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宮門·化妖
“沒有人可以一直保護你,沒有人願意接受一個一直需要人保護的女人。那樣的女人,是個廢物!你想離開那個人,我不知道他對你做了什麽,可你為他做的事,真的幫到了他的又有幾個?是不是很多件,隻是因為你的癡傻,才害得他反而落進了別人的圈套?”
“如果他拋棄了許多,真的來找你,那你沒有任何理由,再拒他於千裏之外。”夜泠月附到楊融耳邊輕輕說,“我知道的,你放不下蘇清然。”說完,夜泠月笑眯眯地看著楊融因震驚而睜大的雙眼。韋紫燒的眼睛裏,也滿是驚訝和失望。
夜泠月把目光轉到了韋紫燒的臉上。那一刹,他仿佛有一種錯覺。
那眼裏,似有淚光閃爍。
貓奴國,已近黃昏。
人們已經把房屋簡單修繕過,竹筏也已經建成。
在武器鍛製的叮咣聲中,深夜漸漸來臨。
明月天後望著遙遠的沙丘,心裏默默念著那些名字。
寧靜的火光,鏘鏘的鍛製聲,沙漠之城依舊燈火輝煌,卻不見往日的歡娛,但每個人的心裏,卻是無比的興奮。他們終於懂得了,要為命運奮鬥。
楊融穿上了皮氅,鴇母來接她去見南心,一切都那麽自然。
韋紫燒和夜泠月微笑著目送鴇母離開了。
“走。”
“南心大人,我把她帶來了。”一身盔甲的南心上下打量楊融,眼裏略些失望。“怎麽,你們待她不錯啊。”鴇母賠笑道,“隻是小小教訓了她一下。”
香草閣外,一台朱紅大轎靜靜等候。“上去。”南心把楊融推進轎子,自己走到了轎邊。
“花媽媽,南心告辭。”南心雖然這樣說,卻沒有動作,似乎在等著什麽。
一個小廝跑來,對花娘低語了一番,花娘走上前,對南心低語了一番,南心點了點頭,上了轎子。
兩隻獵狗尾隨轎子,一路小跑,逐漸遠去了。
夜泠月留信一封於桌上。“快走。”夜幕之下,兩人全身黑衣,隱匿在了路邊。
“別想耍花招。”南心對楊融冷冷地說,轎子一直向前行,人不多,隻有轎夫和兩隻“獵狗”。
天狼國的似水月光下,忽地躍起了兩道黑虹。“動手。”夜泠月道。
片刻的淩亂,無聲,迅速。兩隻“獵狗”的屍體,被夜泠月一瓶蝕骨汁化沒了。噝噝的聲響,被風吹草叢的沙沙聲巧妙掩蓋。
兩隻“獵狗”相視一笑,加速跟上。
“你們幹什麽去了?”轎裏傳來南心的聲音。“回大人,去解了個手。”一殺回答道。
“哼,沒用的東西。”那聲音似帶著一種憤怒,又似有一種憂傷,但更多的,是一種陰冷。南心不知在想些什麽。
韋紫燒和夜泠月看不到南心的表情,她非常奇怪的表情。
像哭,但更像笑。
就仿佛一個孩童丟失了她的小狗,又得到了最滑稽的玩偶作為補償時的笑。
一夜趕路,處處是京都,又處處不算京都。
天狼國的京都真大,但和皇宮比起來,處處都隻能被稱為鄉下了。
跟著南心的車騎,一路走來,暢通到令韋紫燒和夜泠月吃驚。
但韋紫燒越來越不安了。
因為他的本能讓他嗅到了危險。他最不願相信的危險。
南心從一開始便知道他們在跟蹤她,從一開始便知道,他們殺了那兩條“獵狗”。
她隻是誘騙他們來到這裏,然後好下手而已。
要是真的一路跟進了皇宮,想出去,就難了。
韋紫燒望向夜泠月,她看到他臉上的不安時,也露出了同樣的神情。
似是心有靈犀,不用一語,夜泠月點了點頭。
還要進宮。
天狼國的宮門氣派得不可思議。
首先,它很高。高得仿佛深入了雲層,卻又不是特別高,依舊能讓人欣賞其上繁複美妙的花紋。
第二,它很厚。十人合抱的大柱,支撐著這個巨型宮門。柱子上雕鏤著大大小小的狼眼和月亮,花紋中似乎傳來了一股既亙古蒼涼又幽暗神秘的氣息,讓觀者頓時感到了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冰冷畏懼。那些柱子上的狼眼仿佛會注視,盯著進來的所有人。似乎沒有任何隱藏和偽裝能在這些眼睛下逃開。
韋紫燒看著這狼眼和月亮,心裏一陣昏眩,竟有一陣子邁不開步子。
直到夜泠月的臉恍然在他眼前出現時,韋紫燒的眼神才重又明亮,他心下一驚,這分明是巫術。夜泠月不說話,隻是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宮門就已經如此令人膽怯,那皇宮呢?
下一句話,讓兩人都嚇了一跳。
“喂,你們是誰?怎麽,沒見過宮門嗎?不知道……”轎子裏伸出一隻手,攔住了守衛,也堵住了他口邊的話。“這是我的仆從。他們奉命帶王後要的人進宮。”守衛見狀,立正行禮。“原來是南心大人的侍從,多有冒犯,還請原諒。”他伸手放行。
“怎麽還站在原地,快跟上!”一陣清風掀起了轎子的窗紗,韋紫燒心裏倏忽向下一沉。
他看見,南心在對他笑。
而那雙笑眼,和宮門上的狼眼一模一樣,隻是閃著邪惡的紅光。
夜泠月沒看見南心,可她從韋紫燒大睜的雙眼裏,讀到了那點紅色。“快跟上”。“二殺”對“一殺”說。“一殺”恍了恍神,邁步跟上。
宮門外的繁忙祥和,隨著跨越宮門,展現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種景象。
皇宮,昏黑而壓抑。烏黑的簷鬥,在月光照耀下閃出如毒矢一般的光澤。叢疊緊簇的屋頂,尖銳地刺破了濃黑色的天空,注入了突兀的淡青色。天空仿佛一麵鏡子,倒映出尖銳的屋頂,那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屋頂,看起來向一排排猙獰的狼牙,正微張大口,要吞噬那些膽敢趁夜行,飛簷走瓦的外來客們。
幾乎所有的建築裏都沒點燈。這裏的建築有獨特的構造,它們在牆垣上總會開鑿奇怪的缺口,而夜裏的風經過時,總會發出狼叫的聲音。風緩時,狼聲似嗚咽,似吞咽,似低吼;風急時,這些缺口則發出尖銳的嚎叫。
聽著這些狼嚎,韋紫燒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從前是那麽喜歡狼!可一想到這樣的聲音充斥著每個夜晚,他都幾乎要發狂。
夜泠月也發起抖來。韋紫燒見狀,輕輕握住她的手。車騎仍在前進,二人也在亦步亦趨地跟著。
忽然,整個天地間發出了最古怪的一聲狼嚎……不!那是笑聲,是最駭人的笑聲!
在那笑聲響起的一刹那,夜泠月的臉白了。
因為一陣疾風卷過,掀起了轎簾,裏麵,是南心可怖的臉。
紅唇如血般妖冶,眼眸像血池般深沉。
而她的臉,卻白得像紙。
當夜泠月看到那衣服時,她的臉變得慘白。
那南心穿著皮氅和粉紫色寬衣——不,那不是南心。
那分明是白美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