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舊疾
……
他話說完，有些不安地微抬頭，試圖打量歐延的臉色。
剛出事的那幾年，歐延甚至連一絲火苗都看不得……
……
所有人都會有害怕的東西，而歐延，恰恰最是畏火——
如今雖已大好，可這一次，相比普通的火焰，完全不可相提並論，也正因為此，蕭痕心中才極為不安。
……
可歐延似乎並未受其影響，神色平靜，黑色的眸子一動不動望著眼前衝天的大火，仿佛瞳孔中都竄著火苗。
他目光未動，也未多說其他，隻沉聲道：“查。”
“莊主放心，屬下定會徹查此事！”
……
“蕭先生！人找到了！”
蕭痕話音剛落，遠處便傳來一陣呼喊聲，二人同時望去，就見兩人快步走來，單膝下跪複命：“莊主，屬下今晚夜巡莊園西北角，忽然遇到一名女子上前急報藏書閣方向有刺客，且讓我們速去叫人，待我們帶人回來時，火已經著了起來！”
“女子？”
蕭痕一頓，心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那女子是何人？”
“她說她是靜園的人，名字……似乎是姓墨……屬下……記不清了，請莊主恕罪！”
那人微偏頭，蹙眉仔細思考，甚是苦惱的模樣。
卻不料此話一出，眾人明顯看到前方歐延和蕭痕神情俱都一震，尤其是蕭痕，飛快上前一步，聲音緊繃：“你說的那人，可叫墨景年？”
“對！是叫這個名字！”
侍衛一愣，立時恍然大悟般，重重點頭。
“她現在人在何處？！”
蕭痕心跳加速，下意識看了眼歐延的臉色，急促道。
墨景年……現在不應該是在淩雲閣裏的嗎？！
“她……當時情況緊急，她說來不及等人過來，與留下的另兩名侍衛一起先往藏書閣的方向去了，屬下帶人前來，第一時間就想尋他們，可現場太混亂……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侍衛見二人反應非同尋常，心中驚疑不已。
他是負責夜裏棠鈺莊外圍巡查的侍衛，從未進過內牆，對裏麵的情況也知之甚少，但卻聽聞莊主此前從上京帶回了一名女子，甚是寵愛，回莊後便一直安置在靜園居住，難道說……晚上遇到的那名女子，就是此人？
一想到此，頓時冷汗直冒。
……
“沒有找到人？！”
蕭痕不可置信地重複了一遍他說的話，轉身驚駭地看向歐延，又忽然想到什麽，蹙眉大聲道，“還不趕緊繼續找？！還有，你速派人到淩雲閣內院確認，就問墨姑娘是否在裏麵，要親眼看到！”
話說完，他又匆匆對歐延道：“莊主，屬下今晚離開淩雲閣前，才剛為墨姑娘看過診，院內守衛森嚴，倘若墨姑娘離開，不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見歐延的反應，就知道他必然也不知道景年離開過淩雲閣的消息。
大火燃燒，找不到人……又有人在那人本不該出現的地方親眼看到了她的身影……
這事態……
幾乎和七年前的一模一樣——
蕭痕瞳孔渙散，一瞬如墜冰窟。
……
歐延望著眼前沒有一絲弱化痕跡的大火，臉上倒映著晃動的火光，不斷變換的黑色陰影將其神情掩蓋，聞言隻道：“先查清楚再說。”
他語氣如常，蕭痕趕忙應是，因為放心不下，便想著幹脆親自過去一趟，剛想動，餘光卻猛地瞟到歐延的臉，因為換了個角度的緣故，此時離得近，才發現不知何時起，他的額前竟已密密布了一層汗，臉側還有汗水劃下。
蕭痕心口猛地一跳，這症狀……
當下立刻停了動作，再也不敢離開歐延半步，“莊主……您……您現在身體可有不適？此處火太大，不如先回淩雲閣等候？……”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歐延道：“不必。”
蕭痕大急，歐延的狀態，極其反常，眼下又是大火，又是墨景年失蹤，他深怕這會激起他的舊疾，倘若如此，後果不堪設想。
那是心病，最是難醫，且永遠無法根治！
……
正僵持著，又有侍衛飛快來報：“報！……莊主，蕭大人！屬下已派人再次將藏書閣四周都探查過，並未發現那兩名侍衛！現在……隻剩藏書閣內部無法確認……”
他話音剛落，歐延的目光倏地定格到前方遠處藏書閣的正門前。
……
那門此時已完全被火籠罩住，火舌從內部穿透木製的大門燒到閣外，仿佛有無數長著觸角的妖獸在裏麵瘋狂地掙紮而出。
歐延魔怔了般，耳邊嗡嗡作響，一瞬仿佛回到了十五歲那個夜晚。
眼前燃燒的不是火，而是晃動著灼熱觸角的惡鬼。明明離得那麽遠，卻張牙舞爪向自己猛撲過來，竄起老高的烈焰化作伸向他的一串串鎖鏈，從四麵八方將他牢牢桎梏住，像刀片在身上劃過千萬下，刺痛的觸感席卷全身，縱使他再能忍，也被疼的佝僂了身子。
熟悉的刺痛感襲來，他卻仿佛無知無覺。
……
“莊主！”
蕭痕見歐延忽然臉色發青，心道不好，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他身子，剛打算強行將他擊暈，不料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派去淩雲閣的侍衛竟已回來了。
他目光快速掃過侍衛的臉，已隱隱猜到了他要說的話。
整顆心瞬間跌入穀底，涼得透徹——
“莊主！淩雲閣說墨姑娘亥時後離開去了冰窖，之後隻有隨侍的侍女獨自回來！”
“屬下已派人到冰窖確認過，並未發現墨姑娘的蹤跡！——”
……
哪裏都沒有，那會在哪兒？！
蕭痕一身冷汗，驚地後退一步，僅憑著本能大聲道：“馬上加派人手，在全莊內搜索！立刻！——”
他雖這麽說著，卻在開口的同時，伸手牢牢抓住了歐延的胳膊。
心中那個早便生出的念頭，即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也絕不會說出口。
就像一個炸彈，隨時會爆炸……
……
“那兩個人不可能就這麽憑空消失了啊，而且現在連一個刺客的影子都沒看到……”
身旁一眾侍衛也相當困惑，忍不住小聲嘀咕。
……
“報！——屬下在藏書閣外台階的石欄上發現了記號！他們當時進了藏書閣！”
又僵持了一陣，忽然前方傳來呼喊，由遠及近，如一道驚雷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