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六章 斬毛文龍上
一番觥籌交錯下來,袁崇煥隻字不提關於軍務方麵的事情,他不開口,毛文龍自然是不好引出話題,甚至毛文龍自己都有些奇怪,袁元素這小子擺下這麽大陣仗,不會隻是為了跟他飲酒作樂,共敘友情吧,何況自己和他不對付,哪來的什麽友情可敘,可是見袁崇煥在席間推杯換盞的樣子,也不像是作偽。不僅毛文龍自己摸不著頭腦,手下的軍將一樣是稀裏糊塗,但是督師親自敬酒也不好意思不飲,袁崇煥還別說作為一個文臣,酒量那是出奇的大,中國的酒文化從古至今就是一劑靈丹妙藥,很多場合不能說的話,不能做的事,都在酒桌上表現出來了。君不見現代社會酒桌上一杯酒下肚就可能簽下一個千萬的大單嗎。
袁崇煥也是一樣,毛文龍麾下,兒子毛承祚、副將陳繼盛、參將徐敷奏、遊擊劉光祚,千總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在袁崇煥一杯接著一杯的攻勢之下都是敗下陣來,連袁崇煥自己的旗牌官張國柄都喝多了,到了深夜,接風宴才結束,還別說,毛文龍原先歸登萊巡撫節製,手下有很多山東來的將官,並且毛文龍自己喜好吃魯菜,軍中還有幾個魯菜大廚,今天款待袁崇煥的就是一桌正宗的魯菜,好菜配好酒,眾人都是喝的不省人事,各自的親兵扶著自家將軍回到營帳之中,寬闊的大帳之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沒有了方才的喧嘩,早有親兵端上來兩杯高麗參茶給二位大人享用,毛文龍喝的已經比較多了,此時他頭耷拉著,不住的打著酒嗝,一個親兵將茶杯打開遞到毛文龍麵前,酒喝多的人都會感到極度口渴,那是體內水分隨著酒精蒸發的緣故,毛文龍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才感覺胃裏舒服許多,一些微微上頭的吐意也被壓了下去。
高麗紅參茶本身就有提神醒腦的功效,喝了一杯之後毛文龍感覺稍微清醒了一些。而另一邊的袁崇煥,慢條斯理的掀開茶杯蓋,沏著漂浮的茶沫,茶杯底部隱約有著一些參片,袁崇煥的麵部表情跟方才判若兩人,如果說剛才酒席之上袁崇煥是熱情似火,恐怕現在就可以用冷若冰霜來形容了,他同樣端起茶杯,用寬大的袖袍掩飾著臉上的表情,他在偷偷觀察毛文龍,想通過他麵部表情的變化來窺透他的內心。
毛文龍還靠在椅子上揉著自己的肚子,猛然他發現袁崇煥好像在觀察他,雖然他用袖袍掩飾的很好,但是那一抹精光卻被毛文龍敏銳的捕捉到了,毛文龍嘩的冷汗從背後流出,酒也醒了大半,他猛地咳嗽一陣掩飾自己的尷尬,端起茶杯清了清嗓子道:“督師莫怪,很久沒有喝的如此盡興了,今天督師到來,末將和麾下孩兒們高興,多飲了幾杯,有些失態了,還請督師原諒則個,末將在這裏給督師陪不是了。”
“哈哈,無妨無妨,老哥在叫我督師,袁崇煥可是要翻臉了啊,說起來老哥和我官職平級,我不過是加了太子太保和兵部尚書的虛銜,老哥卻是一品左都督,何來末將之說啊,不如這樣,袁某提議,老哥你就稱呼我袁老弟就行了,這裏沒有外人,自家人沒那麽多規矩。”
“哈哈,好,督師是爽快之人,某家最喜歡和爽快人打交道,行,既然如此說了,哥哥鬥膽稱你一聲袁老弟。”毛文龍哈哈一笑道。
“這就對了,老哥,我看你東江軍鎮兵精糧足,是一支勁旅啊,這支勁旅就像一個釘子,正好楔入了金國的後方,可以這麽說,皇太極如同芒刺在背,他根本不敢輕舉妄動,畢竟牽一發而動全身,一個不小心,老哥你可能就會直搗黃龍,端了他的老窩啊。”袁崇煥讚歎道。
“不錯,有我近兩萬東江軍在此,金兵休得放肆,他皇太極和八旗兵也是人,大家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真是誰又怕誰?”毛文龍豪邁的說道。
“小弟我欽佩之致,隻是小弟有個提議,不知道老哥願不願意聽小弟分說一二。”袁崇煥試探的問道。
“老弟但講無妨。”
“哦,是這樣,今日也看了東江軍操演,確實是一部強軍,隻是小弟發現了一個小問題,這東江軍常年駐紮在海島之上,很多將士日曬雨淋的,身上都脫皮了,穿的軍服也是破舊不堪,可見島上生活環境艱苦,皮島就這麽點大地方,小弟看不僅僅是兵士們,還有很多家屬,這些人一同隨軍在這皮島之上,更顯得皮島擁擠,小弟鬥膽提議,不如將皮島上的軍民遷出一部分,駐防遼東,和東江島互為犄角之勢,也好有個照應,當然老哥不要誤會,這些兵馬還是你的部下,隻是生活困苦,小弟我亦有惻隱之心,如此輪換是否會好很多呢,不行的話更簡單,小弟派兵和東江軍輪換,也好讓將士們到遼東修整一番。”袁崇煥說道。
