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三章 暴風欲來
皇太極這麽一問，鮑承先立刻站了起來。他躬身說道：“大汗，奴才是否能開口說兩句？”自從鮑承先被皇太極親自賜予了奴才的稱號之後，他說話必先自稱奴才，這樣才能跟在坐的滿人平起平坐，否則漢臣是沒有資格稱自己為奴才的。
皇太極一看是鮑承先站了起來，這個鮑承先每次都有不錯的主意，不知道這一次他又會有什麽好點子。皇太極一臉期待的看著鮑承先，說道：“鮑先生請講。”
鮑承先清清嗓子，用富有磁性的聲音說道：“奴才有三個想法，還請大汗參詳。第一，這次明國那支該死的新軍又出現在了遼東，我們應當這麽理解，明國既然派出這支軍隊參戰，是不是說明他們已經對我們重視起來了，要不然斷然不會派出此等強軍，而反過來想想，這支新軍能這麽快到達遼東，是不是意味著他們根本就不是從南直隸出發的，或者說明國朝廷在吃了上次的大虧之後是不是調集了一支新軍就駐紮在京師周圍，這樣他們這次才能出兵這麽迅速。說明我們的情報渠道還要拓展，明國還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秘密。而如果這次是明國下定決心要救援遼東，恐怕我們後麵就難辦了，寧遠有新軍協防，我們要想打下來，還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傷亡，這跟我們這次出兵的目的和根本利益不相符，所以奴才建議，繼續打寧遠要慎重。”
皇太極情不自禁的點點頭，這跟他心中的想法不謀而合，其實蒙古軍隊有心理陰影，皇太極自己的心裏何嚐沒有，在他的潛意識中，他是萬萬不想再碰到那支可怕的明國軍隊的，京師大戰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薊鎮大戰更是將他下的一手好棋完全破壞，簡直是大金國的恥辱，這讓皇太極的內心怎麽能不產生一絲恐懼，這支部隊就跟怪物一樣，完全啃不動，金國的勇士們前赴後繼的戰死，也沒有取得什麽效果。
在皇太極發愣的功夫，鮑承先繼續說道：“其二，將眼光放到現在的戰場上來，我們是不是應該立刻派兵偵查寧遠的動向，要將對方的虛實探查清楚，現在有兩支新軍出現在我們麵前，一強一弱，或者說一老一新，弱的那支我們也試探過了，弱隻是相對於那支可怕的新軍而言，其總體戰鬥力還是要超過一般的明軍一大截，假以時日，也會成為我們的勁敵，所以我們現在要弄清楚，這兩支新軍到底有多少兵力來到了遼東，現在還剩下多少，以便我們進行下一步的行動安排。”
鮑承先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其三，我們現在的位置是處於望海台一帶，離錦州遠，離寧遠近，這個位置並不太好，因為本來咱們的目的就是奪取大淩河，現在連錦州都占領了，其實已經達成了戰役目標，就是現在退兵我們也不損失什麽，反而是大大的功勞。所以我看撤不撤兵放在後麵，先將目前的位置移動一下，調整到離錦州比較近的位置上去，萬一明軍有大動作我們也好和錦州的留守兵馬互相照應。比如杏山驛就挺好。是不是可以考慮全軍移駐那裏，把蒙古軍也帶上。反正現在他們敗了，西部防線基本上也是崩潰了，隻要明軍的後備部隊夠多，收複西部防線完全不是問題。”
皇太極覺得鮑承先說的非常有道理，情況不明之下還是謹慎一點好。然而鮑承先話音剛落，阿濟格就起身了，作為金國的少壯派，他對鮑承先的看法不敢苟同，這是什麽意思，雖然那支明軍很可怕，阿濟格也知道這支明軍很可怕，可是他不想就這麽認輸了，鮑承先的話直白一點理解就是全麵撤退，說杏山驛隻是好聽一點，根本意思幹脆就是勸大汗將錦州保住就不錯的了，寧遠這邊就不要再想了。
阿濟格挺起胸膛，大聲道：“奴才不讚同鮑先生的意見。一開始他說的比如偵查明軍的動向，了解明軍的實力，甚至是拓寬我們在明國境內獲得情報的渠道，這些都是可行的，但是後麵要讓我們這麽多人馬撤往杏山驛，這要是傳出去我們八旗軍不是成了笑柄，看見明軍就直接撤退了，就是他們再強我們也不能一仗不打就撤退，那以後大金國，大汗還有什麽威信，那些依附我們的部落還會俯首稱臣嗎？”
