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夢裏不知
寒山孤遠,山河清鎖,月光之下,幾道高低的身影更顯得瘦長。
??三道身影並排北行,趙牧靈癡醉未醒,車前馱著趙牧靈並成一影與大地相親。車前身邊,木人和剛剛現身的長春老怪並肩走在一起,雖然一路上話少得和天上的星星一樣,一個字也不見,可是老怪對木人卻是處處恭敬,神色之間甚至頗有諂媚之意。
??車前總覺得氣氛古怪,一直低著頭趕路,根本不敢多言語一句,沒想到這個鳥不拉屎的荒涼地方竟然會有這樣兩位高手存在,車前自以為已經明白了小鯉魚說的‘開眼界’,確實嚇了一跳。
??一路翻山越嶺,月光送影,其實走得不緊不慢,車前都是按照木人的速度前行,而木人所想的一切隻是為了能讓趙牧靈好好睡一覺,因為隻有木人最清楚,自己這個年紀輕輕的老朋友已經有很多年都沒有踏實地入過夢了。
??當升至中天的月光開始下沉,一行人也漸至北方,趙牧靈伏在車前寬闊的背上,身載滿天月光,隻能把夢鄉當做家鄉。
??車前本來還沒有覺得自己走得有多快,可是當回首身後,才發現自己已經走過的遙遠山河已經遠不止一洲的距離,好像靈界還沒有如此寬廣的大洲,一時間車前自己也摸不著頭腦,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穿行到了‘別界他天’。
??木人自然是看出了車前的疑惑,可是又擔心萬一告訴了車前真相,這裏是在趙牧靈的竅穴之中、是在小鯉魚的肚子裏,害怕一不小心把車前嚇得失魂落魄,恐怕就要驚擾老友趙牧靈安睡,所以就沒有為車前釋惑。
??糊塗,有時候也能讓人安心…!
??車前不知天地真相,木人身邊的老怪卻清楚得很,老怪得了趙牧靈所贈的血海生氣之後心情大好,蒼白如灰的臉皮之上終於有了些顏色,隻不過一身白衣白發,在月光之下還是顯得有些瘮人。
??一路上,老怪時時都不離木人身邊,老怪也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看走眼,東山之上的那棵千年翠柏居然會是世間柏樹之祖。
??才來小鎮的那段時間,老怪不是沒有去查看過,可是這位柏樹老祖實在是低調得有一點不像話了,一點境界氣象也不露,以至於讓老怪以為木人隻不過是柏樹之祖的嫡親血脈而已,並沒有太上心。直到這一次陪著趙牧靈踏上了東邊那座山,老怪才真正察覺真相,震驚不已。
??不過,最讓老怪感到意外的,並不是身旁這位柏樹之祖為何會流落到這舊時的三洲天地之中,而是木人對趙牧靈的稱呼,居然彼此相互稱‘老朋友’。
??這位柏樹老祖誕生於天開之前、混沌之中,確實是世間最古老的生靈之一,真正當得起一個‘老’字,甚至就連活了數千年的老怪在木人麵前也隻敢自稱‘小老兒’,不得不在‘老’字前麵加上一個‘小’字。
??這不僅是因為木人境界高深、修為深不可測,更是因為木人身份特殊,本身的存在就已經代表了天地之間的一份大道,其中不僅關聯到天地相傳、一脈相承的自然之道,更是牽連著世間大道之因果。
??因此,在祖樹麵前,不可自違規矩、亂了輩分,凡是世間的晚輩生靈都不得不遵循,稍有違背可能就會牽連到自身的因果變數,甚至會引起自身之道與天道相衝,往往一不小心就會讓人大道斷絕,難以承受。
??所以,如果有人想要和祖樹稱兄道弟,除非是自己的出身能和祖樹大道齊平,或者是自身的境界修為可以無視那份大道的因果,否則便是自毀前程。
??可是趙牧靈年紀輕輕,凡胎肉身,不過一十三歲,而且隻是一個洞府境,數次稱呼祖樹為‘老朋友’,自身毫發無損不說,還不見有絲毫因果加身,更可怕的是,趙牧靈竟然被祖樹稱‘老朋友’,還能安然無恙地活著,醉得昏睡沉沉,呼嚕大作,根本沒見有一絲影響。
??老怪處處覺得疑惑,更加看不透趙牧靈,一個凡人居然能無視因果,還能讓柏樹之祖心甘情願護衛在側,不禁對趙牧靈的身份頗有懷疑,想著趙牧靈是不是哪個遠古大神的轉世之身。不過,老怪很快又打消了這種疑慮,世間哪有大神轉世會變成一個‘一竅不通’的凡人。
??聽見耳畔不時傳來的沉睡呼呼聲,老怪也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但是,對趙牧靈這個晚輩倒也開始有幾分敬佩,居然敢孤身一人在兩個交情其實並不深的仙人境麵前喝得爛醉如泥,單就這份膽氣而言,已經可以與仙人之境並論了。
??老怪轉眼向趙牧靈一看,卻發現木人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盯著自己了,隻是對於已經活了數千年的老怪來說,老臉皮厚,將心緒掩飾得自然而然。
??木人和趙牧靈齊高,可是和老怪相比,還差了大半截,冷聲一笑,說道:“這麽出神,在想什麽呢?難道你是看車前太過辛苦,也想馱去著我這位老友…?”
