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仙君與小狐妖4
那一日的傍晚,天空暗得特別快。烏雲沉甸甸地壓在山巔,吞併了為數不多的幾縷紫紅的雲霞。山間的空氣悶得人透不過氣。
至子時,悶雷裂空的震響,倏然驚醒了酣睡中的俞鹿。
小屋的門窗都關得好好的。透過模糊的窗紙,卻能看見銀紫色的電光在閃爍,樹影搖晃,屋瓦牆壁嗡嗡震顫。不多時,大雨降臨,嘩嘩地拍擊著那扇薄薄的柴門。
俞鹿的呼吸有些失速,顫巍巍地從小窩探出了一個頭,看向身後。
床榻上,空無一人。
桓行素不知去向。
「轟隆隆——」
枯樹枝、碎葉子被裹挾在狂風暴雨中,斜著打來,染濕了窗棱。突地,一枝尖銳的小枝條捅穿了窗紙,涼絲絲的雨滴穿過破洞,灑了進來。
俞鹿發著抖。她狐性未消,且此前不久,又有被雷近距離打傷的陰影,此刻的恐懼絕非作偽。
她努力將自己團成小球,將腦袋埋在護心毛里,卻還是阻擋不住那可怖的雷鳴在耳膜上炸開。當冰冷的雨水被吹到她的毛上時,她一個激靈,驚叫一聲,驚顫地從小窩跳了出去。
當桓行素踏著冷雨回來的時候,一推開屋門,看到的便是這讓他極為錯愕的場景——
屋中凌亂至極,彷彿剛遭了賊。窗紙破了個裂口,風雨失去了遮擋,呼呼地灌入。屋中的地面濕了一灘。
她睡覺的小籮筐早已落到地上,還倒扣了過來。
月光下,他的影子模模糊糊地被拉長到了地上。潮濕的風從身後湧入,將桌上的書本吹得「嘩啦啦」地翻頁。
除此之外,屋裡就再聽不到任何動靜,如同一潭死水。
她不知道去哪了。
桓行素臉色微變,第一反應是上前扶起地上的小籮筐。
底下空無一物,只有一灘水。
心弦並未因此放鬆,桓行素將籮筐放到一邊,蹙眉,凝神,目光慢慢地移過了黑暗的周遭。忽然,他聽見了一聲若有似無的啜泣聲,從角落裡傳了出來。
那角落裡放了一個柜子。裡頭裝的都是他的衣物。
一個猜測倏地湧出,桓行素快步走了過去,輕輕拉開了櫃門。
果然,在這片低矮狹小的方寸空間里,縮著一團小毛球。
疊好的衣物已被她翻得凌亂,白衣上還踩了幾個不甚明顯的泥爪子印。
小狐妖一動不動地藏在了他的衣服堆之中,像鴕鳥似的,頭深深地埋進了裡面。九條尾巴都耷拉著,夾在了屁股后,濕噠噠的。不知是冷還是怕,她一直在輕微打顫,像個小篩糠。好半晌,她彷彿才感覺到了有風流入,怯生生地將頭抬起。脖子上那圈漂亮的護心已被兩行淚水浸得濕透了。
也許是被雷聲嚇得有些懵了,已經看見了站在櫃外的桓行素,她還是渾渾噩噩、沒反應過來的模樣,獃獃地望著他。
桓行素的眼眸微沉,沒有說話,伸手這狼狽的小狐妖從衣裳堆里抱了出來。
姿態溫柔。是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可比擬的。因為其間夾雜的憐惜。
俞鹿那冷而僵的爪子觸到了他乾淨的衣襟,彷彿一下子就破了冰,低弱地嗚咽了一聲,委屈地一蹬腿,鑽進了他的外衣里。
桓行素微微僵了一下。
他從來都不習慣和旁人這樣親密貼近。
可是,今夜,在這樣一個受驚過度、委屈哭泣的小妖怪面前,他說不出一個「不」字,低嘆一聲,就隔著衣裳,將她摟緊了。
俞鹿縮在他的那層衣服里,更近地貼到了他的溫暖。身子漸漸不抖了,疲倦萬分又安心至極,慢慢閉上了眼,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
外間的雷雨未曾停歇,雨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夜。可桓行素的懷抱,卻彷彿將那些可怕的想象都隔絕到了夢境的外面。俞鹿睡得很沉,一夜都沒醒。