不得不說阿濟格說的也有道理，沒錯，遊牧民族，漁獵民族的本性還是實實在在的利益，任何違背利益的事情都不能去做。但是在利益之外，作為人，作為一支軍隊，作為一個國家，也有自己的尊嚴，而現在這個尊嚴就可以理解為跟明軍的戰鬥。如果一箭不發好像是有點說不過去，對皇太極的統治也有影響，會讓女真族喪失勇武的氣概，如果今天不打，難道以後看見這支明軍就繞著走？那以後自己總是要打進明國境內的，隻要殺進關內，不可避免的肯定會碰到這支部隊，那以後怎麽辦，還是要打。
鼇拜立刻跟著起身道：“大汗，奴才讚成阿濟格貝勒的意見，不能就這麽算了，這次奴才無能，失了方寸，巴牙喇白白損失了幾百人，奴才願意受罰，可是奴才不願意丟掉滿洲巴圖魯的稱號，所以還請大汗準許奴才將功贖罪，在將來攻打明軍的戰鬥中，奴才願意做先鋒，把這次丟失的顏麵給找回來。”
豪格同時起身道：“父汗，兒臣附議，明軍固然戰鬥力強大，可是我們也不是吃素的，父汗完全可以將後方駐紮的部隊再調一部分到這裏來壯大我們的實力，後麵還有四旗的人馬，加上祖大壽麾下兩萬漢兵，足足五萬人，我們可以將兩紅旗調過來，再從祖大壽那邊抽調一萬人，加上這裏的四旗，葛布什賢超哈，巴牙喇，還有蒙古剩餘的兵馬，我們還有十萬大軍，十萬大軍啊父汗，完全有一戰之力，如果真的像鼇拜親臨戰場看到的那樣，對方隻有幾千騎兵，而且重炮很少的話我們為什麽不能打一次，如果我們贏了，以後那支所謂可怕的新軍在我們的勇士們麵前就不值一提了。”
多鐸也是起身：“大汗，我們還有大量的火炮助陣，這一點佟養性將軍最有發言權。”佟養性聞言立刻起身道：“多鐸額真說的對，本來我們這次攻打大淩河就攜帶了不少的火炮，而這一次拿下大淩河，殲滅張春的人馬，拿下錦州，收編祖大壽的兵馬。大汗，我們平添了幾百門火炮啊，光是重型的大將軍和紅夷大炮就有數十門，這麽強大的火力，完全可以和明軍來一場炮戰，炮手都是現成的，也不需要訓練，漢兵當中有不少炮手，直接拉上去使用便是，如果他們不聽話，那就讓他們試試是咱們的刀鋒利，還是他們的脖子硬。”
佟養性這麽一說，皇太極的心裏猛地跳動了一下，他自己也沒想到現在自己的實力竟然這麽強大了，不過也難怪，不論是張春，還是祖大壽，還是錦州城和各個堡壘都存有不少火炮，隨著這些軍隊的覆沒和城池被占領，這些火炮自然都被拿過來使用了，金國現在的火炮力量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最起碼在局部，皇太極擁有火炮數量上的優勢，正如佟養性所說，可以和明軍來一場真真切切的炮戰。
八旗將領們一個個說的熱血沸騰，隻有鮑承先在一邊直搖頭，盲目自信最不可取，明明知道前麵有強敵，還要執意一戰是不明智的，還是先偵查清楚了再說。如果明軍有大隊援兵，還是撤退的好，保存自己的實力才能更好的擊敗敵人。
皇太極又看向在場的剩下的人，杜度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不讚成也不反對，就看皇太極自己怎麽決定。而多爾袞直接起身說道：“奴才隻知道執行大汗的命令，大汗要打，奴才便領兵出擊，大汗在此自有論斷，奴才隻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
豪格在一邊不住冷笑，好一個做好自己的本分，哼，多爾袞這個時候耍什麽滑頭，不讚成不反對，那跟杜度這樣的狐狸有什麽區別。這樣的人真是女真的恥辱。豪格想罷，上前一步道：“父汗，下定決心吧，不管怎麽樣我們不能不戰而退，就讓兒臣領兵再和他們打一場。”豪格表了態，阿濟格等人紛紛附和。皇太極一看場中，除了鮑承先之外，再沒有反對的聲音。他一拍椅子的扶手起身道：“那好，就調集兵力到這裏，尋機跟明軍再戰一場。”
眾人紛紛跪地山呼道：“大汗萬歲！”金兵大營立刻動了起來，一隊隊的塘馬飛奔出營，前去後方各處通知調兵。而大量的巴牙喇充當斥候前去寧遠偵查，以期獲得更加具體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