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一百零七章
忍者學校附近的那顆大樹是黑貓最愛去的地方。
他總是坐在被太陽曬得微微發熱的瓷磚上, 在樹葉被吹得簌簌作響的聲音中,無聲注視著遠方。薄野翎從來不知道黑貓那個時候在想什麽, 她能察覺到黑貓那份隱憂,但也能感覺到黑貓寂寥的沉默, 所以體貼的不多問, 隻是自己偶爾思索。但是現在,薄野翎重新坐在樹下時,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她好像看得到黑貓以往在看的是什麽, 又好像觸碰得到黑貓以往在思考的又是什麽, 是在眺望未來,還是在回溯過去。
薄野翎還沒呆多久,守鶴就來了, 薄野翎坐在被斷送的落葉中,請求守鶴幫忙把黑貓的遺體找回來。守鶴沒說什麽, 去了,但是那些碳化破碎的遺體早已經和土壤混為一體, 風一吹便卷著塵土飛去了別的地方。守鶴什麽也帶不回來,苦惱好久, 才在黑貓氣味快消散完的地方挖出了一捧土, 給薄野翎送了回來。
那時已經快傍晚了,薄野翎坐在靠近忍者學校的大樹下發呆,風吹得樹葉颯颯作響, 她就安靜地坐在樹下出神, 樣子有些寂寞。守鶴把包裹在土壤的紙包叼給薄野翎, 蹭了蹭她的腿,薄野翎微愣,回過神來,看到了守鶴帶回的土。
薄野翎看著那土壤,似乎意識到什麽,怔仲了一下,眼眶又泛起紅來。守鶴以為她會哭,可是薄野翎沒有,她伸手接下了那包土,捧在懷裏捂在手心,怔仲著又發起呆來。
隻是這次看起來沒那麽寂寞了,她手裏的土壤像另一個生命一樣和她呆在一起。
這樣其實不好,畢竟對卡卡西放下了好像堅強得永遠打不倒一樣的話,薄野翎其實不該再多想黑貓的事了。不去想黑貓給她的名字,不去想消失和死亡,她都已經不是精靈了,接下來也隻能作為人度過以後漫長的日子,再去想那麽多隻是徒增煩擾而已。
可是薄野翎沒辦法控製住自己,她沒辦法沒心沒肺的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也沒辦法迅速舍棄掉以前重新開始身為人的生活。她不知道綱手會怎麽跟大名交代,不知道以後何去何從,不知道自己應該做點什麽,她不知道又無法顧及的事情那麽多,可是她還是坐在這個地方,看著地表幹燥的土壤,好像這樣就能看見那位目光深遠眺望遠方的長者,用這種最直白的方式逼迫自己接受並承擔發生的一切。
薄野翎不想逃避,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好像生命裏從來沒有一位長輩為她而死。
她要記住一切,即使毫無用處,她也要記住別人為她付出的一切,並身負著這樣深重的寄托,好好的活下去。
薄野翎在黑貓常呆的那棵樹下一連坐了很長時間,天亮了就出門,坐到黃昏,像是在進行一場漫長的哀悼。中間也不少人勸過薄野翎,讓她不要太難過,卻反而被薄野翎勸回去了。她其實真的沒有太難過,隻是有點恍惚,意識沉浮。
