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內息境

  第38章 內息境 

  黃昏臨近。 

  方鴻出了養生齋。 

  他望著遠處街上的那輛馬車,裡面坐著孫恩瑞、周呈玉:「洛河村家喻戶曉的周家姑爺……看著約有五十歲,能當周家小姐的爹了。」 

  有時候,古代也挺好。 

  方鴻捏了捏下巴,走向朝陽武館。 

  須知。 

  武館學子,多為後天前三層——郡縣之地的武館約有三十家。 

  書院學子,多為後天中三層——郡縣就一處書院,命名:飛雲。 

  前幾日,那童顏老翁,就是飛雲書院的教習黃鳩。 

  被人打傷,卧床不起,至少得靜養半月才能夠康復。 

  此事驚動了縣衙。 

  七品官身、縣尉施高虎親自去慰問。 

  書院教習黃鳩重傷的事兒,也成為縣裡人飯後茶餘的談資。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按理說黃鳩應該感謝我才對勁。』 

  方鴻自忖做好事,不留名,嘴角微微上揚。 

  忽然! 

  前方響起馬兒的嘶鳴聲! 

  一聲悶響,一記怒喝,呂安喬瞪著面前的青年:「施少,你差點撞死這個孩子。」 

  「姓呂的,你別多管閑事!」紅臉青年大叫道。 

  眾人圍觀,離得很遠,生怕武人之間的爭鬥殃及無辜。 

  方鴻路過,看了一眼。 

  施府少爺縱馬過街,險些撞死低頭吃糖的男童。 

  他摔下馬背,擦傷,大怒,要一腳踹死男童,被呂安喬攔住。 

  呂安喬面帶正氣:「施少爺,你青雲榜上第幾?前十都沒進,跟我動手就不怕傷筋動骨,影響了明年開春的科考院試!」 

  「再有。」 

  「尊祖父縣尉大人是什麼性子,你比我清楚。」 

  呂安喬這麼一說,紅臉青年頓時縮起脖子,又覺面上掛不住,踢翻一旁正在油炸食物的大鐵鍋,濺起高溫的燙油,引來圍觀群眾的驚叫。 

  沒再看熱鬧。 

  方鴻繼續往前走。 

  接兩個雙生子妹妹放學。 

  這世道,當兄長,確實得費心一些。 

  上學不送,放學不接,早晚出事的節奏。 

  …… 

  路過一處衚衕,幾人鬥毆,鼻青臉腫。 

  …… 

  路過一間客棧,圍著人群,縣衙之人正在調查武人遇害的案子。 

  …… 

  盞茶時間。 

  方鴻走到了朝陽武館。 

  氣派的武館正門,矗立石柱,掛著牌匾,鑲嵌銀邊,書寫字跡。 

  門外的街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有的蹲在路邊,有的抱臂站著,也有騎大馬,坐馬車的人,這些都是武館學子的家裡長輩。 

