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二十二章 風不止
早朝都是些煩心的事情，讓崇禎越來越顯得有些不耐煩，怎麽就沒有一個好消息。兵部的梁廷棟奏報，山東戰事正酣，但朝廷兵馬連日戰勝，叛軍已經漸漸不支的消息崇禎還是知道的，但是這個事情不能公布出去，京城內隻有三品以上的高官才知道山東的情況，這也是避免引起民眾的焦慮，還有崇禎是個極好麵子的人，還沒有勝利，如果現在就將話放出去，到時候出了什麽差錯，崇禎可丟不起這個人。所以既然山東餘大成的告捷文書還沒上來，梁廷棟也不能胡亂稟報，隻能說是戰事正酣。
西邊也不太平，延綏巡撫洪承疇奏報，甘肅的張存孟作亂愈演愈烈，自從王左掛部被擊敗之後，隊伍四分五裂，但是有個叫李自成的家夥率部投奔了張存孟，讓張存孟的實力有所上升，現在在葭州一帶，張存孟攜得力幹將雙翅虎，紫金龍，招募流民和逃兵，攻村拔寨，一些小縣城也是不放過，竟然又聚集起來數萬人的力量作亂陝甘寧一帶，朝廷軍四處清剿，奈何這股農民軍極其狡猾，總是在深山老林裏來回躲藏，剿匪數月，官軍死傷了不少，但是收效甚微，並且張存孟吸取了王左掛的教訓，將部隊拆分活動，沒有聚集在一起，據洪承疇得到的情報，有叛軍俘虜招供一共分成了六十四營，單獨活動。洪承疇請求援兵，他手上隻有一兩萬人馬，若要剿滅，非五萬人以上不可。
“援兵，援兵！朕到哪裏去弄這麽多援兵，山東也在打仗，遼東也在打仗，陝甘寧還是在打仗，大明四麵戰火，這些個亂臣賊子，朕必殺之！”崇禎滿臉通紅，顯然是氣著了。大臣們也是噤若寒蟬，沒人吱聲。周延儒和溫體仁這兩個鬼精鬼精的內閣大員自然更不可能去觸這個眉頭，關於遼東，他們掌握的情況並不比崇禎多，錦衣衛都搞不到的情報，內閣和兵部何德何能能拿到一手的資料，問題是現在遼東就如同化外飛地，聯係斷絕，誰都不知道究竟怎麽樣了。
王承恩連忙小聲對崇禎說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小心氣壞了身子。”崇禎看了王承恩一眼道：“你又如何能知曉，當初要是劉毅不抗命，集中兵力去山東，山東之亂應當早就平息了，三處打仗，西邊朕不擔心，洪承疇攻不行，守可以。農民軍是什麽東西，翻不起浪。朕最擔心的還是大明的人心不穩，山東就是紮在朕心頭的一根刺，一日不平，朕寢食難安。平了山東再騰出手來救遼東，豈不是更加穩妥。”
這話王承恩可不敢接，可是王承恩雖然是個太監，但是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在他看來，劉毅也算是一心為國，希望兩邊都能為聖上分憂，可是聖上這個急性子，再加上他的性格，哎！怕是劉毅在聖上這裏是記下了一筆了。
眾人正在愁眉不展之際，紫禁城外又是響起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還有隱隱的歡呼聲，這個情形眾人可是太熟悉了，上次京師這樣好像還是薊鎮大捷的時候，那也是萬人空巷，京師徹夜狂歡，難道說又有什麽捷報來了？崇禎噌的一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遙望著大殿的門口。宮門一道道打開，告捷文書在大門完成交接之後由兩名大漢將軍護衛著一個小黃門急匆匆的往大殿趕來，小黃門用特有的尖細嗓音放聲喊道：“大捷，大捷，山東大捷，全殲叛軍，陣斬孔有德！”
謔！大殿上傳來了低低的驚呼聲，百官額手相慶，崇禎激動的搶前兩步，想要走下台階，王承恩上去一把扶住了崇禎，崇禎這才意識到現在是早朝的時候，作為皇帝不能失態，可是即便是他極力壓抑自己的情感，依然是激動的渾身顫抖，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才提到山東的戰事，這告捷文書就來了。小黃門氣喘籲籲的衝上大殿，噗通一聲跪在了殿中，王承恩立刻急匆匆下了台階，將文書接過來，遞到了崇禎的案頭。崇禎揮揮手，還是老規矩，讓王承恩念，“諸位臣工都在，你就直接念吧，也讓大家夥都聽聽這大捷的消息。”
