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冰釋
可如玉心裏忽然一陣發虛,指著茶纈喊道,“她,她怎麽在這裏!娘你怎麽了?”她看出鄢語雪眼睛的異樣,大喊:“來人,快把她抓起來啊!”侍衛衝進殿內,碰上鄢語雪那責備的目光,都紛紛低下頭,退了出去。
茶纈此刻已經從案邊站了起來。
“玉兒,你一直誤會她了。茶纈不是你如是哥哥的仇人,你們弄錯了。”鄢語雪緩緩道。
鍾如是剛剛來到門口,聽到了這一句話,瞬間感覺渾身血液都凝固了,呆呆地站在那裏。
怎麽可能?明明是她害了我,害了我娘,害了我爹!
蘇清然從台階上緩步走下,可如玉這時才注意到他。
他一如往日,周身寧靜清雅的光芒浮動,靜靜地站在那裏,仿佛與風光水色融為一體,那樣包容,那樣平和,沒有濃厚的侵略性,卻又莊嚴得讓人不敢諦視。隻是,此刻的他,再不如往日那般親切平和,卻仿佛多了些異常的冷淡。
“父王!”可如玉奔上前來,想要投向蘇清然的懷抱,蘇清然的手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間,繼而張開手臂,將可如玉攬在懷裏。
何風不是一個好父親,但我是嗎?我又如何能一直陪伴她們?
但若連我都不接受可如玉,她如何才能留住這位好母親?蘇清然的心,一下子軟了。
他要包容的,不僅僅是她,還有天地萬物,而麵前她的幸福,他又怎忍心輕視。
鍾如是在門口,看見了蘇清然和茶纈,方才醒悟之前在雲都,那受了他手下七十二箭的人,的的確確是他準老丈人無疑!!
想到這裏,鍾如是硬著頭皮,走進來,向鄢語雪,蘇清然,可如玉問好後,對蘇清然跪下行禮道,“陛下,臣罪該萬死。之前在雲都失了判斷,傷了陛下,實在難以謝罪,請您責罰。”
可如玉聽了這話,一下子明白鍾如是從雲都回來一身重傷,說不得是與自己父王交手去了,急道,“爹爹,你可傷到了哪裏?”蘇清然擺擺手道,“無妨,無妨。”忽然轉念一想,此事茶纈功不可沒,楊融卻是在此時不能提及的,便繼續道,“隻是當時被弓箭手射中了七十二箭。”鄢語雪和可如玉聽了這番話,大驚失色,異口同聲道,“七十二箭?!”
鍾如是聽了這話,更是將頭埋得低低,不敢抬頭。鄢語雪看著鍾如是,痛斥道,“是兒,你好糊塗嗬!”
鍾如是道,“是臣見到陛下與茶纈姑娘在一起,一時以為是奸人裝扮,情急之下失了判斷……”
“罷了,罷了,多虧纈兒為我治傷,我才能從那七十二箭之傷中,死裏逃生。雪兒,纈兒為了給我治傷,幾乎功力全失,你要給她一個公道的獎勵才是。”蘇清然深深地看了鄢語雪一眼。
鄢語雪當即會意,此事是個安排茶纈的極好的理由,於是道,“便安排茶纈姑娘在春芳苑住下,分八名侍女,十名侍衛……”
“陛下。”茶纈行禮道,“臣不需這許多賞賜,臣隻求在這宮中暫住一些時日,不必這麽多人服侍,兩名侍女,兩名侍衛於我來講,應已夠了。”
鄢語雪搖搖頭,道,“那怎麽行,你不必說了,此事我必定安排得好好的。”蘇清然看著茶纈,微微笑了笑。
可如玉見二人對茶纈態度如此之好,很是驚愕,卻不敢多問。
蘇清然此刻卻將鍾如是扶起來,“來,不必跪著,此事並非你的錯。”待鍾如是起身,蘇清然一揚手,空中多了一盞白玉杯,他揭開杯蓋,杯中霧氣蒸騰,隱隱有鬆柏蘭菊之香。“喝了它。你大病初愈,用這貼茶劑鞏固一下,你就徹底好了。”
鍾如是隻聽之前的太醫驚歎王後陛下的醫術堪稱神跡,此刻見到憑空化杯,坐實了心裏的想象,驚訝不已,道,“陛下不計前嫌,還費力相救,臣,怎當得起!”說罷又要跪下,蘇清然笑著搖搖頭,拉住鍾如是,“喏。”他又遞了遞杯子。
鍾如是這才接過杯子,道,“那臣恭敬不如從命。”一口喝了進去。
這藥入口,頓覺神清氣爽,竟完全好了一樣,甚至比之前還更為輕捷。
“陛下的恩情,臣無以為報。”蘇清然挑了挑眉,“未必。”他笑著看鍾如是。
鍾如是愣了愣,顯然不明白蘇清然的意思。
蘇清然指了指茶纈,“你可認得她?”鍾如是的臉色複雜,開口道,“怎會不識。”
蘇清然的臉色卻忽然變了。
“不,你對她的認識,很多都是假的。你若是要報恩,便與她冰釋前嫌。”
“算了。”茶纈攔住蘇清然,不讓他再說下去,“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
蘇清然笑看茶纈,“何必讓事情變得複雜呢?”
鍾如是此刻卻忍不住了,忽然跪下道,“陛下,請告訴我,到底是誰,害了我爹!”
蘇清然沉吟片刻,看了看茶纈,他在這一瞬間,已經看出了茶纈心中所想。
“是現在的何風春使,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姑娘。那是個陰謀,而她,根本不知情。”蘇清然看著吃驚抬頭的茶纈,眼裏已滿是憐憫。
就短短一段時間,他就喜歡上了她那顆,備受苦難,卻仍堅強,善良的內心。
他為自己有這樣一個女兒而高興。
“那姑娘沒錯,錯的是何風,她是我的朋友,她一定是被何風逼的。”茶纈忽然開口道,忽然她激動起來,“你要報仇,去找何風,別拿一個無辜的女孩子出氣,這樣的行為,不該是你鍾如是所為。”她指著自己的心口,那裏曾為他,流出了多少心血。
“本以為救過你,我們就兩無虧欠,沒想到你那麽蠢,蠢到我忍不住又紮了你一刀。當初你欠我這裏的那一刀,”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絲毫不在意鍾如是那驚愕的眼神,“在雲都已經還過,從此,我們再無虧欠。”她的語氣有些奇怪的生硬,美目中竟有些生澀的晶瑩。
鍾如是聽到這話,愣住了,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口,撕裂般的痛。但他不知道這究竟因為什麽。
蘇清然不知道茶纈這句話指的是什麽,他驚訝地看著茶纈,沒想到,她與鍾如是之間的糾葛,竟比他想象的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