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四章 奸吏伏誅下
啪的一聲,南企仲拿起了本來就放在公案上的驚堂木,重重的打落下來。他劈頭蓋臉道:“劉毅,你身為二品參將,不知朝廷法度?本官等收到消息,你在蘇州府胡作非為,本來還不信,可是一路過來,全是你安慶衛的人馬,到了這府衙,竟然也是你的人馬,你說,你把龔俊知府還有其他官員都弄到哪裏去了?你這麽幹是想要造反嗎?你安慶衛的手伸的太長了吧。竟然越俎代庖管到我吏部的頭上了。”
劉毅早就知道南企仲肯定會這麽說一番,說不定情況他已經上報到周延儒那裏去了。等會就讓他自己打臉。其實劉毅猜的還真不錯,南企仲將龔俊的密信原封不動的又往京師傳遞過去了。他倒是個聰明人,他直接傳遞龔俊的密信,就算出了問題也不管他的事,他隻是傳遞。而且他又是在第一時間將這麽大的事情報給周延儒知曉,當然有功無過,說明作為東林黨這個利益共同體,他的消息傳遞時效性還是不錯的。
“大人,末將冤枉,請聽末將分說一二。。。”劉毅站起身來,雙膝跪下,侯峰和周之翰坐在兩邊,聽劉毅解釋。劉毅先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給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關於這個他沒必要隱瞞,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包括自己聲東擊西,微服私訪的事情,還有龔少凡強搶民女的事情,還有後來發生的所有事情,所有的細節一字不落的說了一遍。
南企仲和侯峰,周之翰等人仿佛在聽天書一般,他們也沒想到龔家在蘇州府居然敢如此胡作非為。不過這不是事情的重點,事情的重點是,你劉毅有什麽權力對蘇州知府進行扣押,你說龔俊威脅到你的生命,可是這隻是你的一麵之詞,相信龔俊肯定有不同的說法。
“好,本官已經聽完了你的說辭,如果按照你所說倒也情有可原,可是龔俊的說辭本官一樣要聽,把他交出來吧。”南企仲盯著劉毅道。
劉毅立刻回頭使了個眼色給庚子,堂外執勤的庚子立刻去將人全部提了出來。本以為龔俊此刻應該是鼻青臉腫,傷痕累累了,可是沒想到龔俊出來的時候完好無損,包括他兒子龔少凡也是毫發無損。南企仲倒是有些驚奇了,劉毅難道都沒對龔俊用刑?他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照理說在自己趕來之前,劉毅完全有時間對龔俊施以重刑屈打成招提供不利證據,可是他並沒有這麽幹,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劉毅可能已經有了關鍵性的證據,龔俊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南企仲能做到南京吏部尚書豈能是傻子,他已經看出來事情沒那麽簡單,恐怕自己上報周延儒要出問題,萬一周延儒應對不當,東林黨可是要栽跟頭的,想到這裏,南企仲背後驚出了一身冷汗。再看看劉毅雲淡風輕的樣子,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斷。
果然,龔俊一上來立刻是哭天搶地,直言讓南企仲給他做主,然後立刻給出了跟劉毅的說法完全大相徑庭的解釋。劉毅不禁冷笑著看著龔俊的表演,他的兒子也在一邊指手畫腳,父子倆一唱一和,要是隻聽他們兩人的話還以為他們受了多大的冤屈。
劉毅看他們兩人表演的差不多了,上前道:“大人,請允許我帶一些證人上堂。”龔俊哪裏能想到劉毅這麽個武夫竟然不是一個單純的武夫,一夜的時間就把局麵完全控製在自己的手裏了。從骨子裏他是看不起任何武人的,就算是程勇,那也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但是要說龔俊和這種粗鄙武夫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他是萬萬在心裏不會承認的。
劉毅話音未落,堂外又是一陣騷動,原來是程勇趕了回來,一進來便是腿下一軟跪倒在地,他的底氣可沒有劉毅這麽足,一看堂上竟然坐了這麽多大人,尤其是侯峰,他最怕的就是侯峰,南直隸總兵可是他的頂頭上司,他渾身癱軟的跪倒在地:“總,總,總兵大人,侍郎大人,尚書大人。”情急之下竟然連順序都反過來了,看來他是真怕侯峰。
侯峰也不看他,打斷程勇的話道:“尚書大人,咱們還是先審案吧。”南企仲也沒打算跟程勇這種小角色廢話。對劉毅說道:“可以,帶人證吧。”
一隊青弋軍士兵將一個個人證帶上大堂,龔俊隻回頭看了一眼,立刻驚得魂飛魄散,他的兒子龔少凡更是麵無人色,人證當中竟然打頭的是蔡方和龔磊,還有平時他手下的一大幫官員,甚至還有他的家丁頭領。這怎麽回事?龔俊的腦海中百思不得其解,怎麽才過了一夜的時間,風向完全就變了,這些人不都是自己的人嗎?怎麽跟劉毅穿一條褲子了?
