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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洞薩湖

  翌日清晨,為了顯示鬼團團長前去密藏儀仗的隆重,蘇清然換了一身月白色繡金絲曼陀羅花的華豔長袍,在眾富商豪門的山呼祝福中,一步步,走進了七巧營特製的水晶飛羽輦。


  水晶飛羽輦寬約兩米,由櫻桃木構架,流線型外觀,鑲嵌硬質防風厚玻璃,為了防止在高空感到寒冷,飛羽輦內四處嵌著鬆軟,多彩的羽絨,輦上的羽榻也設計得極其溫暖舒服。


  因為路途遙遠,時間緊張,與蘇清然同行的人,隻有什色,三宗長老,落妙和八股風,扈明月和扈西山被送到月九歌處看管。什色和江下流,鍾離懷憶和鍾離懷棠分別坐在兩個雲雕車裏,八股風身體輕盈,每四人坐在一輛雲雕車中,蘇清然則和落妙共乘水晶飛羽輦。


  為了減輕重量,水晶飛羽輦和雲雕車中擺放的食物不是很多,不少是準備用來喂給鳥類的。月九歌說如果有足夠的飛鳥拖行,兩種車中途都可以著陸增加補給。可是到如今,也沒見到任何飛鳥,所以月九歌在說那番話時,眼神明顯有些擔憂。


  如果到時飛鳥不來,那麽送行的富商,對風輕揚是天選之人的事,恐怕會產生懷疑。


  蘇清然在跨進水晶飛羽輦,坐在羽榻上時,卻沒有那樣的擔心。他隻是拍了拍懷中的五色鳥,把它托在手掌上。


  “青見,醒醒,如今看你的了。”


  五色鳥睜開明亮的小眼睛,四處看了看,又看看輦前輦後的繩子,想了想,開始叫起來。


  它叫的聲音不大,但卻特別動聽,聲聲清越,似乎能夠超越車輦和空氣的阻礙,傳到極遠的地方。


  送行的富商看見五色鳥,都驚訝得瞪大了眼睛,有些聽過羽帝傳說的人,已經開始驚呼,“這是羽帝!這竟然是羽帝!”


  驚呼聲此起彼伏,但很快被來自天邊,沸騰般昂揚的鳥鳴和翅膀拍打聲所掩蓋。


  在清晨的霞光中,幾百隻羽毛鮮豔,身形碩大的飛鳥,列隊飛來。它們寬廣的翅膀閃著華麗而柔軟的光芒,銳利的眼睛炯炯如炬,清越的叫聲如笛如嘯,讓人頓生肅穆敬重之心。


  這些鳥中,有的是神雕,有的是天鵝,有的是大雁,有的是白鷺,有的是仙鶴……它們輕盈地落在地上,按體色分成幾組,自動叼起落在地上的柔軟繩索,將身體套了進去,套好的鳥,紛紛昂起脖子,刨著地麵,叫喚起來。


  坐在水晶飛羽輦裏的漂青見,看鳥們準備的差不多,複叫了一聲。


  回應的是眾鳥的集體清鳴。


  漂青見轉了轉眼睛,看了蘇清然一眼,“怎麽樣?現在可以出發咯。”


  蘇清然點了點頭,“好,我們出發。”


  漂青見隨即又叫了一聲,眾鳥得令,在送行眾人難以置信的驚訝目光中,由五十隻神雕馱的水晶飛羽輦為首,率先離地而去,精致的水晶飛羽輦像是乘了雲,穩穩地懸在清澈的空中,後麵的眾鳥跟上,四輛雲雕車,也隨即騰飛起來。


  看著這神話中的景色,送行的眾人已經徹底相信,風輕揚是能讓傳說動情的天選之人。


  他們要趕緊回家,告訴所有認識的人,這個驚天的消息。


  月九歌站在地上,表情複雜地看著那神雕簇擁,白鷺環繞,端坐在水晶飛羽輦中的男子背影,這是她繼東海箱罄以來,又一次,對這個男人感到無比的驚佩和不舍。


  或許,他真的是那傳說中的天選之人。


  她莫名有些落寞。


  如他那般驚才絕豔,當初又怎會將我那架箱罄放在眼裏。


  如今青羽已去,他亦無求,那箱罄,或許早在東海奏響的那一刹,便成了無用之物。


  如今,她隻能將他要的那些東西做好,或許這就是她為他唯一可做的,也是與他唯一可能的聯係了。不過,正是因為她能做好那一切,他才會回到這裏,回到七巧營。


  想到這裏,月九歌收回目光,轉身走向了七巧坊,腳步堅定,不再回頭。


  她要在他回來時,將他要的一切,做到最好。


  天上,水晶飛羽輦內。


  落妙從來沒有過飛行的經曆,更不用說坐在五十隻神雕拉的水晶飛羽輦中,她好奇地看了會兒車前車後金光閃閃的神雕,又愣愣地看著在羽榻跳上跳下的那隻活潑的五色鳥,心裏非常喜愛,卻不敢伸手去摸。在她看來,這隻五色鳥,就是傳說中的神靈。


