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九十五章 攻陷鳳陽中
兩個壯漢一人抱起發射藥桶，從炮口倒入了一定量的發射藥，然後撿起地上的木質通條將火藥壓實，另一人將早就抱在懷中的三斤炮子塞入了炮口，同樣用通條壓實，站在火炮身後的幾人立刻緊張的搖動手柄，調整火炮的高低射角，同時另有一人將手中的引線從炮管上方的小孔塞入了炮身內。一名十夫長拿起了火把。數門大炮同時準備完畢，張獻忠的寶劍用力一揮：“全軍攻城，開炮！”
轟轟轟，幾門大將軍炮同時吐出了火舌，帶著呼嘯的風聲，熾熱的實心炮彈直接出膛，狠狠的砸向了鳳陽城牆。轟隆轟隆轟隆，炮彈和城牆親密接觸，雖然無法將略顯厚重的鳳陽城牆打穿，但是引起的震動還是幾乎讓城牆上的守軍站立不穩，這還是生理上的影響，對於守城士兵的心理來說更是一種震懾，猛烈地炮火就在自己眼前打響，除非是老兵，一般的新軍和民壯見到這樣的架勢早就已經嚇得尿了褲子。
一時間，軍心浮動，朱國正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身邊的參將黃玉喊道：“總兵大人，當斷則斷，敵軍攻城了，咱們要立刻投入防守！”黃玉一把抓住了朱國正的胳膊道。朱國正這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黃玉說的不錯，張獻忠攻擊鳳陽，若是皇陵有損，自己死罪難逃，反正自己是鳳陽總兵，生死都應當在這鳳陽城中，流賊要來，就讓他們來吧。
朱國正怒喝道：“全軍上城防禦，火炮準備，流賊近前便立刻開火！”“得令！”命令被一層層的傳遞下去，鳳陽城頭也已經做好了死守的準備，兵力對比超過了十比一，這是一場硬仗，也注定了慘烈程度將會不同尋常。鳳陽城頭的火炮配置還算是不錯，這些年朱國正對於武備這一塊還是比較重視的，如果將鳳陽城和懷遠，蒙城做一個對比，鳳陽守軍在火器的數量上和質量上都遠遠超過了前麵兩城，光是大將軍炮就有八門，中型佛朗機三十門，輕型佛朗機三十門，虎蹲炮十門，子母炮若幹。這樣的火力配置在整個南直隸，除去新軍，也就是應天府能超過他們了。加上侯峰支援的火銃隊沒有受到損失，黃玉麾下也有這麽一支火銃隊，一千人的二六式火銃隊伍可是朱國正的殺手鐧。
“殺啊！”十萬流賊如同決堤的洪水，提著兵器衝殺了過來。黑壓壓的人群立刻將城下覆蓋，如此密集的隊形讓黃玉看了也是瞠目結舌，他是在太平府出來的老人，自然見識過新軍的厲害，也接受了不少關於作戰的新式理念，劉毅曾經說過，以後的戰爭會越來越向著散兵的方向進化，密集隊形在火器麵前會顯得不堪一擊，而且，越是密集，死傷越大，士兵們會成為火銃火炮的活靶子。隻要己方的火器達到一定的數量和射速，敵人不管來多少都會在很遠的距離上被擊殺，成為己方士兵練習銃法的工具罷了。
“全力攻城！用撞車！盾牌掩護！”一名營將大吼一聲，命令身邊的百餘名盾牌手圍在一輛撞車邊，抵擋可能來自城頭的遠程攻擊武器。為了這次攻打鳳陽，張獻忠倒是準備了不少器械，這撞車就是其中之一，雖然他們的撞車比較簡易，不像建虜那樣有鐵皮和生牛皮包裹，既能防火，又能防止弓箭銃彈的打擊，但是他們勝在數量多，反正巨木有的是，張獻忠在鳳陽城下就地伐木，臨時製作了上百台撞車，其構造非常簡單，一個底盤，下麵四個巨木做成的輪子，上麵兩個支架用十幾根粗麻繩將一段前端削尖裹上鐵皮的硬木吊在上麵，硬木身上打製了數十個把手，當撞車推近到城門的時候，士兵們一起拉動硬木身上的把手，然後同時鬆手，撞木便以千鈞之力撞向城門，若是城門不堅固的話，撞不了幾下就會被砸開，大軍隻要殺進城去，便可一戰而下。
“佛朗機，瞄著他們的撞車打！開炮！”負責指揮火炮的王平一聲令下，數門中型佛朗機將兩斤炮子送向了打頭陣的一輛撞車身上。轟轟轟，木屑飛濺，被實心炮彈砸中車身的撞車立刻四分五裂開來，這種撞車沒有經過加固，本身就比較簡易的結構哪裏能頂得住火炮的集中轟擊，被實心炮彈集中之後，大量木頭碎片激射出來。噗嗤一聲，一個站在撞車身邊的盾牌手被一截木頭刺穿了身體，他難以置信的低頭看向自己的胸膛，從前胸透出的半截木頭還在猶自滴著鮮血，他站在那裏不由自主的晃了晃，然後仰麵栽倒在地，手中的盾牌也被扔在了一邊，他抽搐了兩下，便一動不動了。