蔡方等人將手上的供詞一個接一個呈上,供詞都是按了手印的,然後大家按照順序一條一條的將龔俊的罪狀說給堂上的人聽。龔俊已經癱軟在地無力辯解,他怎麽也想不通自己怎麽會落得這樣的下場。蔡方等人還沒說完,府衙外又是嘈雜聲不斷。南企仲已經被龔俊氣的半死,沒想到這個混賬連貪汙軍餉都做的出來。關鍵你做就做了,能不能擦幹淨屁股。現在倒好,堂上可是有軍方和兵部的人,這麽一說吏部的臉往哪裏擱,他現在恨不得將龔俊這個混蛋給活劈了。“外麵究竟是什麽喧嘩?”南企仲不耐煩的問道。
侯峰和周之翰正要借題發揮,痛斥龔俊打軍隊的主意。其實吃空餉的事情他們哪裏不知道,但是這個也隻能是軍隊內部吃空餉。你龔俊一個地方官竟然也將小算盤打到軍隊的頭上,這等於是壞了規矩,侯峰不可能容忍這種事情的發生。但是南企仲一打斷,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麽。立刻有南企仲帶來的親衛出去查看,不一會他立刻回稟道:“尚書大人,外麵全是老百姓,人山人海,不知道來了多少人。”
南企仲大驚,這麽多老百姓過來是要幹什麽?他已經不能安穩的坐在座位上,此刻隻能起身走向府衙外。一來到外麵他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外麵至少有數千,不,少說有上萬的百姓,這麽多人將府衙前的大街堵的是水泄不通,即便是青弋軍形成人牆拚命的阻攔也擋不住老百姓往前擠。南企仲立刻大聲道:“諸位,諸位,請安靜,請安靜!我是南京吏部尚書南企仲,現正在審案,不知道諸位來府衙所為何事?”
南企仲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人群漸漸平息了下來。有幾個老者站出來顫顫巍巍的捧著長長的一卷紙張,想要遞給南企仲。青弋軍的將士立刻接過來遞了上去。南企仲望了一眼就像渾身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呆住。長長的紙張上按滿了鮮紅的指印。開頭三個大字映入南企仲的眼簾,“萬民書”!南企仲一目十行的掃視了一下內容,天啊,這龔俊真是該殺!自古有雲,民意不可違。這麽多蘇州城的老百姓竟然上萬民書,這要是鬧到天子那裏,別說龔俊抄家滅族,就是南企仲的烏紗帽恐怕也保不住。事到如今沒有辦法了,龔俊非死不可,他死了不要緊,不能連累到上麵的大人。“眾位父老鄉親,我南企仲既然來了,就一定會給大家一個公道,請大家靜候佳音。”南企仲說完,對人群拱拱手,轉身進入了大堂。
後麵的事情就不用細說了,一切都是順理成章。南企仲立刻讓親衛送八百裏加急文書去京師給周延儒,周延儒一開始接到密信還在暴跳如雷,準備有所行動。沒想到才過了沒兩天竟然又接到了南企仲的加急文書,驚得他冷汗直冒,這事情這麽大肯定瞞不住,知府這個級別必須由聖上親自定奪,但是自己在龔俊到達之前可以將呈給天子的文書給美化美化,把罪責限製在蘇州府範圍內就好,當然龔俊絕對不能活著被押解進京。
四月底,龔俊父子在被押送前往京師的路上畏罪自殺。龔家被抄家,罰沒家產充入國庫,竟然有白銀五十餘萬兩,其餘財物不計其數。崇禎帝暴跳如雷。令其家人流放海南。這都是後話。
南企仲和周之翰侯峰等人打道回府。當然劉毅幹的事情也被各方給壓了下來,鬧大了誰的麵子都掛不住。周延儒也不得不給孫承宗留點麵子。聖上離得開周延儒,可現在大明離不開孫承宗。
“你做的很好。”劉毅拍著蔡方的肩膀道。“哪裏,哪裏,都是下官應該做的。”蔡方謙卑的笑道。那萬民書自然是他的手筆,他連夜發動控訴龔俊的罪狀,也許是龔俊作惡多端,這次蘇州府洶湧的民情終於得到釋放。蔡方也如願以償坐上了知府的位子,他對劉毅是感恩戴德。同時有著侯峰在後麵坐鎮,龔磊也是坐上了把總的位子。而程勇事後被侯峰敲打一番,劉毅又給他加了三百匹戰馬,程勇已經被胡蘿卜加大棒整的是暈頭轉向,對劉毅更是恭敬有加,人家這個參將和他這個參將含金量可是完全不一樣的,沒見著周大人和侯峰對劉毅親切的就跟見著親兒子似的嗎,申尚書的態度那更是不用說了。
申用懋讓南企仲吃了個癟,高興的每天辦公都笑嗬嗬的,不知道的還以為申用懋要升官了呢。而現在對於劉毅來說,整個安慶衛到吳淞口的關節已經被全部打通,青弋軍的勢力可以繼續擴張,在南直隸,已經沒有什麽力量可以阻擋青弋軍的發展。這次的事情可以說是歪打正著,完成了長江下遊的全部布局。下一步就是要讓青弋軍的水師航行在東海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