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風生水起
蓮搖影動,風靜無波。
看著蓮影招搖,仿佛是老友就站在麵前和自己招手,一花一影、真假虛幻之間,於闊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
踏岸沉香,於闊搖頭笑道:
“前輩,打開空間吧!”
聽見於闊又在呼喚那個神秘的‘前輩’,小鯉魚警惕四周,不知那個故弄玄虛的高人藏在哪裏,生害怕一不小心就看見千道梅出現在自己身邊。
小鯉魚怯愣愣地吼道:
“於闊…你要害死她嗎?
“現在打開空間她不就灰飛煙滅了!”
雖然小鯉魚的聲音已經極大,但是根本無人在意,天地殿前中庭之上響起了一聲泡沫破裂般的聲音,困鎖著趙牧靈和趙椿二人兩道靈魂的空間瞬間消失,所有黃泉之水也不知影蹤。
小鯉魚驚視,幸而趙牧靈的靈魂還依舊完好。
可是趙椿的靈魂突然失去了空間的關鎖鎮壓,一重重靈魂瞬間便如同秋葉揚起,東飄西蕩似斷線紙鳶。
一道道魂魄飛揚之間突然凋零四散,又重新化作一粒粒塵埃,宛如風中亂絮一般無依無憑無歸處。
“於闊……你瘋了……?”
小鯉魚嘴唇嘟嘟,兩雙魚眼鼓鼓,空中,趙椿的魂魄都化為了一粒粒靈魂碎粒,即將消散。
於闊站在池塘邊上,一隻手不知不覺間握緊了手中的石碑,心中也開始緊張,不知為何還沒動靜。
於闊開始懷疑自己,難道是自己想錯了?
就算是自己想錯了,但是老友他會錯嗎,難道又是他在開玩笑?
“尊上,既然是捕花捉影,可千萬不要是捕風捉影!”
突然,池塘中蓮花搖頭,清香如風湧動,風生水起,池塘水鏡之中那一道蓮花倒影慢慢漂浮隆起,化為了一道高大男子的身影。
那一道水波透明的高大身影與於闊相對而笑,於闊也搖頭仰天長笑,眼角淚花斑斑。
一丈觀中豪情衝霄,笑聲悠揚!
這一笑,就是真正的永別了!
小鯉魚看著那一道高大的身影沉默不語,雖然畏懼,但畢竟不是真正的他了,不過隻是他的手段而已。
……
青龍街一處府邸廢墟之中,何正清聽見那一道笑聲瞬間便如同被鬼魅鎖喉,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脖子,嘴巴裏一根烏紅的舌頭吐之不出。
一聽見那一道聲音,老人便想要逃離此處,越遠越好,隻要是沒有他的地方哪都好,可是自己已經困在了自己親手所設置的牢籠之中,無處可逃。
一聽見那一道聲音,隻有半身的老人恐懼臨頭,心中有萬般不甘,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出來,有無數咒罵的話想要吐出,可是一根舌頭像是打了結一樣,根本不從何說起,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一聽見那一道聲音,那一道身影便如同雷霆炸裂一般浮現在半身老人的雙眼之前,揮之不去,閉目不盡,那高大身影如同魔神一般,陰影籠罩了何正清的整個世界。
一聽見那一道聲音,何正清似乎看到了七月十五那一日,最後在頭頂上空閃過的那幾道寒光刀影都朝著自己劈來,將半身老人最後一根心弦也斬碎崩塌。
何正清又一次陷入了瘋癲之中…
……
小鎮空間之外。
長春老怪背靠在水缸之上,獨自吞飲長河無止境。
雖然被於闊借口趕了出來,但是不用在一丈觀之中繼續麵對於闊,能夠在小院兒廢墟中偷得自由與浮閑,老怪心情回春。
老怪已經活了數千年,壽命早已幹涸,為了不死,已經連續閉世不出很多年,這一次鋌而走險,在小鎮中來便是為了取魔主千道梅之混元真血以延壽命。
於是才有老怪在一丈觀上空一拳打破天幕,邀請眾人一起登天屠魔的場麵。
其實老怪也知道魔主之威名不容小覷,但是也不得不做出頭之鳥,首開先河,用自己一人的氣勢為眾人壯聲勢,不然一直隻是小打小鬧是不可能真正讓魔主千道梅伏首的。
然而老怪卻沒有想到,應該說是想到了,隻不過想想力還遠遠不夠。
已經散道的魔主千道梅居然能以一人對天下,始終不落下風,在一丈觀上空那一戰中,千道梅身化萬千,與每個人一對一、拳對拳,無論你使什麽神通術法,他都隻有一拳,打得你鼻青臉腫。
其實當長春老怪一看見千道梅居然使出了,隻有傳說中於闊才會的‘一化萬千’的神通之時就已經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之後和千道梅整場對戰都是‘平靜無波’,因為老怪自己從頭到尾似乎都沒有傷到千道梅分毫,或許打到了兩下?