薄野翎不是精靈了,除了還擁有精靈的特征外,什麽能力都沒有了。她原來的世界吵吵鬧鬧,風在低吟鳥在輕語,走過路邊也能聽見花朵們被風吹拂著歡快聊天的聲音,連夜晚都會伴著風中的童謠入睡。可是現在整個世界都忽然安靜下來了,那些細碎的風聲,人們的心語,所有生靈的交談,都好像離她遠去了。薄野翎從一條擁擠熱鬧的小道忽然轉進了另一條空曠的大路,寬闊,自由,讓人無措。
月光疾風的咳嗽聲喚回了薄野翎的思緒,她一回頭,就看見月光疾風正在走過來。月光疾風剛外出任務回來,在守衛處登記時恰好撞見信差,想到薄野翎最近常在忍者學校附近,就順手帶來了薄野翎的信。
信是沙之國來的,一共有三封,寄信的時間已經是幾天之前,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才到。薄野翎道了謝,緩緩拆開。信不出意外都是我愛羅寄來的,因為砂隱村裏的靈蘊樹突然凋落了所有的葉子,枝幹也朽化了大半,明明之前還是樹冠蔽天的巨樹,突然就好像快要枯萎了一般。他想到靈蘊樹的能源來自薄野翎,又聽聞火之國大名之子要迎娶精靈的事,才會寄來信件。
但信並沒有迅速地被送到薄野翎手上,他又寄出了第二封和第三封。
薄野翎一一拆開,第二封的言辭更迫切了些,顯然我愛羅沒收到薄野翎的回信而更擔心了,倒是第三封冷靜了許多,結尾時寫了一句他準備來木葉。
薄野翎的目光浮在薄薄的信紙上,像是看著看著就走神了,許久才動了動手指,收起了信件。
天快黃昏的時候,薄野翎起身回公寓了。這幾天君麻呂一直沒有再接任務外出,發著狠的和寧次一起訓練,連鳴人也一頭紮進了妙木山進行特訓,好像因為上次被凝淵壓著打又保護不了薄野翎的事,讓他們三個大受打擊。
薄野翎回去時君麻呂剛好已經做完了咖喱飯,他別的不會做,就隻學會了薄野翎第一次給他做飯時做的咖喱飯。
吃過了晚飯,薄野翎在寂靜的房間裏睡下了。
世界安靜得如沉深淵,薄野翎縮在被子裏,像是一個人被遺棄在了深淵底部。不過薄野翎不害怕,她用被子蒙著頭,思考著關於夜晚和星星的故事。她睡不著,思緒便如藤蔓般無序的滋長起來,直到將她整個包裹,她沉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暇慌張。
胡思亂想了半夜,終於在清明和困倦間找到了那條模糊的線,她閉著眼睛想要踩到另一邊去,升入輕飄飄的夢中,可是一陣突兀的敲門聲硬生生又把她拽了回來。薄野翎艱難地從床上坐起來,她把被子嚴嚴實實裹在身上,就露出一張小臉來,泫然欲泣地盯著門。
敲門聲頓了兩下,顯然門外那人這麽晚跑來敲門也有些良心不安了,可是沒一會兒又響起來。
薄野翎好不容易要睡著了,正倦著呢,一點都不想去看誰來了。她往左邊倒了一下,在敲門聲中掙紮著坐起來,又忍不住往右邊倒去。在床上滾了兩圈,薄野翎才在持之以恒的敲門聲中頹廢地下了床,問“是誰?”
這樣的響動,對麵的君麻呂怎麽都應該聽見了,為什麽沒來阻止?
“是我。”門外傳來一聲熟悉的回應。
薄野翎光著腳小跑過去開門,映入眼簾的果然是帶著隱約歉意的君麻呂,薄野翎瞬間就委屈了,哭唧唧地看著君麻呂。
“抱歉,阿翎。”樓道還很黑,但君麻呂那邊的公寓門開著,君麻呂就背著光站在門外,支支吾吾的“但是……有人找你。”
“?”薄野翎微微歪頭。
君麻呂微微低著頭,睫毛飛過一片流光,他聲音低低的“你下去看看吧。”