“是，奴婢遵旨。”王承恩答應道。他立刻展開了餘大成的文書，抑揚頓挫的念了起來，“臣山東巡撫餘大成啟奏吾皇陛下，登萊之駐軍孔有德所部東江兵馬自反叛以來，攻大小縣城十數座，殺軍民以萬計，禍亂山東，民不聊生，罪無可恕，陛下於危難之時遣王師增援，並南直隸北上支援之新軍一部，戰則必勝，攻則必克，將賊逼入登州萊州一隅之地，微臣不才，令山東兵馬以為奧援，封鎖邊界，賊不能脫困，又新軍水師一部海上攔截，方有此大捷，陣斬孔有德，滅禍亂之東江軍兩萬餘人，俘數千，隻是登萊巡撫孫元化下落不明，孔有德及以下主要將官之首級下官已經裝車用以獻捷陛下。。。。。。為陛下賀，為百姓賀，為大明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承恩一口氣將告捷文書念完，作為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念奏折的本事還是不錯的，字正腔圓，幾乎可以說將餘大成寫奏折的時候那種包含對聖上對大明忠心的情感都體現出來了，而且從奏折來看，餘大成這個人還是不錯的，沒有貪功，知道這場仗主力是朝廷的援兵，他們山東兵也就是個輔助的角色，基本將新軍給誇了一通，不錯，是個人精。
他抬頭看看崇禎和眾位大臣，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這種告捷文書一般念完了大殿上都會有喝彩之聲，可是眼下竟然沒有一點點動靜。王承恩瞧得清楚，崇禎麵沉似水，好像這不是告捷文書，這是敗報一般，而內閣大員和六部尚書都是一言不發。像是這種早朝不是大朝，能參加的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這些人就算是大明帝國的主要決策層，他們的眼界自然要比品秩低的官員要高上很多。可是這封告捷文書一念完，別說是崇禎了，就是下麵的大臣們也是一言不發。王承恩反複看了看告捷文書，沒什麽問題啊，就是簡單描述了一下戰爭過程，然後孔有德被斬了，首級稍後送來，還有就是自己損失了多少物資，繳獲了多少物資等等，跟以往的報捷文書沒什麽太大不同。
就在王承恩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時候，禮部尚書徐光啟開口了，徐光啟是個正直的人，上次因為孫元化的事情跟其他幾位鬧得很不愉快，就連崇禎也有些後悔將他提拔到禮部尚書的位置上來，但是剛剛提拔沒多久，而且徐光啟也沒說什麽犯上忤逆的話，且孫元化是他的學生，他要是不站出來說兩句，崇禎反倒是會認為他明哲保身自私自利，加上徐光啟也算德高望重，自己若是剛上就讓人家下豈不顯得小家子氣，所以崇禎也沒有追究，方才折子上說了，登萊巡撫孫元化下落不明，看來他的這位好學生應當是死在了亂軍之中了，或者是被叛軍殺了。對於孫元化，崇禎倒是沒有太放在心上，反正回來也是要去菜市口走一遭，既然已經下落不明了，就讓餘大成再找找，找到屍體的話就給個撫恤，了結這樁事情吧。讓崇禎麵沉似水的不是孫元化的事情，而是另外一件事。
看徐光啟站了出來，眾人的目光都是被他吸引，不知道徐光啟又要幹出什麽事情來，這個時候誰出頭誰就有可能遭殃，方才的告捷文書裏麵可是有一個天大的問題，崇禎也正是因此不快。周延儒和溫體仁不是不想加把火，而是現在兩人隱隱的有了對手的關係，在這種高端局的對弈上，誰先開口誰就可能被對方抓到把柄，所以徐光啟適時的站出來倒是讓大家鬆了一口氣，有了一個緩和的時間，不管怎麽樣，先聽聽徐光啟怎麽說吧。
“陛下，臣有本奏。”徐光啟手中拿著象牙笏板躬身施禮道。崇禎回過神來，點點頭道：“愛卿請講。”“陛下，新軍在山東取得大捷，可喜可賀，微臣作為禮部尚書，建議陛下頒下詔令，封賞有功將士，另外傳訊各地，以安民心，彰顯大明和吾皇天威。震懾宵小。”徐光啟有些小心的說道。他心裏當然是明鏡一般怎麽會不知道朝堂上詭異氣氛的真正來源，劉毅啊劉毅，真是有些膽大包天了，這麽大的忌諱也能做的出來，當然這是為了大明考慮，可是聖上未必這樣想啊，自古忠臣含冤的事情還少嗎，何況這件事情劉毅做的確實有些出格了，可是自己跟孫承宗一樣對劉毅這樣的年輕將領極其欣賞，孫承宗既然不在，罷了，就讓自己出麵勸說陛下吧，看看陛下能不能揭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