而千道梅的拳頭卻如雨點一般落在老怪的臉麵上,拳拳到肉。如今隻要一閉眼,就會想起那沙包一樣大的拳頭密密麻麻的黑影不停地朝著自己的臉上蓋過來的景象。
然後就是到了千道梅玩膩了、再也沒有興趣的時候,一拳頭就將所有人打落山河,那一場屠魔之戰隨之草草了結、化為泡影夢幻。
老怪知道,以千道梅的強悍,再想要取其真血已經不可能,所以就躲入了山河之中,想要借助這片天地壓製自身,隔絕外界的天機不斷地奪走自身壽元精粹。
於是等到風波過去之後老怪才又重新現身,這一次長春老怪一路跟隨著小鯉魚尋遍山河,終於才找到這口水缸和小院子,小院子如今隻剩下一間破屋子,一人一魚曆時良久。
老怪本來打算跟著小鯉魚找到一丈觀將趙牧靈的靈魂吞舍,鳩占鵲巢,將小鯉魚奪為己用,隻是沒想到半路又殺出了個於闊。
魔主千道梅、智叟於闊,兩個最大的魔頭,兩個最大的對頭!
自己的一番辛苦化為泡影不說,自己所剩的時日本來就不多,現在剩餘的真血凋零殆盡,壽命精氣更是大減,如今還被於闊施加了封印在身,不得自由,隻能聽命於人。
老怪歎息心事坎坷,吞吸水缸中的黃泉之水,隻渴求越多越好,如今也隻有這樣或許還能彌補一些體內流失的精粹,多活一些時日。
在長春老怪悠哉悠哉的時候,突然,小鎮空間之中那一道笑聲無視空間禁製,散播於整片天地之間,慢慢地傳揚開去。
那一道聲音被長春老怪耳朵撿起,老怪被嚇的渾身激靈,黃泉之水淋了滿身通透,眼耳口鼻如噴泉湧水。
……
一丈觀中。
水中那一道身影湧起之後,天地之間作秋風,蓮搖吹香,風生水起。
似乎隻要他出現,便永遠風波不止!
於闊和那一道水影人身對望而笑,恣意灑脫。
也許這隻是老友留下的一道手段,但同樣也是他對自己的臨終笑別!
這或許也是他給整個世間留下的最後告別?
不過這個念頭剛一起,於闊看著天地殿前便隨即搖頭。
那一道身影和於闊的笑聲越是灑脫無拘,小鯉魚越是氣憤,那家夥無論怎麽笑都好像是在嘲笑自己。
你千道梅倒是瀟灑超脫了,可是你憑什麽決定我的自由,既然你那麽喜歡替人做決定,憑什麽又把我留在這裏徘徊於生死之間不管不顧。
氣憤漸漸地掩蓋了心中的恐懼,小鯉魚吼道:
“你們笑夠了嗎……?”