雖然不知道是誰這麽晚來找她,但薄野翎還是去穿上了鞋,在君麻呂的叮囑下披上一件外套,收拾了一下就準備下樓。樓道黑漆漆的,君麻呂默不作聲地拉住她的手,才牽著她小心地下了樓。
夜晚有點冷,街燈也早就關了,目之所及一片漆黑。可君麻呂的手溫暖幹燥,掌心的繭輕輕刮過她的手心,微微有些癢意,卻無端的令人心安。
“翎小姐嗎?”樓下有幾個黑黑的影子,實在看不清是誰,他們似乎摸索了一下,才找出一支燈光微弱的手電,薄野翎這才看清他們是紅班的三人,油女誌乃,日向雛田以及犬塚牙。
平時雖然也會在街上遇見,但薄野翎和紅班這三名成員的交集並不多,她疑惑地剛準備發問,誌乃便讓出一個位置來,沉穩地說道“走吧,翎小姐,有人找你。”
薄野翎困惑地朝身邊的君麻呂看了一眼,可一向維護她的君麻呂並沒有解釋什麽,隻是朝她點點頭,似乎是要她放心,才輕聲道“快去吧。”
那催促的聲音又認真又溫柔,原本還有些遲疑的薄野翎一下就被安撫了,她輕聲問了句要去哪裏,走在了雛田和牙的中間。雛田羞怯地朝她笑了笑,沒有說話,牙身邊的赤丸極通人性地舔了舔薄野翎的手。
“今晚沒有月色,翎小姐也看不清路吧,牙,瓶子給我。”誌乃和牙說著話,小手電被轉交到雛田手裏,薄野翎隻看見牙從赤丸背上取了什麽遞給了誌乃,緊接著雛田關上了本就微弱的手電。
薄野翎有點不明所以,卻聽身邊的雛田出聲了“時間到了。”
雛田話音剛落,一大簇螢光忽然在薄野翎眼前盛開,像夜空乍放的煙花,瞬間映亮了所有人的眼睛。那柔和的光芒在黑夜中飛散開,又聚攏,照亮了道路和房屋,以及薄野翎怔仲的表情。
“……螢火……蟲。”薄野翎怔怔地望著圍繞她的螢火蟲,這樣被無數小光源簇擁的場景她曾有過很多次,雖然那些未成型的生命體和這些發著光的小蟲子並不一樣,但那浩大的美麗和無聲的震撼卻是相同的,恢宏浪漫得仿佛一個美麗的童話。
薄野翎還傻愣著,四麵八方卻湧來了更多的螢火蟲,它們從草地裏鑽出來,從樹葉間鑽出來,浩浩蕩蕩地縈繞在一起,漂浮在半空中,小小的光源匯聚成大大的光源,圍繞在薄野翎將去的路上,宛如一條蜿蜒美麗的銀河。
如果此時從木葉的上空往下看,在一片漆黑的村子裏,一定能看見一條溫暖的光帶。
“翎小姐。”雛田朝薄野翎笑“我們走吧。”
“嗯?哦!”看呆的薄野翎回過神來,囫圇地點點頭,跟著雛田行走在了這條螢火蟲之路上。
看著薄野翎和雛田在輕浮漫蕩的螢火蟲之間輕聲交談,牙默默地朝誌乃比了一個V,但考慮到大晚上了誌乃還戴著墨鏡,他還是靠過去關切了一聲“雖然作戰很成功,但你真的看得見路嗎誌乃?要不要把墨鏡取下來?”
“不用,我看得見。”
幾隻螢火蟲停在誌乃的領口,誌乃沉著地推了推墨鏡,穩重地繼續往前走,然後朝反方向走了回去。
等牙讓赤丸把誌乃叼回來的時候,雛田和薄野翎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成群縈繞的螢火蟲將街景和少女們的背影映得好似水中之月,如夢似幻,疏影橫斜。牙原本打算笑話誌乃的聲音也不由咽下了,耳邊是靜的,外圍仍漆黑,隻有這一條被螢光暈滿的街道溫暖迷離,細聽似乎還能隱隱聽見貢獻著光的小蟲子們撲扇翅膀的聲音,綺麗如斯,沉靜如斯,誰忍攪擾?