  蘇清然似乎很享受同五色鳥互動的過程,一會兒把五色鳥放到肩頭,捧在掌心,揣進懷裏,一會兒又把五色鳥埋入羽榻上的軟毛間,坐等它爬出來。


  落妙坐在一旁笑著看他。尋風他雖然昨日受了重傷,但今日的臉色,已經快恢複如常,她今天早晨替他檢查傷口,發現不久前依舊猙獰的傷口,在一夜之內竟然已經好了個七七八八,雖然他今日依舊沒有做很大的動作,但按這情形,再需一日,便可痊愈。驚訝於尋風的恢複速度,以往同他在一起無比神奇的經曆,還有他與“神靈”之間的關係,落妙不自覺地生出了一種自己與神仙為伍的錯覺。


  她鬼使神差地問了句,“尋風,你是不是神仙?”


  蘇清然正搓著五色鳥的手停了下來,偏頭看了一眼落妙。


  落妙的目光正撞在了蘇清然的眼睛裏,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蘇清然笑道,“你想多了,我也是有血有肉,會受傷會死的凡人,隻不過神仙緣比較好罷了。”


  蘇清然知道,在自己恢複神髓之力,重返元界前,他和其他凡人,沒什麽本質區別。


  落妙輕出了一口氣,聳著的肩膀落了下來,表情略有些驚訝,又略有些失望。


  她原本以為,陳尋風會老老實實承認自己是神仙的,如今他說自己是凡人,誰知道是真是假。


  不過,他既然不承認,想必有他自己的打算,她知道有些事,自己是沒資格過問的。


  當即下意識點了點頭。


  蘇清然向外望去,忽然指著地麵上的風景道,“你看,這下麵有一個五彩村莊。我們已經離開了江南的地界,來到了極南五郡中的越郡。”


  落妙順著他的手指向下看去,發現那是一條依河而建的帶狀村莊,不少螞蟻大小的人,正從五彩屋頂的房子裏湧出來,看那動作,正仰頭向天揮舞著手臂,有些手中還拿著武器,一下下地比劃著。


  蘇清然的臉色沉了下來,他皺眉道。“這些人看見了我們,而且,他們好像不是很友善。”


  落妙仔細看了看那村莊裏的人點,發現他們越聚越多,有不少已經爬到了房頂上,手裏拿著弓箭模樣的東西,正對著自己一行人。


  “不好,他們想拿箭射我們!”落妙警告道。


  蘇清然對五色鳥道,“青見,告訴鳥兒,注意下麵射來的羽箭。盡量向高處飛。越快飛離這個村莊越好。”


  五色鳥點點頭,清亮地叫了一聲。


  眾鳥聽到叫聲,紛紛加快速度撲扇翅膀,水晶飛羽輦和雲雕車越飛越高,越飛越快,下麵的人雖然向天上射了弓箭,但最高的箭距離車隊還是有一段距離。


  很快,蘇清然等人飛離了五彩村莊的射程範圍,漸漸地,那五彩村莊已經變成了一個雜色小點,隱沒在了銀線般的河流旁的山林裏。


  蘇清然看了看車隊下方的陸地,那是一片廣闊森林的邊緣,是極南第三郡,越郡的地界。


  此時已過正午,飛行的鳥兒經過這一段折騰,都有些餓了,速度也慢了下來。


  蘇清然看著下方的地形,挑了一塊無人可見的濕地邊緣,讓眾鳥降下進食。


  越郡水草豐美,蟲豸眾多,對這種巨鳥來講,是覓食的天堂。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眾鳥休憩完畢,複又出發。


  這一次,會直接飛到日落。


  如此飛行了兩日,在第二天傍晚,蘇清然一行終於來到了極南第五郡,蒲郡的洞薩湖上。


  五色鳥從羽榻上跳到蘇清然肩上,和他一起,向下麵看去。


  洞薩湖是天垂國境東南部最大的湖。


  大到與其說是湖,不如說是海的地步。


  那是一片充滿生機的湖,湖邊幾處港灣,擠滿了密集錯落的漁船,積著水和魚鱗的長條船板,在夕陽下隨著湖波的起伏閃著金銀色的晶光,遠遠看起來,像一隻隻坦腹露背,擠在網中瀲灩翻滾的鯽魚。


