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微妙
景年抬頭,有些驚愕地看向他,卻又立馬有些心虛地收回目光。
雖不知自己猜得對不對,但如今也沒什麽好再隱瞞的了,正好也還糾結著該如何向他開口,倒不如借此機會一並說了。
“七爺是如何知道的?……確實有一事……”
她想了想,訥訥道。
“我說過,姑娘的心思,全都寫在臉上。”
聽到她肯定的答複,歐延的態度似有所緩和。
景年耳邊不由閃過他今日在大殿中對自己說過的話。
原來……他那時便已注意到了!
而且在那時……可能就已經借此在暗示自己了……
景年越發窘迫起來。
果然不管什麽事,都逃脫不掉他的雙眼。
……
“七爺可還記得,之前曾與我說過,你們原本派到鍾叔醫館處的暗衛,在肅王手下遇到了不測?”
歐延點頭,默不作聲。
景年抿了下唇,小心道:“其實……其實那時,鍾叔曾向暗衛傳過一次消息,原是想要拜托他們傳信與你們的。”
“是為何事?”歐延抬眼。
“一個多月前,一天午夜,醫館忽然有人到訪求醫,那人孤身一人,卻穿著行兵打仗的盔甲,隻騎了一匹馬,渾身是血,多處重傷,我們開門將他救起時,他已經昏迷不醒了……”
歐延蹙眉。
“後來他醒了之後,向我們詢問上京宮裏的情況,還說了太子被肅王設計陷害的事,他曆盡萬難趕回來,就是要帶著證據進宮揭露真相的。”
景年頓了一下,又道,“我們想到此事關係重大,才托鍾叔向外報信,卻石沉大海,再沒有得到過回複……剛好那段時間,慕先生也沒了消息……”
“此人……是太子?”
歐延沉默了一會兒,一語中的。
景年著實沒想到這事最後竟是由他出言坦明的,越發為自己沒有及時告知而內疚起來,半天才悻悻點頭,“他當時沒有告訴我們他的真實身份,我們也不了解軍中的那些職務,而且他說他的名字叫林亦……”
“我……我直到今天在宮殿裏看到太子本人,才……才總算知道了他的身份,一時之間……便隻顧著驚訝了……”
“林亦……”
歐延輕聲重複著這兩個字,忽然淡淡笑起來。
“殿下好心思,這林亦二字,可不正是剛好出自於他的名諱嗎。”
景年的思緒慢了一拍,才意識到他說的是“林”、“亦”這兩個字,是出自於太子名字中的字。
她知道,太子名叫楚清奕。
不過她識得的字不多,並不知道這三個字如何寫,更不用說猜出這名字中暗藏的玄機了。
……
“我方才……實在太驚訝了,這陰差陽錯的,到現在都覺得不真實……好在醫館的時候我易了容,太子殿下沒有認出我。”
終於將心中憋著的事說了出來,景年隻覺暢快不少,語氣也輕快了些。
“殿下在醫館待了幾日?”歐延問。
“估摸著……有十多日吧,他傷勢極重,我們本意是勸他多養幾日,可他聽聞皇上病重,便一心急於離開,那時我還有些奇怪,覺得他表現的未免有些太過在意,但也沒有深究……”
“後來……他之所以又急著走了,是因為村裏來了許多挨家挨戶搜查的官兵,而且還是從上京城裏不斷擴大搜查範圍到城外來的,他擔心宮裏發生變故,隔天晚上便匆匆走了。”
景年細細回憶著之前的事,好些畫麵還曆曆在目,心中頗為感慨,一雙秀眉也微微蹙著。
“官兵搜查……”
歐延緩緩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
“對!每家每戶都要搜,不管房裏有沒有人在,而且是要對著預先登記好的名冊點人頭的……”
“那天官兵進村,剛好遇上鍾叔一家出門上山采藥,我與林大哥兩人忽然聽到門外官兵撞門,嚇得我以為這一回真逃不過了……”
景年想到此,還是有些心有餘悸,就連自己脫口而出“林大哥”三個字都未察覺。
歐延卻是微揚了下眉。
因為黑暗,景年沒注意,隻兩手交握在膝上。
“後來呢?”
歐延見她沒繼續往下說,主動問。
景年沒想到他會問得這麽細,忙道:“我當時本來擔心他發現我也不在官府的名冊中會懷疑我的身份,就先讓他躲到後院密道裏,我再假裝因為害怕一個人麵對官兵,也躲起來。”
“後來沒想到……我剛躲好,林大哥因為擔心我一個人在外麵應付不來,竟擅自又跑出來尋我……最後是他趕在官兵闖進來之前,帶著我跳到房梁上藏了起來的。”
“那時也多虧他過來……不然原本我打算藏著的那個衣櫃,那些人一進來就打開看了……”
……
歐延聽著她的描述,麵色始終沒什麽變化,一雙眸子淡淡望著她。
景年卻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這種感覺與方才在殿上二人間的氣氛很像,他明明神色如常,卻又給人一種不敢輕易接近的距離感。
……
“我倒真得好好謝謝殿下。”
過了一會兒,歐延才又開口,揚了下唇,“不過自回來後,還沒聽他提起過這些事。”
景年心念一動,“殿下離開前,因為身上沒有什麽值錢的物件,便給了我們一塊玉佩,我與他約定,倘若他回宮後能平安度過此亂,就回來將那玉佩取走,說不定……之後他還會回去。”
“玉佩?”
歐延的眸子動了下。
“是,我臨走前,將那玉佩給了鍾叔,順便也說了,如果他問起我來,便說我已回家了,反正也是遠房親戚。”
景年嚐試著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些,也好緩解下這莫名尷尬的氣氛。
“是什麽樣的玉佩?”
景年努力回想了下,“翡翠色的,長條形,上麵還有些花紋,我也不太知道是什麽……”
歐延卻笑了笑。
他這一笑,反倒讓景年的心又提起來。
“七爺,可是有什麽問題?”
“沒有,他既那樣與你約定,便一定會再回去,難怪……他今日會問到你瞳色的事。”
歐延沒有看她,臉上燭光的影子晃動著,“你想將真相告訴殿下嗎,若想,我可以安排你們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