薄野翎往前行走著,呼吸放得極輕,她現在一點睡意都沒有了,滿眼都是偶爾會從她眼前遊蕩過去的小小螢火蟲。她們從公寓樓下一直往村子外圍走,直到靠近南賀川附近,這條絢爛夢幻的銀河便隨著她們前進,長長的鋪到河岸斜徑。
可越靠近南賀川,螢火蟲便越少了,好似已經到了螢火之路的盡頭,隻有稀疏的幾隻螢火蟲在最邊緣的地方微弱的遊離著。薄野翎不知道是不是到了,然後忽然看見不遠處的橋頭似乎有人在,提著一盞奇怪的紙燈籠。
“阿翎?”正在薄野翎疑惑的時候,一個女聲從那個方向傳來,並迅速靠近。
“是井野嗎?”薄野翎上前兩步,企圖在夜色中看清正小跑過來的人,隻見一個人影飛快靠近,來到了螢火蟲所能映照的範圍內,跑動時漾起一縷金色的發尾。
“阿翎!”井野笑容滿滿地給了薄野翎一個熱情的擁抱“深夜好啊!”
“井野也好。”薄野翎遲鈍地回應,這才又看清鹿丸和丁次也從井野身後跟過來,提著燈籠的就是鹿丸。
“好了,阿翎我們收到了。”井野朝紅班的三人比了一個ok,然後拉著薄野翎往河邊走去“我們走吧,阿翎。”
“誒——?”薄野翎愣愣地被拉著走了兩步,才急忙問“我們要去哪裏,井野?”
井野回過頭,她像是想到了什麽,臉上熱情的笑容柔化成一個溫和認真的微笑“唔……”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著薄野翎眨巴著大眼睛望著她,才又笑了一聲“不是我們要去哪裏,是有人找你,我送你過去。”
“啊?不是井野找我嗎?”薄野翎又一愣,追問“那是誰找我呢?”
井野聳了聳肩,一副誰知道呢的可愛表情。
薄野翎被拉著往河岸邊走,提著燈籠的鹿丸也跟在旁邊照著路。夜色深,水聲輕,靠得近了才聽見水流潺潺,燈籠的光映亮的一小塊地方裏出現了一艘小小的船,鹿丸先跳上船,將燈籠別在船頭,鑽到船尾去,井野也接著跳了上去,對薄野翎伸出手來。
薄野翎慢半拍地把手遞過去,她一會思考會是誰找她,相繼拜托了雛田他們和井野他們,一會又想為什麽要在不寬的南賀川行船,如果是代步工具,實在有些多餘。薄野翎忽然有個念頭氤氳而起,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後麵浩蕩的螢火和駐足的紅班三人。
雛田正朝她揮手微笑,薄野翎眨了眨眼睛,也露出笑容來,揮了揮手。
“阿翎,來,坐。”井野坐在船頭,朝薄野翎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或許是周圍太靜,她聲音放得很輕。
薄野翎過去坐在井野旁邊,船身離岸,晃晃悠悠地行駛起來。薄野翎回頭看了一眼不被燈籠的光所及的黑暗船尾,那邊傳來槳聲,薄野翎朝身邊的井野問“我們不用去幫忙嗎,井野?”
“劃船這種事就交給男生吧。”井野狡黠地朝薄野翎眨了眨左眼“不用管他們。”
船身搖晃,燈籠也跟搖曳起來,岸邊已經看不見了,所視的隻有木製的小船,沉默的燈籠,靠近船邊反射出燈光的一片粼粼水域,和身邊之人。薄野翎凝視水麵朦朧的燈影,在微涼的夜風中攏住了身邊井野的手“我們是在往上遊去嗎,井野?”
“嗯。”井野點頭“要不要讓丁次他們劃快點?”
“沒關係的,逆水行船本來就辛苦,這個速度也很好的。”薄野翎靠著井野的肩輕聲說話,井野也微微靠著她。
一片幽靜黑暗圍繞的槳聲燈影,孤船碧波,兩個女孩子安靜依偎在船頭,小船滑過南賀川的橋底。
這樣的場景太靜太美,隨著微微搖晃的船身幾乎要晃到夢裏去,薄野翎幾乎就覺得自己在做夢了,連拂來的夜風都喚不起她的清醒。薄野翎半闔著眼睛,睫毛半掩了眸,可遠處一簇忽亮的燈光一下映進了她眼底。
薄野翎側頭看井野,井野果然也注視著那黑暗中亮起燈光的地方。
“到了嗎?”薄野翎重新坐好,輕輕問道。
船逐漸靠岸,薄野翎才看清岸邊是一盞玻璃油燈,比船上的燈籠要亮些,至少能照亮站在岸邊的人“天天!”薄野翎朝那邊揮手,笑得眯起眼睛。
天天提著油燈笑,小李倒是精神滿滿地跟薄野翎說了一聲晚上好,薄野翎輕聲回應,撐著寧次的手跳下了船。天天順手牽起薄野翎,促狹地笑“走吧,阿翎,有……”
“有人見我。”薄野翎溫順笑著替天天說完“對嗎?”
