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九章 金縣兵變下
在步卒們罵罵咧咧的聲音中,王國和家丁馬隊們是大搖大擺的進了城,那些家丁馬隊也不是什麽好人,雖然說對王國忠誠,可那都是王國用錢買來的,他們雖然武藝不錯,那也就是在甘肅軍中,放到其他邊軍中那是根本不夠看的,而且因為仗著自己稍微有些搏戰的本事,這些人都是實打實的兵痞,王國在還好,能約束他們一些,如果王國不在的話,那這些兵痞可就不管不顧了,什麽壞事都幹得出來,平時他們在甘州那個鬼地方嘴裏都淡出鳥了,本身軍營就在野外,上官也不準許士兵無故到城裏去作樂,所以一年裏麵他們也去不了幾次甘州城,但是到了金縣就不一樣了,金縣雖然是一個小縣,但好歹也是縣城啊。
王縣令在前麵牽馬,一邊扭頭對王國道:“王將軍,下官在縣城別館已經安排好了酒宴,縣城的大小官員都在那裏等著給王將軍接風洗塵呢,知道王將軍好美酒,下官特地準備了上等的女兒紅,還請將軍前去品鑒一番。”王縣令胖胖的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
王國興奮地喜笑顏開,“老弟啊,你說你,這麽破費幹什麽,哥哥我是那樣的人嗎?”王縣令立馬接話道:“那是那是,王參將高風亮節,下官一直是欽佩的很呐,但是請將軍不要誤會,這公是公,私是私,將軍為國出力,千裏迢迢前去京師勤王,打建虜打北虜,那是一等一的好漢,經過我金縣的地界,如果我這個地方官都不出麵慰勞忠勇將士的話,豈不是寒了我大明官兵的心啊,那下官可真就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要說這王縣令拍馬屁的本事那是人中龍鳳,幾句話不聲不響的把高帽子一頂一頂的往王國頭上送,把個王國喜的咧著個大嘴就是在那裏笑,感覺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一聽還真是那麽一回事,自己千裏迢迢率兵勤王,那真是千古美談的一樁事啊。
王縣令看到王國臉上那種發春一般的笑容,好像想起了什麽一般,輕聲對王國說道:“將軍,酒宴結束之後,下官在縣城怡紅院那裏找了幾個美女陪陪將軍,解解悶也解解乏,最近怡紅院來了個二八芳齡的清官人,下官給將軍留著呢,這破瓜之喜要留給將軍。”
王國一愣,這王縣令真是他娘的搞後勤的人才,安排的那叫一個妥帖,讓人心中不禁溫暖起來,恐怕就是自家老娘考慮的都不會這麽細致,這吃喝玩樂一條龍服務叫王縣令這麽一安排好像都風雅了起來,王國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老弟,你這是,你這是,破費了,破費了啊,老弟你別將軍將軍的叫了,聽著多不順耳,就叫大哥。”
“這,恐怕有失禮儀吧。”王縣令麵上佯裝露出為難之色道。“哎,你不叫,大哥可就翻臉了啊。”王國瞪眼道。
王縣令立馬借坡下驢,“哎,好嘞,大哥這邊請,小弟帶路。”兩人有說有笑的向縣城中心的別館走去。縣城很小,主路就一條,順著縣城大門一直往裏走,很快就能看到縣衙了,縣衙旁邊隔不了多遠就是別館,別館門口此時已經有很多縣衙的官吏在那裏等候了,以別館為中心,也就是縣城的繁華地帶了,一些商鋪,酒樓,妓院,鱗次櫛比的排列在兩旁,特別是怡紅院門口,幾個老鴇正在招攬客人,二樓還有幾個姑娘將窗戶打開不斷的向後麵馬隊的士兵拋媚眼,搞得兵痞們那是口哨聲不斷,樓上街上好不熱鬧。
王國回頭喝罵道:“都他娘的幹什麽,一個個跟發情的公狗一樣,還有沒有點王師的樣子,都給老子收斂一點,哪個敢惹事,老子剁了他。”王國一通亂罵倒是有些效果,很快士兵們就都安靜下來了。王縣令看看那些馬隊,大約有五百人,雖然城外駐紮了步卒,可是這些馬隊進來,縣裏還是要花一大筆錢,不禁有些心痛。