翌日,雲銷雨霽,出太陽了。
俞鹿迷茫地睜開了微腫的雙眼。
她正蜷在了桓行素的膝上,霸佔著他的一隻手連帶整片袖子。故而,桓行素此刻正在用單手拿著書在看。從她這角度看去,書本恰好擋住了他的臉。
膝上小狐妖的氣息一變化,桓行素就感覺到了,將書移開,看向了她。瞧她似乎恢復了精神,似是微鬆了一口。
「道……長?」俞鹿還有點兒糊塗,依然躺著,從下往上瞅著他,喃喃道:「你怎麼在這裡?」
桓行素的眉梢輕輕一挑,似是有些無奈,反問:「你說呢?」
「……」俞鹿慢慢清醒,終於回過味兒來了,眼眶一熱,一蹦而起:「道長,你昨天晚上去哪裡了呀?外面的雷聲好大,窗紙還破了,你又不在,我好害怕……」
「抱歉。」桓行素抿了抿唇,說:「外面的雷聲太大,我出去看看。」
渡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天雷也不止一道。
天雷每次出現的時間、長度、烈度,皆無定數。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它會以桓行素為中心點降落。
昨晚,午夜前夕,桓行素忽地被一股熟悉的心悸感攫住了,從淺眠中坐起,就意識到了新一輪的雷劫馬上要開始了。
旁邊的小窩裡,小狐妖蓋著毯子,睡得很香。
沒有多餘的時間耽擱,桓行素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給院子布下一道攔著宵小的保護咒,便立刻化作玄龍,在漸起的風雨中呼嘯而去。
走得越遠,雷劫的震響對她的影響就越低。
她醒了也無妨。這回已經和上次在溪邊時不一樣了。只要不離開這個庇護所,她就能安然無恙。
但他還是考慮不周。只知要阻隔外界的侵擾,卻沒考慮到,這個曾經被天雷傷害過的小狐妖,即便這次有了遮風擋雨的地方,也可能會因為落單而亂了陣腳。
歷劫乃天機,不可隨意泄露。鹿鹿被捲入他的天劫里,已是一個無法解釋的意外。再讓她知道更多秘密,於她而言,絕不是好事。
因此,哪怕經過昨夜,也不可如實相告。
萬幸,俞鹿的小腦瓜本就很簡單。聽了桓行素的回答,她沒有半分懷疑,還「無師自通」了因果,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我就說嘛,昨晚的雷聲這麼厲害,肯定是有個非同尋常的大妖怪在附近歷劫。道長,你是不是擔心那隻大妖怪會對我們不利,所以出去巡邏了?」
她這樣理解的話……
也不是不行。
桓行素猶豫了一瞬,決定順水推舟,垂眼,低低地「嗯」了一聲。
「早知道是這樣的話,我就不會害怕了。因為你不是丟下我,是去保護我,之後肯定會回來找我的嘛。」俞鹿自顧自地高興了起來,陰雲散盡,也不蔫了。
她的思維跳躍,忽然就想到了別處,仰起小腦袋,認真地叮囑:「不過,道長,如果還有下次,你一個人出去,一定要小心點。那個歷劫的大妖怪一看就很兇,不然也不會引出這麼重的雷劫了。」
被她如此叮囑,桓行素的心軟了一軟,正要微笑一下,回答,便聽見她忿忿補充道:「上次引來天雷劈傷我的,肯定也是這個壞傢伙。如果可以,你一定要幫我好好教訓他,揍得他滿頭包。」
「……」桓行素靜了靜,抬頭,微笑道:「好。」
彼此一時無話。俞鹿側頭,撓了撓耳朵,忽然發現,此刻似乎是幾天以來,她第一次和桓行素在這麼近的距離說話。
他淺笑時彎起的眼角,彷彿有陽光跳躍的睫毛……都那麼地近。
昨夜那場突如其來的無妄之災,讓她在桓行素的懷裡呆了一夜。肢體接觸是最快熟悉起來的方法。彷彿一夜間,他們的距離就拉近了很多。
難道這算是因禍得福?
