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雨聲過耳
木人作舟子，沒有繼續隨水任流，駕駛著木舟緩緩靠岸，這也正合趙牧靈心中所想。
一行人背北朝南，在河道右岸下了船，正好是在河道平原的左岸，按照如今山河的天地四方來說，河道平原的左岸也正好位於靈犀河西岸。
而原來廣闊的河道平原中央，那條幹涸的河道已經被河水灌滿，河麵水波浩瀚，大河聲勢滔天，一路流向東南，如今名為‘靈犀’…！
上岸之後，趙牧靈在河岸邊駐足良久，河道初通，水麵混濁，直到目送河水駛出平原，趙牧靈才轉身離開，一行人又才繼續之前的話題。
趙牧靈並不知普通不入流的靈草和真正的仙根靈草到底有多大區別，但是看老怪和車前的表情，就意識到真正的仙根靈草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憑空臆想的，因為就連老怪也繃不住自己臉上的吃驚神色。
果然，趙牧靈還沒來得及開口，老怪便反問道：“難道要在這三洲山河之上全部都栽滿真正的仙根靈草，才能讓幾座陣樞運轉不成，諸天萬界恐怕也找不到這麽多吧…？”老怪開口直接，木人側過頭看了老怪幾眼，老怪才有所收斂。
趙牧靈也沒想到，自己在餘蟾洞府之中看到的那些仙草已經是珍奇難尋，平生未見，而真正的仙根靈草竟然會珍惜至此，舉世難尋，心裏也不由得滋味難明，回味發苦。而小鯉魚也沮喪著臉，泫然欲泣。
而時大雨過境，山河大地之上遍地塵埃都被雨水沃成了灰黑色的稀泥，一行人都跟著趙牧靈，腳踩在稀泥裏，一步一個腳印。
雨聲過耳，眾人都在等待，木人等了片刻才為趙牧靈寬心，笑道：“那…倒也不至於…！”趙牧靈和小鯉魚同時都鬆了一口氣。
木人指著前方的山峰，繼續說道：“隻要在這些山峰主脈之上都栽上一株兩株的，應該就足以支撐起這座天地運轉了。
“但是要想達到你們所說的，‘周而複始，生生不息，’那恐怕就隻能多多益善，仙根靈草的品階越高越好了，比如，讓那個扶桑小家夥落地生根，它一個就足以支撐起一片天空了。”
木人笑聲輕鬆，趙牧靈卻倍感沉重，就像是腳下稀泥，木人踩進去再拔出來毫不費力，趙牧靈卻有深陷其中之感，看著木人指著的前方北山，趙牧靈根本不敢看向別處，因為如今在這片山河之上，像北山這樣的山脈不計其數，甚至更高的山脈都是星羅參布，哪怕山河都在趙牧靈心中，也根本無法做到有數。
趙牧靈沉默了，老怪也沒有再開口說話，一行人都能飛行，卻都跟著趙牧靈徒步，一時之間，就隻聽見雨聲和腳拔稀泥的聲音交相作響，焦灼不已。
又走了一陣，趙牧靈走到了北山腳下，整座北山比以前矮了大半，山腰之下都深陷地底，那條從山腳到山頂的山道也已經殘損不堪，看見北山如今的景象，趙牧靈駐足更難歡顏。
木人跟了一路也沒有說話，可是到了北山山腳，又開口道：“老朋友，你不用愁，東山之上我還有三千多幸餘的子孫兒郎，都是我的嫡親血脈，我可以讓他們暫時替你守住一部分山河，為你這座天地反哺靈氣，不過……”
趙牧靈想起在上東山之前，在山腳看見的那些幸存的柏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因為那些柏樹趙牧靈曾經也見過多次，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見趙牧靈突然愣住了，老怪趕緊伸手捏了一把趙牧靈的胳膊，說道：“趙小子，祖樹子嗣，萬世不衰，遠非仙根靈草可比，不管是什麽條件，還不趕緊答應，猶豫什麽呢…？”
趙牧靈隔著遙遠山河看了一眼東方天地在大雨之中伸展腰枝的巨大樹冠，抱拳向木人謝道：“老朋友，有什麽不放心盡管說。”