  緊繞著湖,是一圈古銅色的漁鎮,古老的長木組成了漁鎮房屋的構架,房屋的高腳隔絕了來自地麵的潮濕,一排排看起來像極了挽著褲筒在水田中耕作的農民。屋外五彩繽紛的小店和鋪子,則建在高於地麵,隨處可見的木質橋板上,橋板鋪得很普遍,從高空看下去,給人一種漁鎮的“土地”不同於湖邊的白沙,也是古銅色的錯覺。


  漁鎮之外,零星散落著一些白色的石製尖頂方形建築,建築的石料在溫暖濕潤,常年大風的湖邊長期風化,生長出了許多褐色的蘚類和真菌,遠遠看起來,白色褐色斑駁,像是已經矗立了千年之久。建築與建築之間,是高達數十丈甚至百丈的樹木,這些樹木的樹根極其發達,有些僅僅凸出地麵的樹根,便有一座石製建築之高,樹冠在豐沛的水土滋養下,生長得巨大而茂盛,像一隻隻迎風撐開的巨傘。厚重肥美的葉片,在湖邊的大風吹拂下,依然穩定得沒有幾絲顫動。離得湖麵越遠,這樣的巨樹便越多,漸漸地,那些樹冠像雲般堆積,接成了一片廣闊的森林,其間隱約有些淺褐色的建築尖頂和古銅色的住房在林間空地顯露,更遠處便看不清了。


  除了湖邊,在湖內的水麵上,也建著一些高腳的房屋,屋外則是家用的黃紅藍白四色間雜的鐵皮船。不時有些小船從遠處的湖心返回到高腳屋邊,船漸漸駛近時,一聲又一聲獨具特色的方言呼哨像是小船劃過的弓狀水波,長長的在湖麵蕩開,盛著滿滿的幸福和自豪的疲憊,一直蕩著,蕩著,直到高腳屋裏穿著豔麗長條服飾的女人們走出來,把船上男人扔到房前的繩索套在自家的木樁上,揚起紅潤的笑容,方才停止。


  水鳥在湖邊棲息,在湖上飛舞,不時俯衝到水中,少時便銜了一尾銀白色翻騰的魚,又尖又長的喙上下擺動幾下,便將那魚囫圇吞到了肚子裏。


  蘇清然居高臨下看著這片廣大的水體,前所未有地茫然起來。


  密藏傳說中的洞薩湖,竟是如此生機繁盛的水鄉澤國,這與他想象中本該神秘隱蔽,無人居住的地方,有不小的出入。


  蘇清然漸漸回神,指著湖外樹林邊緣一處距離漁鎮較遠的地方道,“我們便在那邊降落吧,否則被人看見,會比較麻煩。”


  五色鳥表示同意,用鳥語發出了一串指令,看見如此食物天堂,早已開始興奮的鳥兒們賣力地完成最後一站的工作。


  直到水晶飛羽輦和四輛雲雕車穩穩地落在了樹林外。


  蘇清然整理了行李和衣衫,拉著落妙,走到了輦外的平地上。


  直到此時,落妙依然有種不敢相信的錯覺,她這一路上經曆的驚喜實在太多,此刻感覺自己在做夢。


  五色鳥看著那些神雕白鷺眼中的貪婪之色,小眼睛眨了眨,叫了一聲,那些鳥便靈活地從繩套中脫了出來,四散而去,不多時,一隻也看不見了。


  明晚才是月圓之夜,蘇清然提前一天到了洞薩湖。他身上的傷,在這幾日,已經養得基本好了。


  江下流站在蘇清然身邊,等眾人全部從雲雕車中走出來,打了一個響指,那五輛車隨著這聲響指,全部消失。


  看見落妙驚訝的目光,江下流捋捋胡子道,“等回來用時再取出來。”


  處理好這一切,眾人便向那湖邊的漁鎮走去。


  雖然在飛羽輦中也能過夜,但在漁鎮裏住一晚,顯然是更舒服有趣的選擇。


  霞光照得林間昏暗,在林邊投下了長長的樹木陰影,蘇清然等人輕快地向漁鎮走去,渾然沒有發現,在一株巨樹的背後,有兩隻明亮的眼睛,露出了激動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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