俞鹿暗暗高興,但她還想被桓行素多抱一會兒,便不想被他看出心思,故意低頭。注意到了某處,她情不自禁地「咦」了一聲。
原來,昨夜她四處亂撞,狐毛粘了雨水和灰塵,幹了以後,就變成一撮撮的了,連帶還把桓行素的衣裳也弄髒了。
於是,俞鹿問桓行素能不能帶她去溪邊清洗一下。
沒錯,小狐妖可是很愛乾淨的。
在妖界的時候,有僕從伺候,俞鹿能經常泡香香澡。自從在擎山受傷后,已經好久沒碰過水了。現在還弄得這麼臟,更不能忍。
秋天的擎山,天明水凈,氣溫微涼。草地濕漉漉的,滾著亮晶晶的水珠,滿山紅葉,美不勝收。
昨天的大雨應該沖了不少樹枝和泥巴進溪水裡,但溪水依舊十分清澈。
俞鹿蹲在了一塊平坦的小石頭上,想洗臉。她的爪子還裹著白綾,但其實皮肉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沒有嬌氣到不能沾水的程度。可她還是無辜地望向了桓行素,說自己沒力氣,爪子疼,要他幫自己擦。
桓行素不知她心中所想,沒有拒絕,坐到了石上,彎下腰,浸濕了手中的布巾,細緻地給她擦掉了狐毛上的污泥。
那雙手浸在水中。陽光的光暈折射,指節顯得尤為修長。
俞鹿乖乖地配合著讓他擦臉,舒服地眯起狐狸眼,嘴巴開始不閑著了。
「道長,之前都沒問你,你要在這裡修行多久呀?」
「現在還不知道。」
「那你修行完了還會回來嗎?擎山有很多好看的景色,都在山裡。難得來了這裡,不如我帶你玩一趟吧,不然就這樣走了多沒意思。我知道哪裡的果子最好吃,還在山上偷偷埋了幾壇酒……唔,但你們道士是不是不能喝酒啊?」
喝不喝酒的,還是其次。她這麼說,主要還是為了敲定「以後要一起出遊」的計劃。
如果桓行素答應了,他就不能無牽無伴地離開了。
桓行素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瞥了她一眼,淡聲道:「轉過去,前面擦完了。」
俞鹿噘了噘嘴,不太情願地背過了身。
居然沒上當。
溪邊陽光甚好,微風和暢。擦完了身,俞鹿還不想回去,就撒嬌說想在這兒晒晒太陽。
桓行素頷首,看她自己玩得開心,便在石上打坐調息。
俞鹿追著秋天的小灰蝶,推著紅葉玩兒,漸漸地,跑得有點遠了。
這時,溪水對面的樹上飄下了一片楓葉,旋啊旋的,落到了她面前。
俞鹿的小杏眼一亮,回頭,偷看了一眼遠方的桓行素,爪子一撥,低頭叼起了楓葉,想拿回去送給桓行素。
卻不想,說那遲那時快,一陣破空之聲迎面襲來。俞鹿的餘光瞧見了什麼東西朝自己飛來,條件反射地一退,小腿被彈中了,麻了一下,原來那是一張黃符!俞鹿大驚失色,忍著腳後跟的麻意,奪命狂奔,沖向了遠處倏然睜目的桓行素,被他接住了,抱了起來。
桓行素第一時間就探她的妖力,沒發現異常的地方,緊繃的心弦才為之一松,雙目幽暗,少有地浮現出了慍怒之意,看向後方。
一對男女趟過溪水,追了上來。
這對男女里,女方的年紀二十齣頭,生得英氣美麗。男方要稚氣一點,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雙方眉眼有些相似,似乎是一對姐弟。看身上黑色道袍、所負之劍及手中的拂塵,不難猜出,這是一對外出捉妖的道士姐弟。
方才險些擊中俞鹿的黃符,就是那黑衣少年使出的。
這兩人確為姐弟,同時也是出自同門、外出歷練的道門俗家弟子。
今日,他們路經擎山,遠遠就看到了一隻九尾狐在溪邊轉悠。
在民間,十個道士見到了妖怪,十個的第一反應肯定都是收妖。這黑衣少年也不例外,當機立斷,就從袖中抽出了符咒,朝俞鹿甩去。
孰料,俞鹿身形靈活,反應敏捷,逃掉了這一擊。
一擊未成,黑衣少年不肯放棄,遂追過了溪水,見那狐妖奔向了遠處一個身影,沒有細看對方是誰,他再度使出了黃符,大喝一聲:「妖怪哪裡跑!」
但這一次,這兩枚燃燒的黃符,在飛向俞鹿的空中,卻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了,落到了地上,火焰無風自滅。
同時,黑衣少年彷彿受了當胸一撞,急退數米!