“嗯嗯。”天天連連點頭,笑著拉起薄野翎的手“走吧,我們的路有點長。”
薄野翎被拉著往河岸邊瘋長的草叢裏走,她回頭對盤坐在船頭的井野揮手道別,井野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對薄野翎做了一個快去的手勢。眼看著薄野翎跟著阿斯瑪隊的三人離開,井野往後躺倒在船上“啊啊,好困,剛剛差點就睡著了。”
“阿翎看起來好像已經猜到了。”丁次也從船裏過來,拿出一袋薯片啃起來“對吧,鹿丸?”
“誰知道?”鹿丸翻著死魚眼“總之先把船還回去,劃得累死了,真麻煩。”
薄野翎跟著天天走出一段,才發現這段路是段山路,不僅長,還很陡。提燈的天天走在她身邊,小李和寧次一前一後,沒走多久,周圍似乎起了霧,逐漸冷起來。因為周圍太黑,隻有一盞燈照著亮,薄野翎一直望著路的前方,察覺到冷意後才發現周身都縈滿了霧氣,腳下的路更是鋪滿了白色的霧,如同踩在雲端。
“霧?這是霧嗎?”薄野翎伸手攏了一把冰冷的霧氣,手伸進霧團時甚至有些看不清自己的手了,薄野翎不由輕聲道“好濃啊。”
“阿翎冷嗎?”玻璃油燈的外麵也繞了一圈淡淡的霧,天天提了提手裏的燈,薄野翎才發現周圍的黑暗盈滿了霧氣,而他們如在雲中行走。
“還好。”薄野翎拉了拉君麻呂提醒她披上的外套,忍不住笑了笑。
天天看她笑,也默契地跟著笑了笑,還故作不解“笑什麽啊?”
薄野翎挽住了天天的手,哪怕山路陡峭,她走得雙腿有些抖了,薄野翎還是露出一個雀躍的笑,壓住因為運動而微生的喘息“因為,很高興。”
天天扭過頭,裝作不理解“爬山有什麽高興的,要不要我背你啊?”
“不,不用。”薄野翎壓下喘息聲,她心髒跳動的聲音響得幾乎蓋過天天的聲音,卻還是仔細捕捉著天天說出來的每個字“我好久沒爬山了,這樣剛好。”
“不要勉強哦,隨時可以停下來休息的。”天天反手將薄野翎挽住她的手拉在手裏,穩穩地扶住了薄野翎,又從口袋裏掏出平時常給薄野翎的糖果來“要補充下體力嗎?雖然我帶了兵糧丸,但我覺得你應該不會喜歡那個,超難吃的。”
一段山路停了三次,寧次一直都沒說話,默默在前麵引路,連平常精神滿滿的小李也沒怎麽說,他每次在天天和薄野翎輕聲聊天時露出想要插嘴的神色,都會像便秘了一樣自己生生把話咽回去。所以這段山路很安靜,隻有薄野翎和天天輕言細語的交談,和始終縈繞的白霧。
最後一次休息後,離山頂似乎也近了,大家都放慢了步速。薄野翎要是平常這麽長時間的爬山早就出汗了,不過這次滿山都是冷霧,倒意外地保持住了一種溫暖的平衡。薄野翎被天天拉著登上山頂,說一句就是一次大喘氣“平時晚上的時候,山上都有不少蛐蛐聲,這次爬山上來,一聲都沒聽見呢。”
“因為起霧太冷了吧。”天天看著薄野翎站好,便回到山路的最後一階上。看薄野翎不解地看過來,天天才示意薄野翎去看山頂另一邊,薄野翎順著天天示意她的方向去看一片黑的山頂,然後發現黑暗處又亮了一盞燈。這次不是燈籠,也不是油燈了,是一盞外形是一隻圓滾滾的貓的電燈,發著橙色的光。
抱著燈的是勘九郎,趁著燈的光,薄野翎還能看見旁邊的手鞠和我愛羅。薄野翎意外地微怔,然後似乎想到什麽,噗哧一聲就笑出來“我愛羅。”她朝那邊問“還有人找我嗎?”
