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大光明法
周甚一邊在心裏想著,一邊把手中的剪刀捏得哢嚓哢嚓作響。
那是一把尺半的鋒利剪刀,在陽光下閃著幽寒的光芒,剪刀分合之間,凝在刀身白色的霜華紛紛落下,在半空融化成水,積在台上一灘,閃閃發亮。
什色看著那巨大的剪刀和刀下的水,眯了眯流光溢彩的眼睛,微微握緊了手中的佛珠。
這是剪刀,又是雙刀,亦是寒刀,還是飛刀。天夢神教周甚周來燕,不可小瞧。
“周來燕,你要比輕功麽?”什色突然說話了。
周甚笑了笑,並不回話。
他可不會如此簡單就被和尚騙。
什色也不說話了,隻向著周甚勾了勾手指,然後便結了一個法印,踩著空氣,輕飄飄地向天上走去,好似半空中有個透明的樓梯一般。
饒是見識過什色在臨江仙上那番表現的唐十八少,也對什色今天這平地騰空的功夫,驚佩得瞠目結舌。
更休論觀戰的眾人。
西天大光明教少主的確夠強。
周甚冷哼一聲,足尖輕點,便如雲雀一般,直竄上了天。轉眼間,二人就已經飛得比觀戰樓的樓頂還高。
坐在樓裏的人,擁到了欄杆邊探出身子看,站在地上的人,爭先恐後地仰起頭來,而拿著千裏鏡的人,如今成了最愜意的家夥。
周甚剛剛在駱毅的比試中猜到什色的佛珠定有玄虛,於是毫不猶豫,一追上什色就用手中的剪刀去剪什色的佛珠,什色拿著佛珠躲,周甚再剪,什色再躲……高處空間廣大,什色左躲右躲看起來很是開心。周甚看著麵前這活魚一般的和尚,臉色冷得像冰。這樣也不知躲了多久,什色將那佛珠向天空裏一拋,道,“不與你玩了!”便並了雙腿,如同一顆子彈,向地麵直直墜去,而那些佛珠則在空中鬆鬆散開,五顏六色地懸浮在半空,不曾降落。
不明原因的眾人,隻是看得什色從空中跌下,以為什色敗了,可拿著千裏鏡的一群人卻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
“咦?”
“啊!”
“呀!”
“哇!”
周甚沒叫,但他的驚訝不遜於拿著千裏鏡的那些人。
什色看似隨手扔下的十色佛珠,懸浮在半空中,結成了一個隱形的陣法,仿佛一張無比結實的網,讓周甚上竄不得,下躍不得,上下左右,將周甚兜在了半空。
周甚的臉色更冷,看著懸浮在他周身的佛珠,手中的剪刀,張開了口。
“嗒。”
飛速下降的什色在臨近落地時漸漸減速,最後輕輕地踩在了高台上。
他仰頭看天,臉上一派好奇的神情,天上的陽光照進他的眸子,其中流動的獨特光彩,仿佛快要溢出到空氣中一般。他口中喃喃道,“不得了,不得了,差點變成凍和尚。”
地上一派祥和,天上則是一場冷戰。
陽光把佛珠周圍的空氣照得發熱,把佛珠照得明亮耀眼,也將佛珠和佛珠之間,那些銀白色的絲線照得顯形。隨著佛珠在半空中浮沉,絲線以不同角度接受著陽光,仿佛無數道正逆行走的光箭競發,紅色,黃色,藍色,綠色……萬千種顏色遊走在絲線之上。隨著這些光芒在絲線上的穿梭,絲線相應地顫動,其聲錚錚,如流水,如流風,如處子月下獨奏,如名士臨刑放歌。
周甚聽著這美麗的聲音,卻一點也不覺得悅耳。
翻身如一隻躲雨的燕,他手中的剪刀毫不猶豫地剪向了第一根流著紅光的絲線。
刀風帶雪,線成雪柱,而後碎成紅雪顆顆,如梅如桃,自天而墜。
周甚生於數九寒冬,剛一出世便被家人棄到終年積雪的神兵峽之中,本無生機的他,硬是用烈性血脈融化了白雪,以慰幹渴,才撐到了天夢神教冰令令主周天雪的到來。冰令令主對周甚一見中意,稱其為極好的武材,取名甚,賜姓周,納其為門下弟子,撫養其長大,並從神兵峽中取來寒鐵,幫他製了這把剪刀,剪刀入肉而不痛,遇血而瞬凝,若遇強者操控,雙刃分合之間,可教方圓一裏之內的酷暑,都變成嚴寒。如此極寒的兵器,天下也隻有周甚能奈何得了它。
周甚再剪,綠光破,綠雪團團,如春末柳絮,挾光落影入凡塵。
周甚又剪,黃光破,黃雪絲絲,如落日流雲,越遠山而歸黃昏。
……
不知剪了多少回,周甚剪到了最後一根絲線。
青光破,青雪片片,仿佛青天碎,灑滿空。
雪極冷,冷到落在地上,都積了一層。
從沒有人見過彩色的雪,什色也沒想過去把雪變成彩色來玩玩。
周甚已經剪開了所有的絲線。
十色佛珠和周甚一同從天上墜了下來。
什色笑了笑,伸手收回佛珠,退到了台邊,把自己腳下的雪都踢開,口中喃喃有聲。
周甚落在了雪上。
他的怒吼衝破了因美而生的寂靜。
周甚渾身上下大放光明!
