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對生命最基本的敬畏
茶肆內外，氣氛變得沉默而詭異。
本已停止廝殺的兩人，再次不由自主看向對方，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灼熱的貪欲，以及……凶狠殺機。
藍袍少年那桌傳來嬉笑聲音。
“哈哈哈，果然還是蘭公子會玩，本覺得還沒看過癮，這不就又續上了嗎？”
“喂，你們兩個，為了幾顆淬體丹也是打，咱這回元丹可比淬體丹珍貴多了，殺了對方的話，就是你的嘍。”
笑聲中，茶肆內外寂靜無聲，下方兩人看向對方的視線逐漸冰冷。
突然，隻見那壯漢斷喝一聲，舉刀再次朝瘦削青年殺去。
“找死！”
瘦削青年冷哼，長劍輕顫，不顧胸前傷勢，身形化為一道殘影迎上。
劍光與刀影交織，剛剛停戰的兩人再次廝殺在一起，雖都已體力不支，卻比剛才還要更加凶險狠厲。
見此情景，二樓那幾個少年頓時哄笑起來。
“哈哈哈，果然又打起來了。”
“當然了，像這種卑賤的東西，隨便丟幾個丹藥就能搶破頭。”
“狗咬狗一嘴毛，這種場景咱們平時可不常能看到啊。”
笑聲中，紫裙少女再次朝下方看了一眼。
見狀，藍袍少年嘴角微笑愈發燦爛。
“他……他怎麽能這樣？”
苒兒遠遠看著這一幕，臉色蒼白，不敢置信的說道：“那兩個人，為何又要聽他的話？！難道在他們眼中，人命就真的這麽不值錢嗎？”
苒兒的話並沒有得到回應。
因為林淡墨神情冰寒，看向藍袍青年那一桌，眼眸中帶著難以壓製的怒色。
楚風的視線則落在下方廝殺的兩人身上，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麽。
“唰！”
刀光閃過，卻已帶不起呼嘯風聲，看起來十分緩慢。
卻奇跡般的在瘦削青年身上再次留下深深刀口。
因為，他也已沒了力氣躲閃。
力量幾乎耗盡的兩人，隻覺得手中刀劍重若千鈞，傷上加傷，鮮血帶著熱量和生命一起流逝，令兩人臉色慘白無比。
但他們眼中依舊充斥著凶狠猙獰的神色，死死盯著對方，用盡最後一分力量將對方斬殺。
“噗！”
劍尖刺入壯漢小腹，頓時血流如注，鮮血狂湧而出。
劇烈的疼痛令壯漢麵目猙獰，身體輕顫，但心中狠意爆發，竟任由長劍留在體內，不管不顧向前衝去。
“唰！”
長劍直接將壯漢身體穿透，壯漢如同厲鬼般爆喝一聲，舉刀劈砍而下。
瘦削青年露出驚慌之色，似是被壯漢自殺似的猙獰嚇到，下意識就撒手後撤。
但那長刀已劈砍而來，帶著壯漢因疼痛而壓榨出的最後一絲力量，再次劃出淩厲刀光。
“噗！”
利刃入肉的悶響聲。
刀鋒自肩膀部位而入，順著脖頸下方一直蔓延到胸口。
瘦削青年的慌亂神色徹底僵在臉上，鮮血狂湧中，眼瞳中迅速失去生機，接著身形微晃，撲通一聲栽倒，再沒了生息。
“呼……呼……”
壯漢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因傷勢過重，瞳孔已微微有些渙散。
卻見他死死咬牙，眼神猙獰無比，猛然將腹中長劍拔出。
“啊！”
怒吼聲中，長劍被丟在地上，小腹傷口鮮血如噴泉般湧出，瞬間就將地麵染成猩紅。
殘忍血腥的場麵，令茶肆內眾人盡皆沉默。
二樓那一桌也安靜了下來，一個個少年少女似乎受到了驚訝，怔怔看著下麵情景，臉色蒼白。
大顆大顆的汗珠在壯漢額頭滲出，卻見他半跪在地，伸手從懷中摸出金瘡藥，灑在傷口上，然後脫下上衣胡亂包紮了一下。
接著，他從瘦削青年屍體懷中找到裝著淬體丹的瓷瓶，揣進自己懷中，然後抬頭看向二樓那藍袍少年。
“……”
藍袍少年直視著他，忽然抿嘴一笑，將手中玉瓶扔了下去，淡淡道：“不錯，是一場好戲，這個歸你了。”
玉瓶落在猩紅血泊之中，被染成紅色。
壯漢彎腰，將玉瓶和瘦削青年的長劍同時撿起，再次抬頭，臉上露出一抹獰笑，然後轉身離開。
高大壯碩的身影步履蹣跚，每走一步似乎都要忍耐著極致痛苦，耗盡全身力氣，好大一會才緩緩消失在官道旁。
茶肆內依舊安靜。
掌櫃從驚愕中回身後，連忙指揮著小二清理打掃茶肆外的屍體與血跡。
兩個小二將瘦削青年的屍體拖進官道旁的草叢中，用鐵鍬和鏟子挖了個坑，裹著草席丟進去，然後草草掩埋。
然後又端來幾大盆水潑灑在地上，將血跡衝淡。
沒人想著要報官。
武者間的生死，太平常了。
即便報了，官府衙門也不會管，說不定還會治你個多事之罪。
二樓，林淡墨看著壯漢離開的方向，沉默後問道：“他被一劍貫穿小腹……可還有活下來的希望？”
“煉體境體質遠超常人，若馬上得到救治的話，還是有可能的。”
楚風緩緩收回視線後說道。
“那……”
林淡墨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起身，卻被楚風攔下。
“這種事太多了，你救不過來的。”
楚風的語氣極其平靜，道：“而且，這就是他們自己選擇的命運，在生死中掙紮，踩著血色腳印向上爬，每一個武者……莫不如是，沒有例外。”
“可是，太殘忍了。”
林淡墨深深歎了口氣，忽而轉頭看向旁邊那桌，眼中寒意閃爍，道：“還有這些人……著實可恨！”
“他們也同樣逃不過武者的命運。”
楚風笑了笑，道：“即便被宗門或家族保護的再好，但隻要身為武者，就定然會有麵對生死廝殺的時候，到那時，理應付出的代價，一點也不會少。武者之道……可並不隻是簡單的修為而已。”
說著，楚風卻忽然站起身來。
林淡墨微怔，疑惑看向楚風。
卻見楚風嘴角的笑意緩緩斂去，抬腳走向藍袍青年。
苒兒錯愕，連忙喊道：“姑爺……”
“有人生來高貴，被精心嗬護，有人生而卑賤，在低層掙紮求存。現實如此，的確不必介懷。”
“但這些人，缺乏對生命最基本的敬畏。”
“著實令我不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