望上氣不接下氣地愧疚說道:
“師兄…你…放心,我…我隻要調養一日就能恢複的差不多,絕不會耽誤大事!”
北山之上。
朱貞特地來請罪,這一次自己沒有打招呼就下了重手,壞了規矩!
可是剛一現身,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黃武兩個前輩誇了一通,說是打的好,出手巧妙,既打到了痛處又留有餘地,實在是後生可畏!
然後,大仙尊居然也在笑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