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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接受不了

  他的心很慌很亂,這些日子他在找親生母親的時候,設想過千萬種她的樣貌,也設想過千萬種她現在過的日子,可是沒有一種會是傭人,還是他家的傭人,他從心裏上都接受不了。


  莫相離真後悔自己跟他說了實話,她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還在記恨劉媽上次無意中害死他們的孩子的事,誰說隻有女人記仇,瞧男人不也一樣。她死死地抱著他,“景柏然,你冷靜點,我說的話千真萬確,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爸爸,景柏然,哎。”


  她終究沒能拉住他,看到景柏然像一頭蠻牛似的衝出去,她急得直跺腳,這人平常都一副冷靜到冷漠的程度,怎麽這一下子就冷靜不下來了,她想跟著追出去,又想起囝囝還在房裏,連忙回身去將囝囝抱起來,急匆匆地追出去。


  景柏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憤怒,隻要一想到這個女人在他們家這麽多年,卻對自己漠不關心的樣子,他就恨得咬牙切齒。他設想過千遍萬遍,即使他的親生母親是一個乞丐,也好過是她,為什麽會是她?


  景柏然走得急,初春夜晚的風就像一把把冰刀,生生割在他臉上,他走得急,就穿了件睡衣,此刻被那股寒風撲到臉上,打著寒噤,他的臉色也越發黑沉了,走到兩梯口,他已經沒了耐性,三兩梯地跳下樓梯去,然後衝到劉媽的房前。


  他心中的火是越燒越猛,他無法相信劉媽是他親媽的事實。如果她是,那麽這些年來,她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情看著他叫別人媽媽,看著他怨恨伊蓧?


  舉起手來,他猛敲房門,劉媽正在房裏拿著照片垂淚,猛然聽到砰砰的敲門聲,嚇得淚也不敢流了,她反射性地抬頭看著房門,似乎都能看到牆灰被大力敲門聲震落飄散在空中。她啞著聲音問:“誰……誰啊……”


  外麵人並沒有回答,隻是敲門聲越漸劇烈,劉媽被這“咚咚”聲攪得心神不寧,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她正打算起身去開門,就聽到莫相離焦急地聲音在門外傳來,“景柏然,你怎麽這樣啊,你說過會好好聽我解釋的。”


  聽到莫相離的聲音,劉媽的心安定了不少,再一想這兩人莫非是吵架了,急急忙忙擱下手中的照片,抹了抹眼淚,衝過去開門,門打開了,一室明亮的燈光映得站在房門前的男人形容可怖,劉媽有些害怕,她跟在景柏然身邊許多年,他雖然冷漠疏離,可是對待下人都很好,從不會故意擺著有錢人的架子刁難他人。


  “先……先生,這麽晚了,你……”四目相對,從他眼中迸發出來的冷意足以將她冷凍成冰,她顫著聲音開口,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景柏然冷漠地打斷。


  “立即收拾東西滾出這裏,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否則我饒不了你。”景柏然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她臉上糾結著歲月留下的痕跡,要操持這麽大個家務,她的手皮糙肉厚,卻能做出可口的飯菜,看著她聽到他的話,一下子撐大雙眼的驚懼模樣,他真的很想笑。


  莫相離聽了他的話,眉頭深深地蹙起,“景柏然,她是你媽媽,你這樣對她說話,你不怕天打五雷轟嗎?”


  劉媽愣在原地,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聽景柏然要趕她走,她反射性的想問他是不是自己有沒做好的地方,結果又聽到莫相離的話,她知道問題出在哪裏,難道……,她目光探向莫相離,莫相離頓時手足無措,“伯母,那個……景柏然已經知道你是**媽,我……”


  如果景柏然能夠冷靜地聽她說完,或許事情就不會這麽難辦,她以為他到樓下來找劉媽對峙,誰知他不分青紅皂白的要趕她走,這她可不能坐視不管,上次她上產時,他們都還不知道劉媽是景柏然的親生母親,他逼得劉媽給她下跪,想起來她就覺得這是五雷轟頂的事,這一次他若真將劉媽趕了出去,還不知道老天會怎麽跟她清算這筆賬。


  從莫相離結結巴巴的話中,她知道事情的起因,這一天終於來了,她鎮定下來,也不辨駁了,悄無聲息地轉身去收拾行李,一邊收拾一邊流淚,莫相離見狀,心都擰在一起,她急道:“景柏然,你要趕伯母走,那就連我跟囝囝一起趕走吧,我回房收拾行李。”


  說著她將囝囝往他懷裏一塞,還當真往樓上去收拾行李,景柏然眉頭深鎖,眉心留下一道深深的褶痕,他劈手拽住莫相離的胳膊,“你添什麽亂,覺得我還不夠煩心嗎?”


  “是啊,你煩心,我難道不煩,這些日夜,我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你這件事,你說過夫妻要坦誠,好吧,我什麽事都不瞞你,可是你是怎麽對待我的坦誠的,你這樣讓我以後哪裏還敢跟你坦誠?”她扭動著手臂,要將自己的手從他的禁錮中解救出來。


  景柏然拿她沒辦法,將她拖進懷裏,“阿離,你講點道理,這事一碼歸一碼,你不要瞎胡鬧好嗎?”