王國看到了王縣令臉上的表情,他何等的人精,當然知道王縣令心裏在想什麽,他對王縣令說道:“老弟可是在擔心招待我這些兄弟們的問題?”王縣令點點頭道:“大哥,您有所不知,咱們是個小縣,每年的賦稅也都沒多少,甘肅這個地方,遠在大明的邊陲,窮的叮當響,五百馬隊,除了士兵吃飯,還要喂馬,這城外還有數千人馬,怎麽說咱們也要供應一頓夥食,這縣城貧苦,上天有好生之德,這,這還請大哥看在全縣百姓的麵子上幫小弟想想辦法,要不這老百姓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王縣令唉聲歎氣的樣子頗有些滑稽。
其實他哪裏是擔心老百姓,他在這裏搜刮貪汙也不知道搞了多少兩銀子,可是他也懂不能竭澤而漁的道理,真逼的狠了會出大事,最近陝西那邊王左掛起義鬧得轟轟烈烈,還不就是那邊縣官剝削的太狠,結果把農民給逼反了,自己的小命丟了不說,還連累上官連坐。
大明的律法一向都是這樣,假如金縣這裏因為貪官汙吏激起了民變,那即使這些官員沒有被亂民殺死,回頭也是落不著好處的,被朝廷抓住一樣是砍頭的命,所以這次王縣令沒有將王國過來的費用均攤到縣裏老百姓的頭上,而是動用了庫銀來招待王國,其實這庫銀幾乎都快變成王縣令的私人庫房了,除了每年固定要交給朝廷的賦稅要預留一部分出來以外,剩下的都進了王縣令私人的腰包,最多給下麵的官員也分潤一些,這樣大家都得了好處,自然沒有人舉報王縣令貪贓枉法了。就是交給朝廷的賦稅,王縣令也是隔三差五遞一封折子上去,內容都差不多,就是喊窮,把縣裏寫的怎麽怎麽窮,自己為了改善民生怎麽怎麽努力奔走,折子倒是寫的漂亮,讓人讀了不禁同情心大起,就這樣每年賦稅還能減免一些,不用說這減免的一兩成又是到了王縣令自己的小金庫裏麵了。
這次王國前來,王縣令等於是在用自己的錢招待王國,四千官兵,還有王國自己,哦對了,還要加上五百匹戰馬的草料,等王國出城的時候還要給一些糧草略表心意,王縣令大致算了算,把王國自己一條龍服務算進去的話恐怕這一次他要花費兩千兩銀子,這個縣令不過才花了三千兩白銀買過來,這招待一頓大軍就要花上兩千兩,又要撈長時間才能回本,所以王縣令多少是有些肉疼,一想到這些問題他自然就是麵部表情管理崩塌。
王國也就從他的表情得知了一二,隻見王國哈哈一笑道:“老弟莫要擔心,咱們是王師,是大明的軍隊,怎麽能讓老弟,不對,怎麽能讓金縣的老百姓如此破費呢,大軍過境應當秋毫無犯才對,當年戚繼光,戚大帥不也是這麽要求手下的士兵的嗎。哥哥我今天做主了,你就負擔一下咱們進城的這些兄弟,外麵那些步卒你就別管了,讓他們自己解決,還有臨走的時候給咱們適當準備些糧草就行了,不用太多,夠吃個三五天就成,這樣如何啊。”
王國這麽一發話立刻就給王縣令解了圍,王縣令高興的手舞足蹈,王國金口一開等於給他將近省下了一半的銀子。到了縣衙,他立刻吩咐手下人將戰馬遷到縣衙後麵的馬圈去分批喂食,然後又吩咐兩個衙役從縣衙的銀庫裏抬出一個大箱子,打開一看,裏麵是晃人雙眼的五百兩白銀,他給家丁兄弟們一人一兩銀子,然後王國吩咐這些士兵自己去找樂子去,別他娘的在這裏礙眼,隻有一條,吃喝玩樂他王國可以不管,但是不準惹事,明日午時在城門集合,遲到者軍法從事。然後這些家丁馬隊們發一聲喊,哄得一聲,一哄而散,畢竟一兩銀子是他們近一個月的軍餉,今天一天就拿到了一個月的軍餉,而且還可以在城裏玩樂,他們怎麽會不興奮呢,一兩銀子夠他們舒舒服服的在城裏玩上一夜了。
王國沒那個閑情雅致去管那些家丁,他和王縣令一起進入了別館,等候在那裏的縣衙官員們紛紛上前見禮,然後紛紛落座,王國當然是坐在上首,王縣令拍拍手,幾個小廝推門進來,流水席不斷的端上來,都是甘肅本地的名菜,什麽油炸羊尾,粉蒸羊肉,河西小羊羔,五絲駝峰,靜寧燒雞,夏河蹄筋,手抓牛羊肉,讓人看得目不暇接,香氣撲鼻,整個房間都充滿了牛羊肉的香味。然後幾個小廝出去又抬了幾壇一看就是密封已久的女兒紅,打開泥封的一刹那,酒香直直的竄上房頂,本就好美酒的王國一拍桌子,大吼一聲:“好酒!”