她察覺到了啊。
我愛羅原本還板著張臉思考後麵的事,此刻也不由也微微有了些笑意,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嗯,有人找你。”
薄野翎告別了天天等人,朝我愛羅他們走過去,打過招呼之後,薄野翎忍不住有些左顧右盼起來。
“看什麽呢?”手鞠按住薄野翎的腦袋“看到我們一點想說的都沒有嗎?”
“螢火路,逆水舟,雲間徑,我在想接下來會是什麽,好期待。”薄野牽住手鞠,滿臉興奮。
“那你可要失望了。”聽薄野翎顯然發現了所有事情的刻意,手鞠也不意外,反而高冷一笑“我們什麽都沒準備。”
薄野翎低低笑開“沒關係,我現在啊,就已經超開心的了。”
手鞠忍不住跟著笑了兩聲,伸手攬住薄野翎,閑話家常起來“我們今天傍晚的時候到的,好不容易解決完村子裏的事抓住機會溜出來了,明天就必須回去。”她說著,湊近薄野翎,輕聲說“我愛羅沒收到你的回信很著急,我們又聽說了那件事,所以才決定來一趟的,還為了這個和新上任的高層打起來。”
“啊?”薄野翎聞言側頭,擔憂地看了一眼我愛羅“我愛羅?”
“沒有。”我愛羅看起來沉著冷靜“沒有打起來。”
“那陣勢比打起來更嚇人吧,話說我也沒想到千代婆婆會把赤沙之……”勘九郎說到一般猛然住嘴,他看了看四周,見沒人才低聲繼續“咳咳,抱歉,我有點得意忘形了。”
手鞠瞄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山頂也就那麽大,沒一會就靠近了崖邊,薄野翎恍然覺得這裏有些眼熟,她接著勘九郎懷裏的燈左看右看,回想了一會兒,才不確定地看著一片黑暗的崖下“這裏,是影岩上麵嗎?”
“binggo!”勘九郎比出大拇指“這麽黑你還認得出來啊,阿翎?”
“因為以前也常來。”薄野翎往崖邊看了一眼,村子裏一盞燈都沒亮,黑漆漆的。她轉身看向我愛羅“不是說有人找我嗎?那個‘有人’呢?”
不知道是不是接近清晨了,天空緩緩有了幾分亮意,但仍是昏暗的,世界仍處於混沌的沉睡中。薄野翎已經能不靠燈光微微看清麵前三個人模糊的身影了,我愛羅似乎在看她,沉默了好一會,薄野翎也安靜等著,在混沌的空氣中摸索我愛羅的目光,好像過了好久,我愛羅微微點頭“來了。”
“嗯?”薄野翎歪頭。
“在你身後。”
薄野翎不明所以地複又轉身,她身後並沒有半個人。剛想問我愛羅,薄野翎忽然在昏暗中看見了遠處天際緩慢聚集起來的橘紅,那顏色先是淡的,而後逐漸濃烈,一束天光緩慢穿過所有阻礙落在了逐漸蘇醒的大地,原本被蒙上了一層黑色幕布的天空一半被渲染成絢麗的橘紅,另一半則是半亮不亮的深藍,兩個顏色的天空,是光明與黑暗交替過渡的序曲。
那壯美的日出持續了快半小時,直到太陽徹底升起,天光大亮,薄野翎才找回沉浸在雲裏和風裏的自己,啞然地轉過身。薄野翎背對著初生的太陽,抿了抿唇,找到自己的聲音“這就是,那個‘有人’嗎?”
