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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唯恐天下不亂

  她是清冷的性子,這麽多年孑身一人,早習慣了一人麵對所有問題,遇事,從來都是先想著獨自解決。


  歐延一句話,似戳到她的痛處,又仿佛看穿她的所有偽裝。


  這也是他第一次對自己動怒。


  ……


  景年僵在原地,心中湧出一種很陌生的情緒,她深吸一口氣,又屏住,“對不起……是我的錯。”


  歐延聞言,臉色並未緩和,而是又皺了下眉。


  “現在臨公子咬定了已經競價拍得了玉佩,我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能既讓他說出對那玉的見解,又能把玉還給我……”


  景年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他應該是真的從玉佩上看出了些什麽,我……我真的很想知道……”


  “今日我若沒來,你打算如何?”


  歐延麵色不耐,打斷她。


  “至少……先見上他的麵吧。”景年沒猶豫。


  “如你所願。”


  歐延收回目光,這一回是徹底收住了話題,且明顯不願再與她繼續這無意義的拉扯。


  景年抿唇。


  ……


  房內迅速靜下來。


  一時間不再有人說話。


  蕭痕眸子動了動,雙手交疊垂於身前,繼續當自己透明。


  景年在這種無聲的煎熬下,不敢多看歐延,尷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繼續站著也不是。


  隻能維持著這種僵硬,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如約盼來了今天的罪魁禍首——


  她忙複又將帷帽戴上。


  門外一陣小心翼翼的敲門聲。


  疏逸快速上前,門打開的一瞬,景年的目光幾乎是立時地,直接緊鎖定在了跟在宮老爺身後一同步入的白衣男子上。


  ……


  此時離得近了,她第一反應是此人比印象中還要高上許多,足足比宮老爺高了將近兩個頭,五官極剛毅端正,雖然一身穿戴華貴且不失雅致,卻怎麽也遮掩不住那從骨子裏由內而外透出的叫人想忽視都難的不羈之氣。


  他與歐延就像兩個極端,一個溫潤而克製,一個卻外顯而放肆。


  ……


  “莊主恕罪,小人來遲!”


  宮老爺僅帶了臨風,和另一個捧著景年玉佩的人前來,左右侍從此時統統消失不見,一進門便好一陣低頭哈腰地道歉。


  臨風在他身後,雙手抱臂,依舊看熱鬧一樣瞧著眼前的場麵。


  “這是臨風。”


  宮老爺硬是抓住臨風的胳膊將他帶到前麵,一臉賠笑道,“是跟了我五年的門客了,北國一等一的鑒寶高手!以前在江湖上混跡慣了,沒規沒矩,目中無人得很,數不清得罪了多少人,今天這不是……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莊主和貴客,小人特意帶他過來道歉!”


  “快點!”


  宮老爺邊說邊示意臨風給點反應,對方卻絲毫沒有動的意思,最後隻能吹胡子瞪眼地壓著脾氣用力拍了把他後背。


  臨風這才慢條斯理地將目光移到歐延身上,依舊是原來抱臂的姿勢,“鼎鼎大名的棠鈺莊莊主?幸會。”


  宮老爺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讓他道歉,他卻反倒像是見客一樣,跟人打起招呼來了?


  臨風的視線僅在歐延身上停留了一秒,隨即便轉到坐在他旁邊的景年身上,操著極熟稔的語氣道:“你是他朋友?有這麽大個靠山你不找,跑到這裏來問什麽?”


  這回提不上氣的換成景年了……


  她努力抑製自己的情緒,勸自己不要跟這等頑劣之人一般見識。


  ……


  “臨公子曾在斷情山一帶居住過?”


  哪料,沒等景年先想出該如何回答,歐延先不著邊際地開了口。


  景年一瞬間成了在場的因為這句話而最為吃驚的人。


  偏偏滿室除了她,其他人聞言竟都沒有太大反應。


  她沒敢妄動,隻隔著帷帽,目光在對峙的那二人間來回遊走。


  ……


  “不愧是棠鈺莊……”


  臨風笑了一聲,卻毫不在意,“我八歲起便在各地遊曆,早便將北國與邊境各國遊了個遍,就幾乎沒有我沒去過的地方,斷情山一帶,當然去過,也住過。”


  他們這是……聊起來了?

  景年轉了好幾個彎,才漸漸意識到他們並非相識,而歐延說出的這話,顯然是事先調查過臨風的。


  以棠鈺莊的江湖地位,要調查一個人,很簡單。


  ……


  “宮老爺的野心,如今倒是越來越大了……”


  歐延聞言,又突兀地忽然轉了話鋒。


  景年聽得一頭霧水,卻見被點了名的宮老爺像是聽懂了般,頓時有些微不可察的眉骨微跳。


  歐延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許久,輕輕揚眉,放於桌上的手動了動,點到即止。


  臨風笑得越發歡了,索性自己從旁邊拽了把椅子,吊兒郎當地也坐下來,拖長了音道:“不是要聊玉佩嗎?開始吧?我好忙的……”


  “宮老爺與臨公子過來,外麵的客人……”


  一直沒說話的蕭痕忽然問了一句。


  “沒事沒事!那都是小事……”


  宮老爺忙道,笑得狗腿。


  景年看著蕭痕一臉無波無瀾的模樣,篤定他是故意的。


  這話不痛不癢,實則是在給人添堵。


  他們這些人,平時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腹黑起來也是一臉道貌岸然。


  ……


  “我想問臨公子,為何執意要買走我的玉佩?”


  景年坐得筆直,刻意讓聲音寡淡了下去。


  臨風見她終於說話,也很快前傾了身子,一雙眸子仿佛能透過帷帽看到她的容貌一般,唇角上揚,“剛才場子裏,我已經叫人傳過話了,這玉是被精心‘養’過的,懂行的都知道,這種東西在世上有多珍貴。”


  “那公子剛才未告知的又是什麽?”


  臨風意味深長地歪了下頭,看向宮老爺,忽然問:“剛才可是我競拍到玉佩了吧?”


  宮老爺見他又提這個,急得跳腳,就差上前堵住他的嘴了,“胡鬧!你什麽你!趕快回答姑娘的問題!”


  臨風用收著的折扇敲了敲頭,仔細想了想,“欸不對,是棠鈺莊的歐莊主後麵截胡了,說要以宮老爺您這鋪子來買……”


  景年緩緩向後靠向椅背,默默看著他裝瘋賣傻。


  哪知這話正好戳中了宮老爺一直耿耿於懷的痛處,他本想著如果沒有人提,便蒙混過去,就當歐延沒說過這話,哪想現在竟被臨風這唯恐天下不亂的祖宗給捅出來了。


  他的這間鋪子究竟值多少錢,無人可知,但能確定的是,放眼整個北國,就沒有幾個商人能與他的財力一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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