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之卷:錯料一帆超十程 第40章 樓台影動鴛鴦起——魏玩(二)
喇喇秧此時正在客棧之中,與他哥哥王齊雄一起,焦急地等待著石延年的恢復。
石延年既然嗜酒如命,那麼對他的期許自然不宜拔得太高。畢竟酗酒的人容易誤事。
然而這一次,石延年卻彷彿刻意少喝了幾碗,雖然在他傍晚回到玉津園的時候,也是已經猶如爛泥一灘,但這貪婪你似乎還保持著清醒,甚至還會說話。
而且,對於一灘能說話的爛泥,年輕的趙禎似乎格外有興趣。
因此,他鄭重其事地雙手接過了那枚王齊雄讓石延年轉交的玉佩。
同時你也記住了對方轉述的大部分話語。
當晚,在回到皇宮之後,趙禎就在郭皇後面前,琢磨起這塊玉佩來。
為什麼要琢磨呢?
因為他確實不記得這塊玉佩,更不記得王齊雄和他那個什麼妹妹究竟是誰。
但皇帝也是個平常人,而且甚至比平常人更不適合擺出一副健忘的姿態來,那樣會寒了天下英雄的心,這對於正在尋找奇人異士的趙禎來說,似乎是格外不能犯下的錯誤。
所以郭皇后就成為了他求助的對象。
兩人十四歲就結婚了,但因為都是年少氣盛的歲數,所以平時的感情並不怎麼穩定。
不過這幾天,因為趙禎已經不再是趙禎,而是另外一個趙禎之類的緣故,雙方的感情反而有了回暖的跡象——高中生畢竟還是太貪色了——要不然,今天晚上皇帝也不會晃悠到他這邊來。
不過,在聽完他的描述之後,郭皇后卻萌生出了難以掩飾的惱火。
「官家,像這種想用自家妹妹來換富貴的人,就應該直接拉去皇城司好好教訓一番。」
趙禎皺緊了眉毛,這種人確實讓人很難瞧得起。
不過作為一個皇帝,他自覺應該先看看那個女娃子的姿色,再考慮要不要讓皇城司去拉人的事情。
有趣的是,郭皇后好像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怒不可遏的繼續吼道:「官家,女人就是蛇蠍毒藥,尤其是這種主動找上門來的。越是漂亮的越不能要。趁著現在沒見著,直接把她打發回老家最好。」
這話趙禎當然懂。
雖然在他這個年齡段,類似的道理或許還有些懵懂,最多只能勾起他下意識的擔憂和防禦。
但皇后這番話,倘若還不能夠點明這些懵懂的感覺,恐怕就是他趙禎的邏輯迴路有問題。
不過被人看破心思總是不好的。
可他能直接反唇相機嗎?
不能啊,皇后的這種勸誡,無論她是不是本分,又不論是不是善妒,一個理字,都是在他那裡牢牢拿捏著。
好在,今天陪在趙禎身邊的江德明,很快為皇帝長了個台階下。
「娘娘,倘若真的是故人相見,若是直接拉去皇城司,萬一打錯了人的話,可就不美了。所以還是去看一眼為好。」
郭皇后冷哼一聲!
雖然年歲不大,但她畢竟地位很高,而且脾氣也不好,。
所以宮裡的下人們,一般沒事都會躲著她,就算有事,有一些人也會壯著膽子陽奉陰違。
當然,公開頂撞的事情還是很少的,畢竟那會落人口實。
且不論這種落面子得罪人的事,很有可能遭到報復,他若其他敵對者得之,恐怕也會以此為借口進行攻擊。
畢竟在皇宮裡混的人,多多少少都會與周圍的人產生齟齬,而他們上頭的那些貴人們。也巴不得他們互相看不爽。省的他們凝成一股繩之後,聯合起來欺負自己。
雖然年輕的皇后可能還不太懂得這一點,以至於有些時候她確實顯得比較好欺負。
但做太監的卻很清楚,無論是皇后暫時沒有能力收拾他們,還是她沒有意識到收拾他們的方法有多麼簡單,都只是因為皇後身邊還沒有聚攏起自己的勢力。
堂堂皇后,當然不方便親自動手,打掉某些人的門牙,但一旦她找到爪牙,這些爪牙便可以替皇后打斷某些人的腿骨。
而找到合用的爪牙,對於有權利的人來說,向來都只是時間問題。
一般來講,有些頗有能力的人是值得拉攏成為自己勢力當中的一部分的,而即便做不到這一點,隨著時間的流逝,掌權者的性格也會讓他找到意趣相投的下人。
無論是智慧的找到前者,還是在耗費不知多少光陰之後才發現後者,都將會對曾經欺負過她的人構成巨大的威脅。
身為一個奴婢,在這個邏輯當中永遠處於不利的地位。
所以江德明也不好和郭皇后鬧出太大的不愉快。
他幫皇帝趙禎說話就已經是最大功率的輸出了。
只可惜趙禎並沒有意識到江德明這個蒸汽機的功率低下,因此面對郭皇后的咄咄逼人,他也只能板起臉來,準備訓斥上幾句。
不過就在他彎腰準備起身的時候,卻突然意外的發現了另外一件物什。
那是他在穿越之後,就一直帶在身上的另外一塊玉佩。
他不知道這塊玉佩和前幾天發生的刺殺事件有關,也不知道李娘娘甚至專門跑到玉津園裡去,親眼確認了這塊玉佩的確在他身上。
至於為什麼留意到,那完全是因為這塊玉佩和之前討論的那塊擁有一樣的花紋。