轟隆一聲，撞車四分五裂，麻繩紛紛斷裂，硬木從撞車上滾落下來，直接碾壓到了右邊一大排手持巨盾的盾牌兵的腿，統一而又滲人的腿骨斷裂的聲音響起，哢嚓哢嚓，讓人牙酸，盾牌兵的腿部呈現了一種詭異的扭曲姿勢，十幾名盾牌兵齊齊撲地，然後同時慘叫起來，不錯，這種硬生生被掰斷骨頭的痛楚怎麽可能是正常人能忍受的。
城上的大將軍同時開火了，不過他們不是為了打擊城下已經離得很近的流賊隊伍，而是瞄著他們的後隊，這也是黃玉提出來的意見，根據新軍的打法，火炮一定要梯次配置，每一種射程的火炮都應該覆蓋一片合適的位置，而不是盲目的一窩蜂似的集中使用。果然，這個想法起到了不錯的效果，官兵的大將軍炮不比流賊的差，甚至還要更好一些，因為經費充足的緣故，鳳陽城的火器維護幾乎每年都會進行，其武器的耐用度自然要比一般的大明衛所要很多。果然，五門大將軍炮開火，立刻帶來了不錯的效果，碩大的炮彈直接滾進了人群當中，本來用饑兵做人肉盾牌的老兵和正兵們萬萬想不到朝廷的炮手竟然放過前麵的士兵不打，直接將炮彈送到了後隊的人群當中，慘叫聲響起一片，大量的人頭四肢騰空而起，數條血胡同出現在隊伍當中，殘肢斷臂亂飛，場麵甚是滲人。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即便是前方的場景再慘烈，張獻忠都沒有退兵的餘地，必須繼續全力進攻，直到攻下鳳陽城。走在前端的饑兵距離城牆越來越近，他們當中很多人扛著雲梯衝鋒，拚命的叫喊給自己壯膽，他們知道，一旦他們衝進對方弓箭和火銃的射程，在衝擊到城牆下豎起梯子之前，前麵並沒有任何掩護，自己隻能祈禱銃彈不要擊中自己。正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能活著到達城牆根下就是勝利。
“預備！火銃三段擊，放！”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以三百人多人為一排的火銃隊士兵端起二六式就對城下衝擊的流賊展開了不間斷的火器攻勢。這些士兵都是黃玉引以為傲的部隊，南直隸的火銃隊得益於新軍的支援，靠近新軍的幾個府都得到了一批二六式火器，雖然沒有新軍自己裝備的精良，但是對付流賊是綽綽有餘了。
一百步的距離上二六式火銃發揮了巨大的威力，雖然侯峰隻接受了裝備，並沒有接受新軍的訓練模式，但是好的武器對一個士兵的戰鬥力是有提升作用的。一百多步的距離上，一千杆火銃直接放倒了兩三百敵軍饑兵，衝鋒的饑兵瞬間被打空了一塊，讓身後士兵的衝擊氣勢為之一滯，饑兵們哪裏見過這樣的大場麵，眼見身前的同伴胸口出現了一個喇叭狀的大洞，不斷向外噴濺著紅色液體，他們都快嚇得屎尿齊流了。距離越近鉛彈的穿透作用就會越強，若是在八十到一百步的距離上被火銃打中那是最慘的，鉛彈在身體裏碎裂之後立刻會產生非常可怕的空腔效應。將體內的五髒六腑全部攪爛，很多士兵大口吐著黑色的血塊然後氣絕身亡，僥幸未死的也難以忍受這樣巨大的痛苦，恨不得誰能給自己一刀，來一個痛快的，張獻忠的軍隊畢竟是流賊，沒有什麽健全的後勤保障係統，這些被打中的饑兵若是當場死亡也就算了，僥幸未死的則是會活活忍受這樣的痛楚，直到死亡為止。
可是戰場上殺聲震天，沒有人會真正關心自己身邊的同伴，大西軍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以最快速度打下鳳陽。在西城這邊戰事焦灼的時候，南城那邊的劉文秀卻取得了一些突破，攻打南城，自然最重要的目標不是南城城門，而是聳立在南城城外的皇陵，這邊有兩千守陵軍護衛，可是對於劉文秀麾下的五萬兵馬來說，這點人真的不算多，張獻忠那邊炮聲一響，劉文秀就投入了進攻，因為是皇陵，劉文秀沒用炮轟擊。