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逢場作戲
景年心頭一跳。
但不得不承認,這話……倒確實讓她自進宮以來就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不少。
如此看來,這七皇子倒是個正人君子。
隻是這逢場作戲……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七爺……不懷疑奴婢?”
她大著膽子問。
歐延睜眼,似乎覺得有趣,唇角一揚,“懷疑什麽?”
“奴婢進宮前……被反複叮囑過許多次,說奴婢這一批進了宮的,無論最終被誰挑了去,歸根結底,也都是肅王的人……”
景年點到即止。
歐延因她的話笑起來,身子微動,有光亮打到他臉上,又很快因後移而暗下去。
他順著她的話,不動聲色地問:“那姑娘以為,自己是誰的人?”
景年本想試探他,哪想他又把球踢回給自己了。
張了張口,竟不知要怎麽答。
“爺,到了。”
外麵傳來很輕的聲音,馬車也應聲停下。
二人的對話自然也就此打斷。
歐延應了一聲,又把目光投到景年身上,“這個問題,還請姑娘好好思慮一番,楚清懷此人,歐某素來是不喜的。”
話畢,他掀簾下了馬車。
這話……也未免太過直白。
景年怔在原地,好半晌沒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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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府的位置在上京相比其他皇親貴族,要更為偏僻些。
入夜後,府外便幾乎再無行人走動了,護送的侍衛與仆役也都極靜地立於車馬前,簇擁著歐延進府。
景年下車後便與七皇子分向而行,被領著直接朝內院而去。
帶路的侍從似早被交代過,先是讓景年在一間稍小的房內稍歇,沒多久便敲門進來請她沐浴。
景年兩手空空地來,甚至連個換洗的衣物都沒有,當真是被像個物品一樣,“賣”給了七皇子。
她稀裏糊塗地被引著沐了浴,被伺候著穿衣時才終於惶然悟出了什麽。
方才在宮裏,她是七皇子當著所有人麵挑走的秀女,而秀女要做的事……自然是伺候主子。
馬車裏,七皇子說要與她逢場作戲幾次,難道今晚便要開始了?
許是回來時的交談起了作用,景年下意識沒太緊張,就連自己也不知為何就信了那七皇子應是個正人君子的第一印象。
想到他最後的話,景年憋了許久,終是對著正為自己梳妝的侍女問道:“楚清懷是誰?”
誰知這話一出,那侍女竟嚇得啪一聲將手中木梳掉落到了地上。
景年聽到動靜轉頭,卻見對方正像看怪物一樣望著自己。
她麵露疑惑,不知是什麽意思。
“這是當今肅王的名諱,姑娘莫要直呼其名!”
說著,侍女還“噓”了一聲,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景年呆住,半天才回神。
原來如此。
“我……從小地方來,對宮裏的大人物並不太了解,見笑了。”
她尷尬地笑了笑,思緒逐漸清明。
既然楚清懷是肅王,回想晚上在宮中的經曆,再加上回來時七皇子對自己說的話,一切便說得通了。
方才七皇子是在告誡自己,在上京城中,該有怎樣的立場。
她是肅王派人選出的,不僅如此,還是明擺著被送出去的“禮物”。
從她在殿裏當著眾人的麵被七皇子選中時,她身上肅王標簽,便已是人盡皆知了。
而她在馬車上對七皇子說的話也不假。
在到達上京被送進宮後,曾有不知身份的宮人三番五次專門召集了她們這批秀女,意味深長地訓誡了許久。
就連帶她進京的使者大人也提過無數次——此次若能順利進宮,她們便是肅王的人。
隻是,景年沒想到七皇子竟會如此輕易就將自己對肅王的態度告訴了她。
在她眼裏,他們這些在宮廷裏習慣了虛與委蛇的人,不應最是心思縝密不露聲色的嗎?
撇開這一點不說,既然七皇子與肅王屬不同派係,那麽在七皇子眼中,她理應是極度危險的存在,可他卻在知道風險的情況下帶走了她,而且態度還相當好?
還有,為何既都是皇子,他卻不與肅王同姓?
……
壓抑著滿腹的疑惑,沐浴完,景年果然被帶入了院內一間臥房中。
房內無人,景年進來前特意看了眼周圍,可以確定這間房子是院裏的主室,以她的身份,絕對沒有資格居住於此,那麽唯一剩下的可能……便隻有一個了。
房內的裝飾並不算華麗,卻自有一種低調簡約的貴氣。
侍者將景年帶入後,便恭敬地出了去,隻留她一人在房中央僵立了許久。
目光觸及旁側簾子內的床榻,就算再有心理準備,此情此景,景年終究還是控製不住地忐起來。
趁著這個獨處的空當,她默默將現在的處境細細捋了一遍。
從北境出發至此,半個多月的時日,畢堯未再出現過,留下的有關靈珠的線索也極少。
她本打算混入宮中,先從土靈珠下手,哪想計劃趕不上變化,一方麵掌管土靈珠的太子似乎打仗未歸,另一方麵,又在今晚意外被七皇子相中,離開了皇宮。
她不知此後是否還會有再進宮的機會,而且長期被困在七皇子處,也是絕對不可行的。
好在方才七皇子口頭給了保證,但願這陣風頭過去,便能還她一個自由身。
至於他們皇子間的爾虞我詐,既與她無關,她也不會那麽簡單成為任他們擺布的棋子。
心中有了數,自然也淡定不少,景年在桌前的椅子上坐定,望著滿室的燭光,又開始神遊天外……
本以為七皇子日理萬機相當繁忙,沒想到才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房門便被人從外麵推了開。
景年難免因這突然的動靜緊張起來,下意識就扶著桌麵站起了身,剛好與迎麵走進來的七皇子對上目光。
“七爺……”
景年一時語塞。
歐延麵色平靜,見景年換了身衣服,又是沐浴後的模樣,一時間揚了下眉,卻未多說什麽,自顧關上了門。
他顯然也是沐浴後來的,完全一副要就寢的穿著,景年從未與男子獨處過,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該做些什麽。
“勞頓了一天,睡吧。”
歐延邊說著,進了內室。
景年的心立刻提了起來,但還是默默跟上。
“我那二哥,最喜打探些兄弟們的風流韻事,今晚姑娘若不在我房裏歇下,免不得明日又是一番盤問。”
歐延在床對麵的軟塌上坐下,又指了指眼前那寬大的床鋪,“姑娘放心睡吧。”
景年了然,他是要讓她睡床,而自己睡塌。
把床讓給她一個下人,可以嗎?
而且……
景年敏銳地察覺到他話中的意思。
什麽叫今晚不在他房裏歇下,明日就會被盤問?
這裏不是他七皇子的府邸嗎?他做了什麽事,怎麽會讓旁人知曉?
隻怕七皇子府中……也被暗插了那肅王的眼線。
而他似乎知道,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當真叫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