他的姐姐追上來撐住了他,才穩住了身子。二人定睛看去,才驚訝地發現,狐妖的靠山竟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面若冠玉,清逸出塵。
周身不見妖氣,可見他不是妖怪,也不是中了狐魅術的人類。且從剛才那一手看,明顯是有道行的。
但正常的道士又怎麼會和妖怪混在一起?!
二人的神色都湧上了驚疑。黑衣少年率先反應過來,大聲嚷嚷:「喂,你這人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快看清楚,你手中那隻不是普通的狐狸,她是妖怪!你怎麼攔著我收妖?!」
比起閱歷尚且有所欠缺的弟弟,黑衣女道士的觀察力顯然更好。覷到了桓行素唇角平直,雙目冰冷,彷彿有種山雨欲來的陰沉氣息,便知不好。再加上,剛才對方使出的那一手,一下子就撲滅了他們師門的符,可知他的道行遠在自己姐弟之上,連忙拽了拽自己弟弟的袖子,說:「且慢。我看這位公子也是道門之人,道行高深,不像是非不分、姑息姦邪之人。既然護著狐妖,應該是那狐妖並未作惡,也有些淵源。還是不要干涉了。」
黑衣少年明顯很聽親姐的話,聞言,終於意識到了什麼,閉上了嘴。
「方才多有得罪,實在是對不住。」女道士一拱手,說:「實不相瞞,我們姐弟是追著一隻作惡多端的大妖來到附近的。那妖怪殘害了江南一家七口人的性命,專門挖心食用,非常危險。但是追到了擎山附近,我們就追丟了,懷疑它跑到了山裡,才會來到這邊。借問一聲,這位公子,可曾在這附近看見怪異之兆?」
俞鹿本來還在怒目而視,聽了這話,心裡就是咯噔一下,聯想到了昨晚那詭異的雷聲。
她在這胡思亂想,桓行素卻道:「不曾。」
「可是……」
「擎山沒有你們要找的妖怪,不必浪費時間了。」
在凡間,人乃百靈之長。妖怪在化形的時候,不選擇化成別的動物,而都以人形為目標,也足以從側面印證這點了。
活人,尤其是鮮活的人心,對妖怪的妖力大有裨益。但是,一旦沾過血腥,妖怪便成了妖邪,會比普通妖怪更畏懼龍氣,彷彿見不了光的小鬼。
俞鹿可以待在桓行素身邊,正是因為她從未害過人。龍氣對她而言,是一種淡薄的壓迫感,而非傷妖之刃。
那隻妖邪,若真的如這對姐弟所言,連續吃了七顆人心,妖力暴漲,應該能感覺到擎山縈繞的龍氣,從而心生畏懼,避開此地。
那黑衣少年聞言,也不和俞鹿互相瞪眼了,追問道:「此事非同小可,你怎麼知道它沒有躲在擎山?」
桓行素一語不發。
俞鹿雖然也有些好奇,但她看出了桓行素不想回答——確實。他從來沒談論過自己師承何處。再加上她看那黑衣少年不順眼,便哼了一聲,搶白道:「這可是我家道長的師門絕學。你是誰啊,我們憑什麼告訴你?道長,我們走!」
說完了,還衝他們「略略略」地吐舌頭,十分欠揍。
黑衣少年果然氣結:「你,你這狐妖!」
……
和那對姐弟分別後,他們回到了小屋,俞鹿要桓行素幫她看看後腿有沒有紅腫。
桓行素示意她蹲下,蹙眉細看,隱約看到了皮膚上的一點紅印,好在沒有出血。
這是她機靈,才躲過了。若剛才反應不及時,打到的是要害,出門時還活蹦亂跳的小妖怪,或許早已咽氣了。
若是不讓她離自己那麼遠就好了。
「……道長,道長,怎麼樣了?」俞鹿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回答,便問:「嚴重嗎?應該沒有傷口吧?我覺得皮膚有點熱熱的,但是不疼。」
桓行素倏地回神,將那絲淡淡的不成型的念頭揮散,收回了手,溫和地安撫她:「沒什麼事,有些紅印而已。」
「喔,那就好。估計過兩天就消了吧。」俞鹿將腿縮了回來,回想起了遇襲前的事,有點忿忿:「道長,說起來,我本來給你叼了一片楓葉。那片楓葉長得特別對稱、特別漂亮,可惜,剛才被那傢伙一嚇,就弄丟了。」
「那就下次再去溪邊。」