  “怎麽是瞎胡鬧了?你早就知道伊女士不是你媽媽,你回來連聲氣也不吭,害我一直不敢告訴你事情真相,我現在告訴你了,你又是這種態度,伯母欠了你什麽?你不問青紅皂白,也不問她有什麽苦衷就趕她走,我看瞎胡鬧的是你吧,這大半夜的也不讓人安生。”莫相離氣得對他橫眉毛瞪眼睛的,氣鼓鼓的樣子像極了田邊的癩蛤蟆。


  劉媽見兩人為了自己的事爭吵起來,她停下收拾行李的手,回頭來道:“相離,不要為了我跟先生吵,我活該會得到這個報應。”


  “伯母,你別擔心,今兒個景柏然要將你趕出去,那我們娘仨一起走,留他一個人在這空洞的大房子裏,看他寂不寂寞。”莫相離是當了真,要是劉媽走,她也要跟著走,反正這個自大狂那麽不在乎別人的感受,她就讓他體會一下什麽叫孤獨寂寞。


  “夠了,你要走就走,囝囝留下。”景柏然的眉頭緊皺在一起,她一味的胡攪蠻纏讓他煩躁極了,知道劉媽是他的親媽,一時間他心裏五味雜陳,怨恨、傷心、難過齊齊湧上心頭,這麽多年來,她一直在他身邊,可是卻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疏離地叫他先生,將他像神一樣供著,明知道他有多想媽媽,卻故作不知,看著他愚蠢的做著那些報複伊蓧的事。


  他覺得自己的行為太可笑了,原來自始至終,他都恨錯了人。


  這一刻真相大白,他哪裏接受得了,他心裏有怨有恨,難道還不許他發泄出來?他不是女人,沒辦法像莫相離一樣得知英歡是她的親生母親時大哭一場,大鬧一場,他能夠發泄怨恨的方式就是趕她走。


  莫相離終於掙脫了自己的手,但不是她反抗成功了,而是景柏然願意放手了,她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仍難相信剛才聽到了什麽,“景柏然,你……”


  她氣得直跺腳,本來她是想威脅帶恐嚇讓景柏然收回決定的,哪裏知道他會那麽無情,這一刻,她還就不走了。不僅她不走,連劉媽都不能走,“哼,我走了你才好順利給囝囝找個後媽是吧,我告訴你,我才不會讓你如意的,伯母也不能走,我天生不擅下廚,為了不把自己餓死,或是把廚房燒了,伯母絕對不能走。”


  景柏然哭笑不得,說走的是她,說不走的還是她,他搖搖頭,“你可以留下,她必須走。”


  說了這半天,話題又繞回去了,“景柏然,你為什麽就非得讓伯母走,難道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一直都在你身邊就這麽讓你難以接受?她為了你不肯嫁人,為了留在你身邊在最好的年華,卻甘心成了一個傭人,你為什麽就不能好好體會一下她的苦衷與她這些年來的辛酸,你那麽聰明的一個人,為什麽在此事上就那麽糊塗了?”


  景柏然不說話,她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說下去,劉媽的事她一直不敢告訴景柏然,就是怕他會這樣,結果現在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最後劉媽到底是沒有走,景柏然被莫相離拖回房去,看著他悶悶地坐在床沿邊上,她知道剛才自己說話說得重了,於是放低姿態,走過去親了親他的鼻尖,撒嬌道:“老公,我懂你的感受,當初我知道英歡是我媽媽時,我也跟你一樣驚惶無措,也跟你一樣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我無法原諒她,怨恨蒙蔽了我的心,直到後來,她被白少棠綁架了,我才後悔,為什麽我不能早一點原諒她,如果我能早一點原諒她,是否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見他一言不發,於是又再接再厲道:“人的一生會有很多無法預料的事,就像我媽媽,我以為她會一直站在原地等我原諒了她,然後回去找她。可是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伯母不一樣,她還在你身邊,你有什麽怨恨你可以向她發泄,但是別趕她走,她這一生最大的願望便是留在你身邊。”


  景柏然安靜下來,莫相離說得對,人生有太多無法預料的事,這一刻還好好的人,下一刻就有可能消失不見,他是渴望母愛的,不管母親是什麽身份,“阿離,我會試著去原諒她,去傾聽她當年的苦衷,但是以後,別再跟我說要帶著囝囝走這種話,知道嗎?”


  見他終於被她說動,她長長地籲了口氣,點頭如搗蒜,“好。”


  經過這一鬧,莫相離困得不行,縮在景柏然懷裏睡得天昏地暗,而景柏然卻了無睡意,她向他坦誠了一件事,他是否也該告訴她,白少棠是她親生父親的事?

  可是這件事讓他如何啟齒?莫相離聽了,又會受到多大的打擊?

  猶豫中,外麵天色已經大亮,他實在睡不著,於是去了書房,站在窗邊看著火紅的太陽破曉而出,大地上頓時灑滿金光,就在這一片黃燦燦的金光下,他看到有一個女人擰著行李箱緩緩走出別墅大門,他的心跳瞬間亂了,還未細想,他已經轉身奔出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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