然後小廝們紛紛給大家麵前的酒碗滿上,王縣令起身道:“今日王國,王參將領兵勤王,路過我金縣縣城,本縣令帶著全縣士紳,設宴款待王將軍,王將軍戎馬操勞,我們在這裏祝王將軍旗開得勝,不失為我大明邊軍楷模,大家同飲此杯!”身後官吏士紳紛紛起身,端起手中酒碗,一起說道:“敬王將軍!”王國被捧到天上去了,自然是來者不拒,頻頻的和在座的官吏士紳幹杯,觥籌交錯,在此不表。
而別館外麵那更是鬧翻了天,五百家丁在城中尋歡作樂,城裏幾個酒家都是爆滿,喝酒幹杯劃拳的聲音層出不窮,還有的士兵進了怡紅院,怡紅院裏那是左一個阿哥,又一個大爺,老鴇子們笑的臉上的褶子都要舒展開了,這一天的收入抵得上他們一個月了都,這些大頭兵的錢最好掙,他們花錢沒有節製,今朝有酒今朝醉,老鴇子們已經得知,他們今天每個人都領到了一兩銀子的賞錢,這一夜下來,他們怡紅院至少能賺上百兩銀子。
除了怡紅院,縣衙附近的賭坊也是生意火爆,家丁們一湧而入,大把的銀子往賭桌上扔,老板今天破天荒的,每人都準備了一壇酒,雖說不是什麽好酒,但酒也是助興的利器,這些士兵們喝了酒之後更是賭錢賭的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了,但是賭錢這種東西肯定是輸多贏少,不一會就有士兵開始向賭坊老板借錢了,老板恨不得把他們的老底都掏幹,當然樂於借給他們,可是他沒料到的是,危機已經悄悄來臨了。
而在城外,天氣濕冷,跟城內的火爆氣氛不同,城外的士兵們隻能住在薄薄的單層帳篷當中受凍,十一月份又是在西北邊陲,呼嘯的寒風讓體感溫度不斷降低,天空中還下起了小雨,士兵們縮在一起圍坐在一個個帳篷中,雖然帳篷裏升起了火堆,可是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陰冷,剛才有家丁從城內傳信出來,這些步卒今晚就在城外過夜,吃飯的話就用自己隨身攜帶的幹糧解決,然後明天午時就在城門集合,遲到者軍法從事。
李鴻基的帳篷當中,雖然他是把總,可也就是步兵的把總,他也沒有資格進入城內,他的帳篷比士兵們的帳篷要稍微大一些,此刻坐在帳篷裏的除了副官李過之外,還有他麾下的幾個百戶和總旗,這些人跟普通士兵一樣也都是凍得瑟瑟發抖,臉上充滿了憤恨的表情,他們聽見城內吵鬧的聲音,知道是進城的那些人在飲酒作樂了,可是他們這些人即便是軍官,也隻能坐在這凍人的帳篷中吃著手中的幹糧,喝著白水。
李過將手中的幹餅扔在地上,將口中難以下咽的麵團吐出來,“他媽的,這是人過的日子嗎,老子們辛辛苦苦行軍,到頭來那些騎馬的狗東西竟然進城去享受了,老子們卻在這裏受凍挨餓,這麽冷的天竟然連一口熱的都沒有,老子不幹了,現在就去宰了王國這個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