俞鹿眼眸一亮:「真的嗎?那就說定了……不如就明天去吧!」
桓行素笑了一笑。
他出去了片刻,取了些漿糊回來。昨晚,窗紙被雨水破開了一個洞,此刻正在呼呼地往裡吹風,必須修補上才行。
俞鹿蹲在了床上,眼珠骨碌碌地轉,看桓行素的動作。他微微彎腰,神色嚴肅認真,彷彿在做一件多麼嚴謹細緻的事。
桓行素在師門裡會是什麼樣的呢?至少,他應該很少幹活。因為一個人是金枝玉葉還是窮著長大的,多少可以從他的舉手投足等方方面面感受到。
還有,桓行素給她買雞腿從不含糊,兜里明顯很有錢。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糊窗紙吧,手法雖不熟練,但也補得挺牢固的。
幸好補得及時。因為到了晚上,擎山又下起了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近日的天氣愈來愈冷。俞鹿周身都是蓬鬆的狐毛,對降溫的感覺還不太敏銳,而民間的百姓早已換上了薄冬衣。
若是放任窗戶上的窟窿不管,室內放再多暖爐,也是事倍功半的。
可能是精力用得太多,天色暗下來后,俞鹿的肚子又餓了。
在過去的幾天,她從來都不會錯過趁著下山吃雞腿的理由去鎮子里玩的機會。但今天,不知是不是妖力受到了那道符咒的影響,或者是她的心理作用,俞鹿總覺得,有股熱熱的麻意從自己的腳脖子處往上爬,身子也有點累,只想蜷著休息,於是破天荒地表示自己不去了。
從昨晚開始,到今天下午,短短時間內,這小狐妖確實受驚不少。桓行素看了眼天色,沉吟一下,頷首道:「也好,你留下在此處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桓行素離開后,房間靜了下來。
雨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漸漸地,悶雷聲又起來了。
俞鹿窩在了床上,聽著外面的雨聲。她這一次倒是沒有太驚慌。主要是現在的雨勢連昨天的一半強烈都比不上,是正常的秋雨,雷聲也很遠。
而且,桓行素已經在外面布下了保護的符陣,這裡很安全,只要等著他就可以了。
說不定,睡一覺起來,兩隻香噴噴的雞腿就放在她的面前了。
俞鹿舒服地蹭了蹭枕頭,尾巴蓋著自己,閉上了眼眸。迷迷糊糊間,也就忽略了那已經爬到了她後背的綿綿不絕卻又很輕微的熱感。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感知到了某種異狀,她倏地睜開了雙眸,驚異地坐了起來。
……
…………
察覺到天陰下來的時候,桓行素還在途中。
回憶起昨晚鹿鹿在雷聲中瑟瑟發抖的模樣,他不由加快了速度。但還是敵不過雨水降落的速度。回到門前時,雨已經下得頗大了。不過,一切看起來還好,院子的結界沒有被破壞的痕迹,就是屋子裡似乎沒有燈光。
桓行素皺眉,推門進內。
屋裡果然是漆黑一片,他離開前點好的蠟燭已經熄了。床榻上,也不見那隻在睡覺的小狐妖。
但在更裡面的地方,傳來了一陣略微急促的呼吸聲。
在床邊的地上,坐著一個嬌小又陌生的女孩身影。
——她身上的衣服很眼熟,明顯寬大許多,是男子的款式。
一頭青黑烏髮都垂在衣衫上,頭頂有紅色狐耳。彷彿是在慌亂間尋找衣服時出了岔子,剛一披上衣裳,人就沒站穩。此刻正鴨子坐在地上,雙膝併攏,腿兒的內側貼著地,一隻雪白的玉足從衣衫下探了出來,無襪無鞋,圓圓的腳趾頭都蜷了起來,無端艷麗,活色生香。
全然沒料到走進來會看見這樣的一幕,桓行素的身形驟然凝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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