不等我愛羅回答,她就笑起來,笑得還有點想哭。昨晚發生的一切恍然如夢,可是她心裏充滿了安慰的情緒。
有人找你,有人找你,她的朋友都在這麽跟她說。
可是找她的是什麽呢?
是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找她,是新一天的朋友們的笑在找她,是明天在找她。
明天啊。
薄野翎被感動壞了,哭唧唧地撲到手鞠懷裏去一頓亂蹭,手鞠一邊抱怨她的衣服都要被打濕了,一邊暗示勘九郎試圖讓他一起把薄野翎轉移到我愛羅那邊去。但愚蠢的弟弟顯然沒接收到她的電波,隻是抱著少女係爆表的貓咪燈站在旁邊微笑。
你微笑個頭啦你微笑!
“好了別哭,去吃早飯吧,其他人應該已經在村子裏了。”手鞠摸摸薄野翎的頭,順了毛之後牽著她抄近路往村子裏走去“吃晚飯再去睡個覺,昨晚半夜起來一定很困吧?”
手鞠像個嘮叨的媽媽桑一樣操心著,薄野翎乖乖地被牽著走。回了村子,路上的人還很少,手鞠把薄野翎送到她家附近,就說要去取他們的通行證,和勘九郎我愛羅先離開一下。薄野翎揮別他們,一個轉過拐角,隨後一愣。
佩恩毀滅木葉的時候,薄野翎的公寓被毀了,樓下的向日葵也跟著付之一炬。可是在清晨陽光中映進薄野翎眼睛裏的向日葵花田生機勃勃地生長著,新翻的土壤也被修整得幹幹淨淨,那些花一下子映進薄野翎的眼睛裏,每一朵都帶著金色的光暈。
“喜歡嗎?”說話的是不知什麽時候走到薄野翎身後的天天。
薄野翎一回頭,發現朋友們都在,連昨晚沒看見過的鳴人也在,大家都微妙的有些倦意,但還是都望著薄野翎。
“現在是謝幕時間,由我來通報吧。”天天雙手背在身後,朝薄野翎笑著“計劃是我愛羅提出來的,具體細節和路線安排是鹿丸補充的,向日葵是寧次想到的,爬山和日出是君麻呂的主意,昨晚那些霧是我辛苦弄來的幹冰,逆水行舟是丁次的靈感,卡卡西老師和凱老師雖然沒出現,但昨晚沒有巡邏忍者來打擾都是他們的功勞,也多虧了他們在火影大人那邊備了案,還有種向日葵,拜托村子裏的大家不要打擾都是我們一起做的。”
“雖然我沒想出什麽可行的計劃啦。”井野幾步過來將手擱在天天肩膀上,巧笑嫣然“不過向日葵都是我提供的哦!”
“等等等等,還有我啦!”鳴人急忙出聲“雖然螢火蟲的想法是書上看到的,但也算我提出來的吧?!還有誌乃他們也都是我去拜托的,螢火蟲也大多都是我從妙木山抓回來的啊!”
“什麽呀,有誌乃在才能控製那些螢火蟲吧,而且雜誌也是我借給你看的吧?”犬塚牙露出犬牙大笑起來“不管是想法,執行還是成果,怎麽看都是我們這隊最成功啊,對吧,雛田?螢火蟲之路怎麽看都超浪漫!”
他們尚還有些吵鬧,薄野翎的眼睛一酸就又想哭。
天天不說出來,薄野翎隻知道這是個令人感動的驚喜,是大家對她的認真和用心,可天天一句一句地說出大家為此做出的努力,薄野翎就更覺這樣的心意多可貴了。他們為此做出了詳細的計劃,分配好了每個人的工作,想好了每次細節的鋪墊,像是在對待一項需要嚴陣以待的任務。
有人找她。
有人找她。
那個‘有人’,薄野翎好像更明白了。
有人走了,自然還有人會來,但有更多的人,還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