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賜死
“向我訴說吧,你的罪過。”蘇清然用上了意念之術,瞬間打破了楊開的心防。
“罪臣當時隻是經手過一次六個月的延遲鐵料,當時覺得奇怪,想要著手去查,馬上就有人送到我門口一個包裹,裏麵是三百兩黃金,讓我不要聲張。並告訴我,以後記住隻要見到帶血的翎箭狀印記,就必須聽他們的,若不聽,就要取回金子並殺了我。陛下,臣知錯了,臣一定改……”楊開向前膝行幾步,眼裏泛出了淚光。蘇清然道,“這本不怪你。兵部尚書霍大人是個好官,以後你要好好向他請教,我此次恕你無罪,看著我。”楊開迷茫地睜大眼,看著蘇清然的眼睛。楊開的眼前,逐漸閃現出一個光明的場景,那是一個光明的,正直廉潔的官員的美好的未來。“這是我許你的,誰都奪不走。但前提是,你要有骨氣。”楊開跪在那裏,連連叩頭。
之後,蘇清然去見了史彩星。史彩星把神冰糖的地址招了出來,但之後如何,他一概不知。蘇清然許他一生官運平穩。在他看來,這些人隻是在同一件事上犯了錯,此後的事依然做得很好,若換掉他們,天垂之國一時間會元氣大傷,所以,能感化的,他從來不拋棄。
庫孜城縣長拉都巴斯提供了穆紮裏拉國現有武器種類及數量,蘇清然輕輕摸了摸拉都巴斯的頭。“你為了庫孜城的平安,做出這些事雖然過分了,但情有可原,以後勿要再犯,你離開天牢後,拿著這封信去東海王軍處尋些兵器功法,強大自身兵力,不可做賣國先鋒,要做護國先鋒。” 拉都巴斯兩眼全是淚,接著信,點了點頭。他們民族男兒隻有看見自己一生信仰時,才會流淚。信仰錯了,便自殺。
吏部郎中薛弄,革職返鄉。“你不適合當官,回去經商吧。”蘇清然看著薛弄的眼,“這是你的未來,我許你的。”薛弄看得癡了,拜在地上。“陛下,薛弄世代都會供奉你的。”蘇清然搖搖頭,“不必,隻要你改過自新,其他的,我並不強求。”
除此之外,郭有才和薛仁,也被蘇清然免了罪行,洗了性子,回去降職做官。
處理完這些人,蘇清然和鄢語雪一起前往江上流的牢房。
角落裏,一個白色的肥胖人影正在發抖,像是風中的雪人。
“別害怕,江上流,你我可是老友了。”江上流眼裏滿是驚慌,“姬,姬大人……不,王後陛下,饒了小臣這一次吧!”江上流磕頭如搗蒜,不多時候便頭破血流。
鄢語雪看江上流的模樣,想到他之前對自己一向忠誠,心有不忍。“清然,江上流一向對皇室恭謹小心,多年來功勞不少,這次不過是個共犯,不如你就從輕發落吧。”
蘇清然輕歎一聲,“江大人當初大晚上暗殺棋聖無恥誣陷於我,在圍場暗害公主陰險栽贓於我,在這裏聯合春使濫用私刑於我,最後還委派死囚拳打腳踢於我的時候,可並不恭謹小心啊。”他的聲音幽幽軟軟,地上的江上流卻像是被抽了鞭子的豬皮一樣猛地抖了幾抖。
“王後陛下,您錯怪老臣了啊,老臣,老臣敢對天發誓,絕對沒有做過!若是做過,寧可死後不得全屍!”
雖然江上流說得信誓旦旦,但一旁鄢語雪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她看著蘇清然,心疼地問,“清然,你說的可是真的?”蘇清然沒有回答,隻是對江上流道,“抬起頭來。”
江上流顫顫巍巍抬眼,看見了蘇清然那雙能洗淨人心腑的至淨至美的眼睛。
蘇清然的心向下一沉。他從江上流的眸子裏看到的,是一截朽木。
“你真的,一定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嗎?那是沒有光明的。你真的應該看透。”蘇清然默默地看著麵前這個病入膏肓不可救藥的人。
蘇清然在那雙眼睛裏看到了懼怕,後悔,卻沒有悔過與信仰。
江上流隻信他自己,隻愛他自己。
他采取了錯誤的方式。時間在用它理性的棘鞭,告訴他,他的錯誤的可笑。
蘇清然看不到江上流的未來。他低下眼去,直起身來,深深地歎氣。聲音前所未有地悲痛而低沉。
“我許不了你未來。”七個字短短,深深,如同牢房青銅牆壁上濕重的鏽跡,印在了在場每個人心裏。
江上流如夢方醒般抬起頭,直起身,看起來恐懼而慌張。他的臉因為驚嚇而失血,變成了一種令人惡心的灰白,他本就混濁的眼珠因為恐懼而變成了豆灰色,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那七個字,對他無異於死刑判決。
牢房裏逐漸彌漫出了一層沉重的安靜。安靜被江上流身上的鐵鏈聲不時打斷,卻同時被襯得更加駭人。
江上流從那七個字之後,就再沒有說話了。他看著牢房桌子上那盞黃色的燭火,臉上逐漸蒙上一種久不見天日的死屍般的灰堊色。這灰堊色和他通身的綠袍相互映襯,顯出了一種來自地獄般的惡膩獰怖之感。
最後,那鐵鏈的搖曳聲也停了。江上流仿佛定格在了那裏,唯一將他與死物區分開的,是那仍在抖動的臉部肌肉,那表情,似在訴說,似在懇求,似在詛咒。
他逐漸把臉轉向鄢語雪,沉寂的眼中突然射出一道燃著欲望的火光。
鄢語雪見狀,打了一個寒顫。
“陛下,小的隨您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隻有您能救小的了。留小的一命吧。”鄢語雪看了看蘇清然,發現他臉上並沒有解恨的快感,而是一種極深的憾意和痛苦。
她知道蘇清然不會無緣無故放棄江上流的。
“你到底做了什麽?”鄢語雪問。
江上流癡癡地看了鄢語雪一眼,忽然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一般,接連道,“小臣罪孽太深,暗中與何風聯手,多次欲置王後陛下於萬劫不複之地,背叛陛下販賣軍火,與風央城私通軍火,罪臣真是吃了瘋藥,做出這等昧良心的惡事,但這都是罪臣一時糊塗,臣無腦無才,加上當年被夏使點著了家裏房子,被何風用全家性命威脅,才對不起二位陛下的啊。”鄢語雪臉白如紙,她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江上流,我平時怎麽對你,你清楚得很。你怎麽還能做出這麽讓我寒心的事情來!”
她不再看江上流,而是轉身向牢獄長,“牢獄長,取毒酒,賜死。”
蘇清然眉頭微挑。江上流臉色驚變。鄢語雪歎了一聲。牢獄長匆匆退下。
江上流知道,最後一點希望沒有了。
但他絕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