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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綠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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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那人很適時地轉身,景年措手不及,隔著帷帽的紗與他四目相對。


  一陣風吹過,紗帳開了一個角,眼前的一切頓時染上了色彩,她看到那人眼裏是一雙墨綠色的瞳孔……


  和她的一模一樣。


  景年心跳如雷,手中提著的籃子倏地掉落到地上。


  她很警覺地意識到他們是同類。


  男子的長相甚是清俊,是從未在村中見過的生麵孔,也正因為此,更加堅定了景年心中的念頭。


  她看著他薄唇微起——


  “景年,終於見麵了。”


  景年呆立在原地,已被驚的說不出一句話。


  “我是畢堯。”


  他邁開步子,慢慢走到她麵前隔著數步的位置停下。


  景年看著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的人,微仰頭,雙手不自覺地握緊。


  這麽多年,第一次。


  第一次見到與自己同樣都是綠瞳的人。


  第一次在這人跡罕至的斷情山山腳下遇到除自己以外,清醒的、完好無損的人。


  饒是這麽多年,景年的心早被打磨出一層厚厚的繭,在這一刻也出現了裂痕。


  什麽都顧不得了,哪怕眼前是從未謀麵的陌生人,腦海裏也隻剩下那個在她心中盤踞了十幾年的問題——


  “我……到底是誰?”


  沙啞的聲音,像被揉皺的紙,又顫抖不堪。


  她問的是她自己,不是他。


  對麵的人聞言輕笑一聲,沒立刻說話,隻是默默仰起頭,看向兩人身側那座看不到頂的雪山。


  “你是這座山上的人。”


  畢堯緩聲道,語氣很輕。


  “……”


  景年呼出的氣息微顫。


  “二十年前,是我將你送到了山下的這座村子裏。”


  見景年未說話,畢堯便繼續說了下去,他的聲音很溫和,卻無法減輕所述的每一個字對景年造成的衝擊。


  “這座山上有一個名叫斷情宮的地方。很久以前,那裏遭遇了一場劫難,迫害我們的人誓要將我們全部除盡。而機緣巧合,那時你剛出生,並不在宮中,也就躲過了諸多眼線,為了安全起見,我隻好將你抱到這個村子裏托人撫養。”


  他說完這些,目光逐漸轉回到景年身上,又沉默下去。


  卻意外地沒等到景年的反應,隻能看到她的臉籠罩在帷帽的陰影下,看得並不清楚。


  畢堯默然,又是一陣沉默後,才再次開口:“你自己的身體,應該早就有所發覺了吧?”


  隨著他的這句話,景年聽到自己下意識加重的呼吸聲。


  “我們是火族人,從出生開始,體內便有一顆火種,這就是你不畏寒冷的原因。”


  景年雙眼合上,複又睜開,耳邊仿佛有一瞬的嗡鳴,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反應。


  不明不白地活了二十年。


  原來自己的身世竟是如此……


  回想過去的種種,一切仿佛都說得清了。


  ……


  “斷情宮……那是什麽?”


  好半晌,景年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擠出幾個字。


  畢堯聞言唇角微揚,注視著她,目光很亮——


  “是我們的家。”


  景年心裏一顫。


  他如此直白地說出那個字,就像一把匕首硬生生破開她的肉,疼得鑽心。


  “你……什麽意思……”


  她暗耐了太久,牙關不禁咬緊,聲音都透著自己難以察覺的哽咽。


  她的疑問太多了,多到,連她自己都不知要從何問起……


  “若要說這個,恐怕好幾天都說不完”,畢堯略有些失意地笑了笑,“問些好答的吧,你最想知道什麽?”


  他這般說,景年下意識便皺了眉。


  難道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他剛才說,斷情宮遭遇了一場劫數?

  景年很快平靜下來,看著他,好像想到了什麽,再開口時聲音已恢複平靜,“這幾天,我每天都會在山上醒來,是你做的嗎?”


  “是”,畢堯點頭,“火族人隻能在極寒環境下生存,在外界待的時間如果太長,體內的火種很可能會將我們燒死。當年我將你交由山下的人撫養,情急之下喂你吃了封住體內火種的藥,如今這藥的功效已逐漸消失,為了延緩它失效對你身體的影響,隻能盡量增加你在寒冷的地方的時間。”


  他這樣一說,原本並不覺得不適的身體竟好像有反應般,忍住胸口的悶意,景年呼出一口氣,又忽然意識到什麽,有些怔忪地看向畢堯,好一會兒才道:“你說……是你二十年前將我帶進的村子,可是你看起來……年紀不大。”


  倘若如此,那眼前的這個男人至少大了她二十有餘,不管怎麽算也至少得有五十歲了,可他卻看著與自己年齡相仿,清俊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歲月的痕跡。


  顯然不合常理。


  畢堯聽完她的話,竟是笑了起來。


  “我倒是將這件事給忘了,不過……這正是火族人的能力”,他揚眉,“我們的壽命,遠比常人要長得多,或者你也可以理解成,時間在我們身上走得比較慢。”


  這話……竟比什麽火族、不畏寒、火種還要來得荒唐,甚至沒由來地讓人心生恐懼。


  景年又是呆立了好半晌,才漸漸將這些內容消化了下去。


  一時間竟說不出是喜還是悲。


  她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沒再糾結於此,從脖子中勾出一條細線,直到完全將其抽出,露出底端掛著的一塊玉佩。


  “這塊玉佩,是從哪兒來的?”


  那是一塊深綠色的圓形玉佩,並不小,周身通透,成色極佳,像是純天然形成的形狀。景年自記事起,那玉佩便一直掛在自己脖子上,她深知地主府絕不會給她這樣的東西,那它便隻有可能來自入地主府前。


  畢堯看到此物,頓了頓,卻並沒有驚訝,“你是手握這玉石出生的,我雖然不知它是何物,可與二十年前見它時相比,似乎是有了些變化,顏色……好像更深了些。”


  景年被這荒唐的話驚的腦裏隻剩一片空白。


  他說,她是手握著這樣一塊玉出生的?

  荒唐……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嗎?

  可就連他都不知道此物為何,那便隻剩下……她的生父生母?

  “你可知我的父母是誰?”


  心裏想著,下意識便開口問了,可父母二字……就像帶著刺,這麽多年,除了年幼時不通世事提過幾次,她已記不清有多久沒再念出這兩個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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