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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燙手山藥

  這事兒,景年已想了好些日子了。自她失明,歐延、蕭痕,還有沈傾城,實在幫了她太多,她又本是個寄人籬下的,受了這麽多恩情,拿不出什麽回報,反倒還欠了歐延一大筆銀子。


  思來想去,趁著現在視力恢複不少,阿喜怪病一場也好了,無論如何也要做點什麽表達下心意。


  不過她能做的,也就隻有下下廚,做些簡單的吃食罷了。


  之前在上京,受傷的時候吃過幾次那兒的紅豆元宵,她很是喜歡,便追著廚房的師傅學了幾次,這道菜不難,又能現做,剛好夜裏冷,用來作宵夜再適合不過。


  索性下午就跟阿喜一起準備起食材來。


  折騰了幾個時辰,總算是下鍋了。


  ……


  “嗯……好甜!餡兒好細啊,口感太好了!”


  阿喜胡亂吹了吹就急著往嘴裏送,燙得哇哇直叫,邊對著嘴扇風,邊大聲感歎。


  她們搗了一下午的餡兒,可算功夫沒白費!

  景年被她的反應逗得直笑,“可是煮好了?軟硬適中嗎?”


  “可以了可以了!姑娘快撈吧,現在這樣還挺有嚼勁!”


  阿喜說著,想到景年眼睛不方便,自顧拿起勺子,擺好食盒開始裝盤。


  那元宵個頭並不算大,但也在熱水下漲得鼓鼓囊囊,景年想著晚上不能多吃,並未下太多。


  待要往外送的時候,卻隻招來了兩個靜園的侍衛。


  阿喜一看,這顯然是姑娘要自己親自往一處去送了。


  至於這人是誰,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莊主。


  哪想當提著燈籠走在前去送宵夜的路上時,竟是眼瞅著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姑娘?”


  阿喜有些不確定地喚了聲,猶豫著要不要讓輦車停下。


  景年茫然地看她一眼,不知何意。


  “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方才與駕輦車的侍衛說去向時,她並未聽清。


  “去蕭先生的蘅蕪堂啊。”


  景年自然道,那語氣,倒像是她犯了傻,問了什麽莫名的話一樣。


  “蕭先生?!”


  阿喜瞪大了眼,好一會兒才回神。


  “這段日子他每天至少兩趟的往我們這兒跑,你我的毛病能好,也都多虧了他,蕭先生這麽幫我們,哪有不言謝的道理?可惜我拿不出什麽東西報答他,也就隻能用這個表表心意了。”


  說著,她拍了拍放在膝上的食盒。


  她說得在理,阿喜想了想,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又不知問題出在哪兒,一時間隻能悻悻點頭,有些不放心道:“那莊主那兒……”


  “莊主和沈小姐的,不是也一塊兒送過去了嗎?剩下就咱們去蕭先生那兒,順道好好向他道聲謝。”


  景年不以為意,滿心想的都是待會兒見到蕭痕後該說些什麽。


  阿喜望著她,好一會兒才似懂非懂地默默點了幾下頭。


  ……


  好在,那晚蕭痕沒去別的地方,正好就在蘅蕪堂。


  這是景年第一次來到此處,位置上,是整個棠鈺莊中略有些偏的一處小院,據說是歐延為了讓蕭痕有個好的研習藥草的環境,特意修建的。


  從外看,整體的建造倒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氣,房簷整體不高,一進門左右長廊兩側都掛著米白色的紗帳,似是作隔絕外部寒氣之用。


  中間的庭院種著一棵很高的榕樹,但枝葉已光禿了,樹旁是一個圍著三個石凳的石桌,桌麵有明顯的灰塵和雪水,乍一看去,竟是滿滿的蕭索之意。


  這景象,跟她住的每日都被修剪打掃得整整齊齊的靜園相比,完全是兩個極端。


  不過驚訝歸驚訝,卻不會讓人覺得有任何落魄,反而自有一種超凡脫俗的韻味和意境。


  ……


  門口的小廝見到來人,得知來意後,趕忙一臉震驚地將她們往裏引。


  另有一人,沒顧上行禮就已快步往裏跑了,應是先進去通傳了。


  蕭痕是萬萬想不到景年會深夜到訪的,踩著房裏堆了滿地的醫書就匆匆奔出來。


  “墨……墨姑娘?!”


  蕭痕一襲黑衣,昏黃的燭光下,滿心滿眼皆是錯愕。


  他給景年的印象一向是麵不改色,沉穩有加的,這還是景年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如此豐富而不加掩飾的神情。


  景年一時間也有些不好意思,無措地站在原地,“蕭先生,沒……打擾到你吧?”


  “沒有……沒有,不過姑娘……怎麽過來了?有什麽事,完全可以差人過來叫一聲便是。”


  蕭痕手忙腳亂地招呼內侍端茶倒水,這才引著她在前廳坐下。


  “不是,我其實……是做了點宵夜,就想著給您送過來……如果您不嫌棄的話……”


  景年斟酌著說辭,“這段日子實在是太麻煩您每日過來看診了,我想著……不管怎麽樣也得來道聲謝,不過我身無分文的,還欠了莊主一大筆債……隻能用這個表達一點心意了……”


  “這是我自己做的紅豆元宵,晚上才捏出來的,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她將食盒提起來遞過去,還又深深鞠了個躬。


  蕭痕驚得也趕忙彎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這麽一直僵著也不是個辦法,隻能先接了。


  “姑娘……太客氣了,不用這樣的……這都是屬下該做的。”


  冷靜如蕭痕,也有像現在這般窘迫的連說話都磕巴的時候,提著那沉甸甸的食盒,就像揣了個燙手山藥。


  竟是親手做的?這叫他如何敢吃?

  “莊主那兒……”


  他猶豫了一下,克製地琢磨著該怎麽委婉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有的!”


  景年早想到他會問,“莊主和沈小姐那兒,都已經麻煩人送過去了,也就是這會兒。”


  蕭痕一聽,差點沒忍住直接將那食盒塞回進景年手裏。


  所以這是,三處都送了,但唯獨親自到了他這兒?


  蕭痕想到這些日子歐延對景年的種種,饒是他一身正氣,滿腦子都是醫書,從未有過任何逾距,本身功夫也不錯,也禁不住兩腿一軟。


  “姑娘辛苦做的……應該送去給莊主才是,我做屬下的……真的不用姑娘如此大費周章……”


  他額頭都有些冒汗。


  這般力不從心,還真是第一次。


  “莊主不喜歡我總是那麽客氣地與他道謝。”


  哪知景年一笑,一句話就把他堵得啞口無言。


  這麽聽來……竟是沒什麽毛病。


  蕭痕一愣,徹底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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