水麵之上那一道身影轉過身來,小鯉魚不避鋒芒,這好像是第二次和他直視。
隻不過這一次,那一道身影似乎根本沒有看到小鯉魚,而是看著空中四散飛揚的一粒粒靈魂飛絮眼神發呆。
於闊靜靜以待,水麵之上那一道高大的透明身影化為一道水波重新落入水中,水池中的蓮花倒影已經不在。
池塘中僅剩的那一朵蓮花一片片花瓣紛紛打開,一丈觀中蓮花清香如幕布散開,空中趙椿那如飛絮一般的靈魂似乎找到依托,歡呼雀躍,紛紛歸宿,一粒粒靈魂飛絮鋪天蓋地湧向池塘中的蓮花之上,漸漸的又變成了枯瘦的小女孩模樣。
趙椿的靈魂再次歸攏之後,蓮花的花瓣一片片合上,將趙椿的靈魂緊緊包裹在其中。
池塘中隨之風波寧靜,那一朵蓮花又有倒影映入水中,隻不過如今的倒影是趙椿那一副小女孩的枯瘦模樣。
蓮花花瓣閉合之後,一丈觀中蓮花清香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池塘中那一道身影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小鯉魚一眼,小鯉魚心中湧起的怒氣似乎變成了無名之火,無處發泄,無人理睬,氣悶至極。
於闊大鬆一口氣,沒有和好友告別的遺憾也稍稍緩解。看著池中蓮花倒影搖動,趙椿的靈魂靜靜沉睡,於闊更加好奇,不知道這一次老友到底是怎麽想的。
難道尊上這一次是真的一心一意要收這個人族小子為徒?
就不怕這小子以後長成我們魔界的對頭?
還是說他真的看到了什麽天機?
在於闊印象中的千道梅雖然手段智謀皆是無雙,但是這一次他似乎對這個‘一竅不通’的人族小子費思極多,可謂是方方麵麵,極其細微周到。
如果趙牧靈真的和小鯉魚徹底融合,那麽這整片天地都將成為他趙牧靈的竅穴,即使趙牧靈‘一竅不通’,也可以憑此‘入道’,而且是以真正的山河作為洞府。
一開竅便是‘身鎖山河’的洞府境,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隻是可惜趙牧靈天資實在太差,是‘一竅不通’之身,就算是尊上巧思無雙,不知道是怎樣讓小鯉魚低頭認趙牧靈為主的,居然能夠想到用小鯉魚內孕的天地為趙牧靈造了一個竅穴、以小鯉魚為趙牧靈開竅。
但是這樣也隻不過是能夠幫他入道而已,趙牧靈的‘一竅不通’之身還是沒有絲毫改變。
而‘一竅不通’之身,就算是憑借‘身鎖山河’的洞府開竅入道,那也隻不過是空有一個無邊天地的洞府而已,何況如今這片天地還是一片荒蕪。
趙牧靈‘一竅不通’的竅穴還是‘一竅不通’,如果趙牧靈不能打通自身竅穴,那他又怎麽能夠繼續休行,總不能永遠停留在洞府境吧!
那寧願還是現在就把趙牧靈殺了算了,免得以後叫世人說魔主千道梅收了個徒弟,一生到頭隻修了個‘洞府境’,這不是給機會讓世人恥笑嗎?不知尊上有沒有預料到這樣的局麵?
在於闊正在想著要不要替好友維護聲名,要不要除去趙牧靈的時候,小鯉魚又著急地喊叫起來:
“為什麽……?
“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還是不行……?
“到底是哪裏有問題……?
“為什麽還是沒有融合……?”
水麵那一道身影來去匆匆,依舊還是沒有看自己一眼,小鯉魚滿腔氣憤無處撒泄,幸而趙椿的靈魂終於有了歸宿。
小鯉魚回轉過神來,收心回意到自己麵前,趙牧靈的靈魂終於回歸如初,但是小鯉魚卻發現自己和趙牧靈之間的融合卻仍然沒有進展,依舊還是停留在最後那一線之外。
而且趙牧靈的靈魂居然又變得四分五裂,雖然四分五裂之後在漸漸合攏,但是靈魂氣息卻在隨之被削弱。
於闊慢步走回天地殿前,一道空間再一次將趙牧靈的靈魂鎖在中間。
“趙牧靈畢竟隻是凡人,
“還是‘一竅不通’。
“凡人的身體和靈魂脆弱有限,
“這片山河實在太大,
“他要想承載住你的融合實在太難。
“雖然我們已經幫他肅清靈魂,
“但是他想要想跨過最終那一線,
“不僅要看他的命硬不硬,最重要的還要看天意。
“而天意並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
“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盡人事而已。
“如今我們已經竭盡所能。
“至於天意如何抉擇,我們隻能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