木人伸手按下趙牧靈的手臂，說道：“並非是我趁機估價，其實我也大可以讓我那三千多子孫兒郎現在就下山，可是我也有難處，另外也有些私心。”
木人再向趙牧靈抱拳，其中‘道禮’之重，把老怪都嚇了一跳，趙牧靈卻受之無恙，木人收手，然後才繼續說道：
“這三千多子孫兒郎是我真身被斬落之後，體內遺存不多的完整血脈誕生而成，若是無法尋回我另一半的真身，以後天地之間都不會再有我的嫡親血脈誕生了，他們對於我來說甚為重要，所以我不得不甚重托付。這…其實是我的私心…！
“所以我要你答應我，他們下山之後，隻要他們在這片天地之間守規矩，無論何時何世，無論我在與不在，你都不要幹預他們，讓他們自由修行生存。若是遇到有好的去處，隻要他們想去，你也不得阻攔他們。當然，要是你能幫他們尋覓到好的去處，那是最好不過。”
趙牧靈回禮，俯身重謝，起身直接說道：“咱們既然是老朋友，就該有話直說。你為自己的子女計，願意把他們托付給我這個才開竅的小子身上，恩義之重，我已經無以為報，又有什麽不能答應呢…！”
趙牧靈答應之後，木人卻開始為難起來，半天沒有開口，趙牧靈想起剛才木人所說，問道：“老朋友，你剛才說還有難處，到底是什麽…？”
木人左右徘徊，又走到趙牧靈麵前，歎氣道：“哎…！除了這一點，我還得要向你借一樣東西，不然那些家夥一個個的是不會心甘情願地下山的。”
趙牧靈心裏有些難以平靜了，因為以前小鎮不止是東山，幾乎到處都生長有柏樹，東山之上的那些柏樹雖然更為粗壯，但是也就隻是看起來更加粗壯而已，趙牧靈從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同。
聽見木人所說，趙牧靈不禁想象，以前每一次去東山的時候，林中那些柏樹都在暗中觀察著自己，說不定還在高談闊論，私下議論自己，而自己什麽都不知。而如今，隻要木人老友一聲令下，東山之上的那些柏樹一個個就會拔根而起，大搖大擺走下山來，行走在群山峻嶺之中。
“老朋友，你都知道，我如今一無所有，隻要是我有的，你盡管說就是了…！”趙牧靈點頭言道。
木人已經開口就沒再為難，說道：“這一次天崩地裂，雖然幾座陣樞都有大陣封鎖，千道梅又對我那座東山格外留情，我那三千多子孫兒郎得以幸存，可是在那個魔頭的氣息以及天崩地裂的衝擊之下，剩下的這些子孫兒郎本源都虧損極多，你上山之時想必也看見了。”
趙牧靈想起上山時所見，山腳剩下的那些柏樹確實沒有以前生機旺盛，卻沒有料到木人接下來所說正中自己下懷。
木人再道：“所以，我想和你討要一些這座北山上的靈果樹枝，盡量幫他們恢複一二。我幫你把這座北山還原本貌，凡是已經死去的果樹，都歸我所有，這樣我也能對那些家夥有個交代，他們自然也會承成你的情下山來的。”
木人說完，反倒是趙牧靈不好意思了，甚至臉都有些紅，對木人說道：“老朋友，本來我就想讓你幫忙複原北山，不知道怎樣報答你，你這樣做明明讓我占盡了便宜，你為何還要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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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還不清楚這些果樹靈果的難得之處…！”
木人展開雙手，伸直雙臂，大地震動，遮天的雨霧之中，北山緩緩抬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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