  方鴻站在街角,眯起眼睛:「郡縣武館像是前世學校,家長們接孩子,也分步行、電動車、小汽車……騎馬,坐車,相當於保時捷賓士寶馬。」 

  這時候。 

  街對面。 

  牙人程立明走過來,搭話道:「朝陽武館有幾位女教習,負責女學子,價格也更貴一些。」 

  「所以,才選了這家武館。」方鴻微微一笑。 

  程立明攤手,道:「我堂姐也把侄女送到這兒,縣衙繁忙,叫我來接。」 

  牙人程立明的堂姐是武人,在縣衙當個大吏。 

  他扯了下方鴻衣袖,指著不遠處的幾輛馬車:「那些都是貴人,要麼家裡有後天六層坐鎮,要麼與郡縣之官,沾親帶故,家產不菲。」 

  「騎馬的都是武人。」 

  「還有……」 

  「你看那邊……」 

  「那幾個身穿青色衣服,胸口畫著狼頭的人,縣城西邊青狼幫,三個幫主都是後天五層,頗有幾分威名。」 

  幫派收取小商小販的保護費。 

  但也知道分寸,每年都給縣衙奉上孝敬。 

  「聽說,縣尉施高虎嫉惡如仇。」方鴻隨口道。 

  「確實,只可惜呂縣丞不準,說是縣城西邊亂一點好……」 

  過了一會兒。 

  朝陽武館的大門緩緩推開,走出幾個教習,眼神銳利,來回掃視,偶爾攔下幾個人,護著學子,詢問接送人是不是家裡親屬。 

  看上去,頗為認真……難怪朝陽武館生意這麼好。 

  方鴻盯著門口,看到兩個丫頭,臉上露出笑意,連忙迎了上去,就有些嘮嘮叨叨:「今天上學怎麼樣,老師嚴不嚴,同學友好不友好?累不累,學到什麼了,認識新朋友了嗎。」 

  「武館挺好。」 

  方夭撲進兄長懷裡,蹭了蹭,如同乳燕投林。 

  方蓁蓁挺了挺小胸脯:「我們教習人不賴,長得年輕,腿修長呢,傳授一門靈鶴步的武道秘籍,修習到高深之處……」 

  「哦?會如何。」方鴻饒有興緻的問道。 

  「腿變長,越來越輕盈,身姿如靈鶴一般。」方蓁蓁小臉傲嬌,好像在邀功一般。 

  須知,武館傳授的武學,通常是教習的拿手本事,分階段,分進境,一部分一部分的交給學子。 

  三四年之後,把整本靈鶴步全部學完。 

  期間,還得給好處……否則,教習拖進度,只講一些基本功。 

  方鴻一邊牽一個,往家走去,路上問道:「你們的老師,開不開輔導補習班?」 

  「武館明令禁止呢。」方夭掩嘴輕笑道。 

  方鴻又問道:「如此,其他同學們是怎麼給好處的。」 

  方夭沒吭聲,不想讓兄長破費。 

  「方鴻哥。」方蓁蓁踮腳,露出一口小虎牙,悄悄道:「我們不該花錢練武的呀……又是淬體丹,又是上武館,千兩銀子,花銷太大,把我賣了都不夠。」 

  她們從小養成的固有觀念: 

  男童花錢練武,傳宗接代,是天經地義的事。 

  女童練武,糟蹋銀錢,毫無意義。 

  更何況,這兩天,方鴻又是給她們買新衣,又是買胭脂粉黛,就差把她們打扮成陶瓷娃娃,穿戴錦衣玉器了。 

  她們受寵若驚。 

  縣城裡,別人家的兄長,不打罵就很好了,基本都是抱著家裡姐妹出嫁的時候,多要點彩禮,能夠有個好價錢的念想。 

  兄長方鴻,呵護備至,居然拿她們當寶? 

  她們感覺日子過得飄飄然,像是置身於夢幻的雲霧之中:「我們不能再浪費銀錢了。」 

  方鴻笑了笑:「銀子都是我合法爭取來的,憑本事,缺不了……至於女孩子練武也很正常,那個施倚霄,不也是女子?」 

  兩個丫頭的眼神稍顯黯然,苦澀。 

  童年貧寒,食不飽腹,連個新衣都沒有; 

  到了施府,還算幸運,至少能填飽肚子; 

  如今要出府,做回自由人,思維慣性依舊在……怎麼可能有能耐、有本事、有資格、有膽量、有心氣與施小姐相提並論? 

  『說起來。』 

  『大兄為何不跟我們一起上武館呢。』 

  方夭想不通,抬起小腦瓜,瞄了眼方鴻側臉。 

  她有心勸說,又唯唯諾諾,不敢做兄長的主……至於方蓁蓁,比起胞姐方夭更沒有主見。 

  「你倆怎麼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好上學,不用擔憂別的事。」方鴻暫時沒有出售金子的打算,銀子花光,再想辦法,反正以他後天六層的境界,總有……剎那間,氣血翻湧,筋骨舒展,體表肌膚泛紅,方鴻步伐略微停頓了一下。 

  武道境界的突破,近在眼前! 

  體內一點點衍生無形之氣息! 

  「大兄?」 

  方夭怯生生問道。 

  「哎呀!」 

  另一邊,方蓁蓁觸電一般的縮回了小手。 

  她感到兄長胳膊忽地發熱,有些燙手的錯覺,試著伸出小拇指,點了兩下,並無高溫,反而戳到了方鴻左臂上的飽滿肌肉。 

  又結實,又堅韌,還有著手感極好的彈性。 

  咦……喲……摸起來好舒服。 

  她輕輕戳了兩下,又捏了捏,一把摟住,眸子微醺,露出不知聯想到什麼事情的竊笑。 

  「走了。」 

  「回家。」 

  方鴻一邊摟一個,加快了腳步。 

  …… 

  片刻之後。 

  回到院落。 

  方鴻進了主廂房,鬆開壓制,身軀釋放出無比灼熱的氣焰! 

  氣血異象,恍如周身纏烈焰。 

  體表高溫,恍如千錘百鍊燒紅了的鐵塊。 

  武道境界,開始晉陞,邁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 

  呼哧,呼哧。 

  方鴻吐息,醞釀勁力,衝擊更高的層次。 

  人體之內,宛若蒸籠,蒸爐,吐息就是大風扇,令空氣流動、循環、搬運、疏通、匯聚了無與倫比的熱量! 