??木人突然出聲,沉寂的夜空中好像飄來了一陣樹葉簌簌之聲,車前被嚇了一跳,不過腳下依舊穩當,沒敢顛簸趙牧靈一下,車前更是沒有想到,木人居然已經記住了自己的名字,一時心情複雜,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榮幸還是在害怕。
??老怪尷尬笑道:“樹祖說笑了,我這把老骨頭哪能馱得起這趙小子,就算背得起,我也怕我這身骨頭把他硌醒了。”
??木人停下腳步,長長嗯了一聲,聲音沉重,滿是問責之意。
??老怪趕緊停步,退到木人身後,立即改口道:“喔……是趙兄弟……!趙兄弟……!”
??而時月色已淡,天色漸顯,幾人又繼續上路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遠遠可見正北方那處虛無深淵。
??趙牧靈還沒有醒來,不過呼呼沉睡的聲音已經逐漸減小,看樣子喝醉的勁頭終於熬過去了,一路上都風平浪靜,既沒有說什麽醉話,也沒有酒吐,自從在東山之上看見那片升天的月光,下山之後就一直沉睡不起。
??趙牧靈是屬於那種喝酒毫不摻假,越喝話越多,話越多喝得越多,直到徹底醉倒、就直接悶醉不起的類型,和曾經北山上的那個個兒矮矮、眼睛圓圓、聲音尖尖的紅書算是酒中同道。
??月夜兼程的一路上,趙牧靈一直都沒有酒吐,很少的幾次說話還是聽見木人和老怪喊了他的名字才囈語了幾句。可是突然間,都已經快抵達北方天邊的深淵,天色將亮,趙牧靈卻趴在車前背上,開始幹嘔起來。
??趙牧靈一醒來差一點摔倒在地上,幸而車前長尾卷動,才沒有落地,對於昨夜的事,趙牧靈沒有絲毫的記憶點,隻是感覺自己止不住地想吐。
??老怪笑道:“趙小……兄弟,你可算是醒過來了,這一晚上睡得可好呀?哎……?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吐了?這是喝醉了吧?喝醉之後第二天早上的酒吐那才是最難受的,感覺自己嘴裏像是一座茅房吧…?”
??記憶一點一點連接在一起,趙牧靈看了一眼天上,可惜隻看見了已經沉入了山河的半邊圓月,趙牧靈初次喝酒,而且也是初次喝醉,根本不知喝醉了酒吐是什麽感受,但是總感覺和以前吃多了樹皮嘔吐一模一樣,也就順其自然地認為自己是在酒吐了。
??狂嘔不止,趙牧靈根本沒什麽心思去理睬老怪那些陰陽怪氣的風涼話,隻能從車前背上翻下身蹲在地上,可是吐了半天什麽也吐不出來,卻忽然聽見心中一道熟悉的心念罵道:
??“好你個趙牧靈,總算是有點反應了,我喊了你大半天也不說話,你是死了嗎…?”
??同時,木人趁著老怪的話頭,抓住時機,也笑道:“我就說,明明我就沒勸你喝多少,怎麽還會酒吐,原來是別有原因。”趙牧靈側臉看了一眼木人,連聲作嘔之下臉上憋出了一道道青印,眼角淚水一點一點擠出,臉色甚苦,說不出話來。
??趙牧靈感覺自己的心肺腸子好像都要被人掏空了,趕緊以心聲向小鯉魚詢問道:“怎麽了…?”
??“怎麽了?趙牧靈…?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麽了?你真的就甩手不管了是吧?這塊木頭疙瘩都快把天都撞翻了,你就什麽都感覺不到嗎?難道你是那塊木頭人…?”小鯉魚的聲音怒嘯整個天地之間,毫不留情,一股氣勢如同秋風掃落葉橫掃整個三洲山河。
??遙遠的東山之上,巨大的柏樹真身樹枝搖動,木人望向天空,皺眉道:“看來是那個小家夥已經恢複了本源,估計它是想要從你體內逃脫,所以你此刻才會嘔吐不止。”
??趙牧靈舉起一隻手,準備詢問木人有沒有什麽辦法,可是腹中作嘔不止,根本開不了口,緊急之下,趙牧靈使出了學會之後就一直沒怎麽用過的心言神通,和木人才說了沒兩句,小鯉魚又大吼道:
??“趙牧靈,我已經拿這木頭疙瘩沒辦法了,你要是再不想想辦法,你體內的這片混沌世界恐怕就要被它捅出個洞了。”
??小鯉魚聲音急切,心心相印之下彼此感應,讓趙牧靈也無法靜下心,情形焦灼,趙牧靈麵向深淵,背後正南方一輪旭日冉冉升起,陽光萬裏瞬間翻山越嶺灑遍大地。
??趙牧靈看見從自己耳畔穿過的一道晨曦凝聚成線,將自己的影子映在地上,腦海之中潮聲忽過,靈光閃現,起身麵向東方巨大樹冠的方向大吼道:“千道梅,該你出手了,還有什麽手段都使出來吧…!”
??老怪和車前突然嚇了一跳,都看著趙牧靈,木人站在一旁隻是等待,可還是什麽動靜都沒有發生,趙牧靈依舊幹嘔不止,小鯉魚依然還在罵。
??趙牧靈見好像沒什麽作用,依舊不放棄,又連聲原話喊了兩遍,卻依然無事發生。木人也覺得好像不太應該,想了一想,為趙牧靈指點迷津道:“不如你稍微客氣一點兒……!”
??趙牧靈已經在幹嘔之下臉色扭曲,能抓住一絲曙光就沒再猶豫,再次喊道:“師傅,徒兒趙牧靈知錯了,請你出手吧…!”
??小鯉魚的罵喊聲響徹三洲天地,趙牧靈再次開口卻讓整個天地都在動搖,隨著趙牧靈的話聲落下,東方天地有一道聲音響起,回應道:“好徒兒,師傅這句話在這裏等你已經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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