他緩緩的拿起了腰間佩戴的那塊玉佩,有錯誤的拿過剛才的那一塊,認真的對比了一番。
周圍的郭皇后和江德明等人當然也湊過去一起觀察了一下。
於是他立刻就聽見幾個太監和宮女發出了震驚的聲音。
「竟然是一模一樣的唉!」
郭皇后簡直不敢置信。
她拼手奪過剛才的那塊玉佩,又拎起趙禎佩戴的那一塊看了一遍,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趙禎身上的那塊,當然是趙禎的貼身之物。
而能拿出一塊與他貼身之物相彷彿的玉佩當做信物,那想來必然是故人無疑了。
這樣一來爭論就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
雖然趙禎仍然對這位故人沒有印象,但就憑他心中的逆反心理以及郭皇后剛才的反對,他就要去看一看這個美人坯子,究竟長的什麼模樣。
主意一定,趙禎乾脆自己鑽進了被窩,渾然不理會其他的任何人。
這樣的明知道自己贏了,雖然忍不住竊喜,但也不敢流露於外表,生怕引起皇后的惡感。
郭皇后則是沒有繼續言語,愣怔的站在那裡,直到良久之後才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種世衡帶著兒子離開了客棧,準備前往玉津園學堂報名。
與此同時,石延年也得到了皇帝的准信,讓他去聯絡那魏王齊雄,顯然是皇帝想要見一見那位姑娘了。
不過,既然是這種暗中幽會,自然不方便在人多嘴雜的地方。
無論是城裡的某些客棧酒肆,還是人員流動逐漸增多的玉津園,似乎都不是上家之選。
好在,城南的皇莊多的是,隨便找一個應該就不錯。
為此他還專門向趙禎提的建議,當然也立即得到了認同。覺得一切都滿意之後,石延年才終於像個媒婆一樣,悠哉悠哉地找到了王齊雄這裡。
王齊雄和他的家僕小廝,在聽到這一消息之後,無不心花怒放。
於是他們心急火燎的趕往城南,在玉津園南側的一處山莊里附近停了下來。
這是他們約定見面的地點。
但皇帝此時卻沒有來。
按照皇帝的想法,他是要一早就過來,甚至要暗中觀察一下這位美女的長相。
但他剛趕到玉津園附近,就被另一件事情給耽擱了。
說來也是奇怪,今天對於玉津園和裡面的所有學堂工坊來說,其實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
按照白永安的計劃,今天是最後一批學生入學考試的時間。
這批學生雖然被要求在十六歲以下,但白永安不知何故,突然在昨天臨時宣布也接受二十歲左右的人報名。
因此,今天竟然還有不少人來補齊報考手續。
由於考試組織方本身也準備的不充分,因此場面顯得十分混亂。
在趙禎準備入園的時候,就發現了一個專門從洛陽跑來的青年人,正著急忙慌的和某個考試組織者大聲爭論著。
這名組織者是一名一賜,樂業人曾經是白永安的學生,現在則是他的助手。
不過這個傢伙的漢語學的不太好,因此與人交流起來就難免有些吃力。
而且有些事情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他這邊吃力,對方就自然著急,因此雙方几乎是用摳腳的語氣來處理這件事情。
趙禎當然不喜歡這個混亂的局面,但他又是年少秉性,便熱血心腸的想要過去幫一把忙。
結果他剛湊過去,就被填了一半的報名表給嚇了一跳。
表上的內容雖只有一半,但卻包含一個讓人震驚的名字。
這個人叫作種世衡。
是這位考生的父親。
因為報考制度是剛剛建立不久的,因此只能籠統的模仿科舉考試,當然他們是不方便和官方一模一樣的,因此科舉要求填寫的三代家裝,在他們這裡,只要求填寫老爹的名字和住址而已。
但即便是這樣,也不能妨礙高中生趙禎找到《水滸傳》里提到過的老種經略相公……的爺爺。
之所以向下差上三代人也沒能躲過他的近視眼,在趙禎這裡實際上是有一些個人原因的。
《水滸傳》作為中學課外必讀書目之一,書中角色數量極多,而且有許多偏門的幸事。
撇開扈三娘不論,這位在早先就已經出現的老種經略相公,也因為姓氏問題,早就被高中生趙禎關注過一次。
而在自媒體崛起之後。一些喜歡鉤沉索隱的人,難免就在介紹種世衡及其後人的時候,順手提一下水滸傳里的兩位經略相公,以便讓自己的文章與讀者更加貼近。
由此,趙禎對這一群姓種的傢伙,以及西北地區那一群姓折的傢伙,都是有著不少了解的。
所以,他才能一下子記起種世衡這個人。
而且既然已經發現了,那自然沒有不去招攬一下的道理。
所以那位喇喇秧小姑娘,恐怕就要多等一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