  熔了氣血…… 

  化了勁力…… 

  頃刻間一聲轟鳴,日月革新,提煉出一縷真實不虛的內息!方鴻心頭一震,邁上更高台階,方知武道之浩渺,人體之玄奇,生命進化之感動:「這就是內息。」 

  熾熱的氣血與氣息相合,夾雜著磅礴大力,達到臨界點,就突然一變,轉化為一種有形有質的力量。 

  其鼓動,膨脹,又收縮,平息,流轉於周身經脈。 

  一瞬間,方鴻突破到後天七層! 

  「內息是人體之氣。」 

  「把勁力融入,把氣血熔煉,統統結合在一起。」 

  大乾疆域,幾萬萬人口,踏入這個境界的寥寥無幾。 

  力量從此超凡! 

  武道從此超凡! 

  方鴻閉眼,深深吸氣。 

  這一口氣,彷如燃燒了起來,引動人體的無形無狀之氣息。 

  「原來如此。」 

  「武道後天后三層,就是煉化氣息為己用。」方鴻彈指,有勁風激射而出:「那位來自蒼州府的武道秀才劉顯歸就是憑這個手段,盪起內息,暴射勁道,隔空擊殺了幾個狐妖幼崽,如今我也能做到。」 

  嘭!嘭! 

  方鴻彈了彈指尖,力量轉化為有形有質的內息,射到地上,炸出小坑,幾近於穿金裂石。 

  「可惜。」 

  「內息離體,無法控制,只能依賴於慣性。」 

  「後天八層,煉化陽性之氣,寰繞周身,包裹體表,形成防禦氣牆,才是不可思議的武道手段……前世導彈狙擊炮都難以打破。」 

  方鴻背負雙手,閑庭信步,在院里來回逛了兩圈。 

  每分每秒,衍生出一縷內息,存在於肌膚之間、筋骨之內、血肉之內,統統化為潛在的力量底蘊。 

  但…… 

  路漫漫其修遠兮…… 

  煉化內息,沒辦法一蹴而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過程……方鴻根骨上上等,有先天元氣輔助,煉化起來,徐徐而生,也只能一點一滴的積累:「按照這個進展,內息充盈全身,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罷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終日忙忙只為飢。」 

  方鴻推門而出。 

  夕陽西下,天邊紅霞。 

  院內,樹上,枝葉飄落,有鳥兒振翅盤旋……方蓁蓁拍拍小手,身子輕盈爬上樹,追著四處亂飛的鳥雀……方夭穿著廚房燒菜的圍裙,圍裙如同穿在正面的披風,把她整個人裹住,尺碼太大,小心翼翼地端著飯菜,擱在桌上,手捏耳垂:「開飯啦,開飯啦。」 

  接著又跑到外院,搭竹竿,晾衣服。 

  方蓁蓁扔了掌心的小鳥兒,蹦蹦跳跳的盛飯。 

  院門口,張菱角扭扭捏捏,找蓁蓁說悄悄話,想蹭飯,一起玩耍……她自從來到郡縣,就沒了同齡同性的朋友。 

  —— 

  時間飛逝。 

  眨眼間過去五日。 

  養生齋之內,沒什麼變化。 

  抄書人少了幾個熟悉的面孔。 

  方鴻對於抄書飽含熱情,主動提出拿錢多,幹活少,得加倍,不然就辭職。 

  掌柜目瞪口呆:「加倍?工作量加倍?」 

  他當掌柜,好幾十年,沒聽過這麼離譜的要求……漲工資,很正常,但是增加工作量? 

  活膩了! 

  生無可戀了! 

  看著方鴻一臉嚴肅的表情,掌柜咽了口唾沫,喉嚨有點干:「那,那,那就依你吧。」 

  …… 

  日子一天天過去。 

  又是半個月。 

  兩個丫頭已踏入後天二層,力達八百斤。 

  令方鴻欣慰的是: 

  她們以前當丫鬟的唯唯諾諾,膽怯怕事的習慣,改正了很多。 

  「武館教習人不錯。」 

  「看來我得找機會家訪一下……反向家訪,表達感謝。」方鴻沉吟一下,繼續拿起墨筆,抄寫今日份的三份書冊。 

  正此時。 

  外面傳來老者的朗聲大笑。 

  「抄書人方鴻可在?」 

  「在的,在的,您請進。」 

  只見掌柜弓著腰,滿臉討好,亦步亦趨,畢恭畢敬,跟在一位童顏老翁的身側。 

  進了後堂。 

  眾人側目。 

  掌柜沉聲喝道:「這是飛雲書院的教習黃鳩,你們不可失禮。」 

  武道強者! 

  書肆丫鬟們紛紛動容,鶯鶯燕燕地叫道:「見過黃大人。」 

  飛雲書院教習! 

  抄書人放下墨筆,站起身,有些拘謹。 

  『這老翁。』 

  『獨自上門尋仇嗎。』方鴻有些錯愕地看著黃鳩。 

  下一刻。 

  童顏老翁黃鳩看向方鴻,面色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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