“老弟此言差矣,軍士們在困苦的環境下才能保持旺盛的鬥誌,有道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如果把他們弄上岸還不知道會惹出什麽亂子,他們跟隨我多年來都生活在皮島之上,早就習慣了海上的生活,現在貿然將他們遷出,想必也有諸多不便之處,至於調集遼東軍和東江軍換防更是不可,東江軍常年在金國腹地和金兵作戰,對於地形戰法等早就了然於胸,此地民情也為我所掌握,如果貿然換防的話,恐出差錯,反而不美。”毛文龍反對道。
袁崇煥心裏一聲冷笑,敬酒不吃吃罰酒,還真把東江軍變成你毛家軍了,剛才一路過來,發現除了副將和參將千戶以外,剩下百戶總旗親兵大多都姓毛,這些人難道本來就姓毛嗎,恐怕是效仿那魏忠賢認得義子吧,說道魏忠賢,島上竟然還有魏忠賢的生祠,雖然已經看不清全貌,但裏麵還有魏忠賢的牌位沒來的及拆除,想必是知道自己要來,臨時拆掉生祠,投靠閹黨,真是罪大惡極,想將東江軍變成私兵,其心可誅。
袁崇煥臉上卻未變色,繼續道:“既然如此,可否這樣,大明軍中都設立監軍,但是老哥軍中尚未設立,聖上命我總督三地防務,其餘軍中都有監軍,隻有老哥這裏沒有,還請老哥幫個忙,不要讓禦史抓住我的把柄,我派一個監軍前來,也好證明我一視同仁,可好?”
“哎呀,老弟,你有所不知,不是老哥說,這監軍以前都是太監居多,一個沒卵子的貨抵個什麽用,至於派文官監軍,更是不用,當然老哥不是再說你啊,我是說大多數文官都是嘴上聒噪的貨,真到戰時還不嚇得尿褲子,像老弟這樣的文武全才,整個大明也沒幾個人,如果是老弟能親自給老哥當這個監軍,老哥二話不說立刻答應,可是老弟位高權重,哪裏有空搭理我們這些小蝦米,戰時一軍當聽主將軍令,咱這些孩兒們平時野慣了,來個監軍也不服,唯有某家在這裏鎮著才行,老弟有一點你放心,老哥我絕對不會幹背叛朝廷,背叛大明的事情,所以監軍一事還是先放一放吧。”毛文龍又是反駁道。
此時袁崇煥心中已經湧現殺機,他接著道:“哈哈,老哥,你都這麽說了那就往後放放,不過老哥,今年已經五十好幾了吧?”
“是啊,今年已經五十有四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不知道還能征戰幾年?”
“是啊,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屍還,但是老哥你有沒有想過解甲歸田,我看你的兒子毛承祚已經可以獨當一麵,麾下又有這麽多良臣猛將輔佐,不如這樣,小弟上個折子,請聖上準許老哥回內地休養,征戰了大半輩子了,也該歇歇了。”袁崇煥又提議道。
“不,老哥這個可要說兩句,古時候尚有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故事,哥哥我今年不過五十四歲,那廉頗八十歲了還在為國征戰,解甲歸田,老哥我想都沒想過,真到了那一天,我寧可在戰場上戰死,也不願意在家鄉老死,那對一個將軍來說是一種恥辱。再說了現在有一個絕好的機會,金兵屢次侵犯朝鮮,朝鮮兵本就不堪用,等到朝鮮被金國削弱的差不多了,我的兵馬一舉出擊,到時候能占領朝鮮全境,我大明豈不是又多了一塊飛地?”毛文龍再次拒絕了袁崇煥的提議。
話說到這個份上,袁崇煥已經不想再說下去了,他心中的殺意甚濃,暗暗發誓,既然毛文龍如此不識時務,就不要怪他袁崇煥心狠手辣了。
又喝了一會茶,兩人告辭,各自回到自己的營帳中歇息,第二天一早,袁崇煥便登船出發,並且盛情邀請毛文龍到金州附近的雙島觀看遼東軍的箭術比賽,這在遼東軍之中也算一項盛事,箭術比賽遼東鎮每年都會舉行,二十萬大軍按照衛所為單位派出自己的選手參加,最後分出個高下。拔得頭籌的人可以獲得五百兩銀子的賞金,毛文龍也去觀看過幾屆,今年的箭術比賽在雙島舉行,既然袁崇煥邀請了,毛文龍轉念一想,如若這個也不答應恐怕會更讓人覺得自己心中有鬼,索性答應了下來。大不了到時候自己多帶親衛便是,難道袁崇煥還敢殺自己嗎,如果他要抓捕自己,那也得問問自己手中大刀答不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