西天極樂大光明法第一層,化日天光。
什色用得還不好,不過至少可以對付周甚。
周甚不怕冷,但是很怕熱。
而他現在渾身上下都被在大光明法作用下燃燒的雪燒得滾燙。
他心中狂怒,向什色衝了過去,而每進一步,那光芒便更燙三分。
什色合十道,“阿彌陀佛,周施主不能再走了,不然會被燙死的。”
周甚怒吼,“你這壞蛋!”又向前衝去,眼看著這滾燙的光線將要把他燒著。
什色無奈一拂袖子,“唉。”褪了光線。
周甚沒了光線的約束,將剪刀變成雙刀,向什色衝了過去。
什色也不躲,道,“和尚怕凍,但凍和尚已經贏了。”說著躲過了周甚急速而至的兩把寒刀,繼續道,“你現在這樣,是還想再輸一次麽?”
周甚身如輕燕,用刀也靈敏至極,兩把半剪的刀風已經將什色全部覆了起來。
刀風籠罩之下,什色突然喊道,“不打了不打了!”雙手向前一抓。
這一抓,極險,雙手直迎著周甚的雙刀,隻消片刻,雙手便斷。
這一抓,也極準,雙手直向著周甚的雙肩,隻消片刻,雙肩便廢。
周甚沒想到什色竟然如此毒辣,雙刀更迅捷地向中央剪去。
什色就在這一瞬之間,雙手換抓為切,一並切向了周甚的脖頸大穴。
“篤。”
周甚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什色的手因臨時換抓為切,恰躲開了變快的刀風,饒是如此,手腕離那發著寒光的刀口,也隻差了一毫。
什色看著昏過去的周甚,歎道,“阿彌陀佛,厚德載物,下次可不要再耍賴了。”說罷,把他抱了起來,一步步走下了台去。
至此,台下樓上,掌聲,彩聲方才大作。
觀戰的眾人顯然被這場比試的美麗,被什色表現出的能力和氣度深深折服了。
“大光明教少主慈悲仁義,厚德載物!”
“和尚好功夫!”
“大光明教好啊!好人啊!”
觀戰樓一層裏,天夢神教的人從什色手中接過周甚,臉色並不是很好看。
什色行禮道,“無奈之下,傷了貴教的弟子,和尚很是抱歉。不過周施主沒什麽事,過半日便會恢複如常了。”
天夢神教的人聽到周甚無礙,心裏也是歡喜,臉色好了一些,向什色回禮。
什色笑了笑,也不多說,便唱了一句佛,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也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去。
鍾末離道,“兩場比試,獨不染勝,晉級下一輪!”說罷,從紅色箱子中抽出另一個人名,道:“下一位,唐不念!騎射比試第二名。”
唐十八少扭頭看著從身後經過的什色,笑道,“沒想到這麽快就到我了,和尚,你的功夫真不錯,幸好我沒挑戰你。”又攤手讓道,“來來,這裏讓給你坐。”
什色看了看他身旁的楊融,又看了看“陳尋風”,好看的眉毛皺了皺,對唐十八少道,“沒有他,和尚不習慣。你好好比試,回來再坐,和尚上樓頂去看就好。”話音剛落,便繞道離開了,看那光景,腳下生風,比起走路,更像是跑。
唐十八少看著楊融,又看看“陳尋風”笑道,“他這恐女症,根深蒂固。若非前幾日尋風有危難,怕是他見都不敢見姑娘們一眼。”他特意說了“尋風”,意味有點深長。
“陳尋風”笑了笑,並不言語。那天帳裏隻有她和哥哥在,什色同哥哥說的那些話,讓她都大吃一驚,如今大庭廣眾之下,唐十八少繼續保持不知道最好。
想到這裏,她道,“快上場吧,都等著看你呢。”
唐十八笑道,“你可不要來挑戰我。”
“陳尋風”笑著揮了揮手。
唐十八少剛剛走了幾步,觀戰樓裏傳來一聲唱:“唐家老祖到!”
這一聲唱極高,極長,極尊重,甚至連國主到了觀戰樓時,唱得都沒如此隆重。
唐家老祖,超越國師,兵馬總司令,丞相,柱國大將軍,國庫管家的存在的一個神奇的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